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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家(3)

书籍名:《蚁居》    作者: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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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可可有一天下班回家后,拿了一张报纸给我,她还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对我说,我在单位无意中看见了这个招聘信息,觉得里面有些工作比较适合你,你明天去看看吧,说不准待遇还不错呢。

  我接过她手中的报纸,认真看了看招聘内容,都是一些很熟悉的信息,或者是我曾去应聘过的公司,于是,我就对易可可说,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可能都不太合适我。

  转天,易可可又给我带回了几份报纸,上面还是一些最新的招聘信息。

  我知道,为我工作的事情,易可可也开始急了,毕竟已经两个月了,这样的漫长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折磨人。表面上她不好意思说,实际上,她不定为我翻烂了多少报纸,查阅了多少条招聘信息。

  心里这样想着,嘴巴上也就说了出来,我说,可可,你是不是对我失去了信心,对我很失望啊,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没有工作了,你就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

  这种电视台常用的“开心词典”式的问答式场面,让两个人都显得颇为尴尬,我知道我不是王小丫。

  易可可在愣了一下神后,主动走过来拽住了我的手说,没有,没有,老公你可不要瞎想了,这几张报纸真的是我无意中看见的,而且我觉得你这样天天闲着也不是个事,你一个人在家里也肯定特别闷,如果实在不行,咱就放宽一点条件吧,管他什么专业对口不对口,这年头只要不违法,给钱不就行了,还非要找和本专业有关的工作啊,职场上要学会随机应变,这可是杜拉拉说的。

  我对易可可说,如果真是不计较专业的话,大学学的知识不就全废了,读个大学还有什么用。

  易可可理直气壮地说,废就废了啊,反正现在学这个专业的人多如牛毛,工作那么难找,还不如尝试着改行,你看有几个企业家真正读过大学,你再看又有几个作家是专业学习中文出身的。

  易可可的这些逆耳忠言对我来说很实用,就现在看来也是真理,专业不对口又怎样,工作性质高低又如何?这个社会,给钱就是大爷,没有钱,谁都会给你脸色看,连最亲密的爱人都不例外。

  6

  过日子本来就是实实在在的,省到就是赚到,一切都要以“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为持家宗旨。

  我在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对口条件之后,很幸运地应聘到一家外贸公司做起了一名销售顾问,说白了就是推销产品。

  做销售这个行业,全凭关系网和拿回扣,我虽然不算门外汉,但是资源要慢慢积累,关系要逐步扩建。在第一个月里,我没有发展到任何一名客户,着急不说,薪水也少得可怜,不过好歹也有900块的底薪,总算让我摘掉了在家里吃闲饭、做闲员的这顶帽子。我想,脱贫致富已经不远了。

  在第二个月里,我以求爷爷告奶奶的虔诚态度,定下了立志当孙子的决心,在给业务经理当牛做马的实际情况下,通过直属经理的照顾与打点,我终于争取到了两个客户,虽然距离完成任务还很远,但总算签下了上万元的产品订单。

  那个月结薪的时候,我美滋滋地领到了1900块的工资。

  发薪水的当天,我特意赶时间去了一趟家具市场。幸运的事情接踵而来,家具刚好赶上打折促销活动,有一个我和易可可都看中的书柜,现在居然又便宜了200多块钱,我想都没有想,立刻就买了下来。

  事业渐渐顺利,买家具又顺,我嘴巴上乐得都开始哼上快男苏打绿的新歌“不要再来伤害我,自由自在多快乐,不要再来伤害我,我会迷失了自我……”不对,这应该是张振宇唱的。

  当我把崭新的书柜搬回家的时候,易可可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隐约有一阵食物的香气从我们小小的厨房窗口飘出来,不知道易可可又做了什么难吃的好东西?

  我满怀幸福地站在楼下,大声喊,可可,可可,快出来帮忙,快出来接驾,快点下来!

