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我就听你的。”
孙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刘慧敏，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只要刘慧敏不闹腾，平和地离婚后，帮他完成房屋预售的大事，那时候她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伸手搂了一下她的
腰，弯腰亲吻她一口，表示对她的赞许，可没想到刘慧敏随势抱住了他，很投入地亲吻。于是两个人就在办公室滚在一起，相互爱抚着。
疯狂之后，两个人整理完衣冠，刘慧敏就说：“我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害的，你以后要是对不起我，我跟你拼命。”
孙立说：
“又说这个，我跟你说了，这期新开发的期房由你负责，先收房款，后开发，等预售款到位后，就给你提出200万，这事情只有咱俩在操办，我能亏了你吗？”
李晓东没有想到刘慧敏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放弃了孩子的争夺，于是两个人约好时间，一起去办理了离婚手续。从街道办事处民政所出来，刘慧敏看了李晓东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去。李晓东喘了一口气，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觉得轻松才对，可是他却觉得很累很累，就在江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歇息，脑子一片空白。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正在恋爱的年轻人，挽着手说笑，摇摇晃晃地走路。也有上了岁数的老夫老妻，一前一后彼此沉默地走路。李晓东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心里总在重复一句话，我离婚了。
好半天，他才有了一些思维，掏出手机给王燕打了一个电话，说：
“王所，我离婚了……”说完这句话，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王燕打电话，于是索性挂了电话。
手机又响了，是王燕打回来的。她听到李晓东说了一句话后就挂断电话，心里很焦急，不知道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李晓东在哪里，让他赶快回看守所，有话回去再说。李晓东说我很累，在这儿坐一会儿，没事的。
王燕放下电话，坐在办公室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李晓东的情绪不对头，于是开上警车赶到江边，沿着江边一路寻找。其实江面上是厚厚的冰层，就算李晓东跳江，他的头也不可能把冰层撞个窟窿。但她就是不放心，想尽快看到他这个人。
终于，王燕找到了李晓东，跳下车走到他身边说：“这么冷的天，你坐在江边干啥？想把自己风干了？”
李晓东看着王燕，又重复了那句话：“王所，我离婚了。”
王燕说：“我知道你离婚了，祝贺你，走吧。”
她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车上。
沿着江边行驶，王燕打开了车内的音响，一首凄美的旋律在车内回荡。沉默了半天，李晓东轻轻说：
“王所，我知道你有顾虑，我离婚跟你没任何关系，不过我心里对你非常敬慕……”
王燕打断了他的话：
“你能不能不说话？我