  当易可可穿着拖鞋下楼后,看见我一个人正把脸憋得通红在那里搬柜子,竟然站在楼道口愣了神。

  我忍着背上的沉重压力对她招手说,还傻乎乎站那里做什么啊,快过来帮我扶着一点啊,我还要背上去呢。

  易可可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是老公买书柜回来了。于是她很高兴地小跑过来帮忙扶着书柜,然后和我一步一个脚印地上楼,每上一步台阶,她都要重复问我一句,老公行不行啊,不行就歇会。

  我咬着牙将书柜朝楼上背,像背山工一样,从一楼背上二楼,浑身脏得像个鬼。

  易可可问我,卖家具还不负责送啊,他们真够抠门。

  我学着娘娘腔说,我这不是为了省钱吗。终于到了门口,我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易可可看着我,看着书柜,兴高采烈地说,老公,你发财了啊,你真行,居然把我最喜欢的书柜买回来了,说着就使劲在我的脸上嘬了一口。

  我美滋滋地一边挪动着书柜进门,一边对易可可说,什么发财不发财的,我就是借钱也要把它买回来啊,再不买你还不杀了我。因为书柜的事,不知道易可可在心里嘟囔了我多少次,家里的旧书,旧杂志像地摊一样散得满屋子都是,任谁看着都来气。

  虽然心里会有抱怨,但是易可可她从来不说出来,这样的以静制动,在我看来特别具有杀伤力。

  我一个人坐面包车将书柜拉回家,再自己将书柜背上楼梯,实在是为了节约送货成本。而对于这样精打细算的日子,我真的已经由习惯变成了自然。本来给家具店老板多加50块钱就可以送货上门,还包安装的,可我心里揣着一杆秤,找个改装拖货面包车也不过才20块钱,这个书柜又不是什么大东西,自己找个三轮车搬回来,连那20块都给省了。

  我一直觉得钱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我从不相信有些人口里多说的,“金钱不是万能的”,“不要只想着攒钱,要学会赚钱”的花架子理论,过日子本来就是实实在在的,省到就是赚到,一切都要以“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为持家宗旨,我们要向蚂蚁学习,一点一滴地将巢穴建造成堡垒。

  这样平淡中透着紧巴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我告诉易可可,我想去跑一跑外省的业务。

  有一天下班回家,我和易可可很正式地商量,我说,可可,我们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现在公司北京市场这块的业务已经接近饱和了,我又是新人,怎么好意思去跟别人争食吃,做业务要想挣大钱,要想真正有出路,就要到各省市去跑,那里的客户群多,回扣大,自己开发都比在北京强。

  易可可听我这样一说,满口地答应着,好啊,好啊,只要能挣钱就行,反正都是跑业务,去哪里不是跑。

  易可可竟然没有半点挽留我的意思,于是我伤情地看着她说,易可可同志,你是不是真的钻进钱眼里去了,我说去你就真舍得让我去啊,去省外出差,一般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一个妇道人家就真舍得我去,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啊。

  可能易可可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听我这样一说,她好像才恍然大悟一样,接着,她在思想上来了个360度大转弯,她死死把我抱住不说,还哭笑不得地开着玩笑打趣,她说,我不舍得老公去,老公你不要去啊,老公你要是这样一走,撇下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易可可不是鳄鱼,但她掉下了眼泪。

  我说,易可可,我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咒我了,还哭,哭什么哭。

  易可可收住眼泪后,连忙轻轻打着自己的嘴巴说,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是我真的不想让你去,打完,就自顾自的在那里偷着乐,偷着抹眼泪。

  说归说,闹归闹,玩笑归玩笑,在一段日子里,我都没有做出要去跑全国省市业务的决定。说实话,打心眼里,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易可可,更舍不得离开这个住了还不到半年的新窝,日子就先这样凑合过吧,也不是不能凑合着生存下去。

  7

  在这两天里,我们花钱果然如流水,辛辛苦苦赚来的人民币都化成瓶瓶水水灌进了易可可的身体。

  北京这个城市的夏天虽然并没有像南昌、重庆、武汉和南京一样被列为四大火炉城市,但是说得夸张一点,在某个时段里也真是可以热死人,尤其是近几年来气候的转暖和突变,连哥本哈根气候峰会都开始玩真格的了。

  走在路上热,回到家里更热,因为炎热,心情变得很急躁,一单又一单的业务不是谈妥了,而是谈飞了。因为我们的新房子还没有装空调,屋子里像个大蒸笼,一天洗上三个冷水澡,还是嫌热,如果以地板迅速蒸发水蒸气的速度来计算,我们肯定会被热死。

  除了到楼下散步纳凉外,我和易可可又多开发了一个好去处,我们会徒步去附近的一个大超市里闲逛,我们彼此之间都不说去那里可以买什么更适合我们的东西,但心知肚明,那里凉快,那里有空调呼呼地吹着免费冷风给我们。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整个华北地区都遭到了冷空气的突然来袭,天气骤然一下变得很冷,人们反复无常地换下了T恤,换上了衬衫,甚至披上了外套。

  冷空气过后,天气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热度,报纸上有报道说,在这场冷空气的突变中,很多人都患了热伤风感冒,市卫生部门要求广大人民群众都做好预防流感的准备。

  我叮嘱易可可要少洗冷水澡,热水器多插一会花不了几个钱,可是易可可偏偏不听,她的理由是,这大热天的放着冷水不用,洗什么热水澡,真是神经病。

  易可可的神经病理论并不能保佑她身体健康,在这场流感中,她很不幸地病倒了,头疼发烧加鼻塞,还吃不下任何东西,连睡觉都懒得翻翻身子,就像一缺了水的植物病恹恹地歪在床头上。

  眼睁睁地看着易可可生病难受的样,我死活都要拉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可易可可的脾气倔强得很,她就是不去,大热的天把我的外套翻腾出来围在身上,还是说冷,而我则在一边浑身急得直冒汗。

  我一边喂着她吃药,一边说,可可,去医院看看吧,实在不行就打一针,打一针就好了,这样忍着只吃常见药也不是个事,你可别小看这感冒,弄不好会出大问题的。

  可是任凭我把嘴唇说干,易可可她都不同意去医院,嘴上说着不是买药了吗出出汗就好了。她心里其实是害怕花钱。

  有病,没病,不看病,这是穷人的顺口溜。只要你去医院那小窗口随便挂上一个号,钱就像流水一样进去了,这是我刚认识易可可的时候,易可可给我形容现在医院的黑的话,她还说自己是“女强人”,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吃点感冒胶囊,挺一挺就过去了,再不行煮上一大瓶子姜汤可乐,出出汗就好了。

  黑归黑,易可可已经在感冒的黑暗中快顶不住了,吃了药不见好不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开始浑身打颤,体温居高不下,嘴里还不停地说胡话。

  那天夜里,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连夜扶着她来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附属医院。

  在医院里挂了一个急诊,接着又是量体温,又是抽血检查,结果是,易可可患上的不是伤风流感,而是严重的病毒性感冒,并引发了肺炎,情况很严重,必须要先挂吊瓶进行消炎。

  我向单位领导请了假,陪着昏昏沉沉的易可可打了两天的吊瓶。

  在这两天里,我们花钱果然如流水,辛辛苦苦赚来的人民币都化成瓶瓶水水灌进了易可可的身体,易可可心疼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老公,我都好多了,我们打完这瓶就不打了,这一瓶这么贵,这哪里是打药水啊,这分明就是在打钱。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听易可可嘴巴上的颠倒黑白,挺一挺就能好的理论。

  我对她说,可可,你就在这里安心地打针吧,反正这些水水流进的是你的身体,又不是别人,咱不吃亏,如果你实在想不开啊,就当这些钱给你买了化妆品,被你一次性用光了,别再心疼了,安心治病,一切都要听医生的。

  易可可虚弱地抚摸着我的手指,喃喃地开着玩笑说,那我这张脸也真是够金贵的。

  易可可说的这句话,足可以杀死一万个歉疚细胞,让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跟着瓶子里的药水一起流淌下来。

  整整一周的时间,一块钱一块钱不分昼夜地输着,好在易可可终于痊愈了,并得到了医生的出院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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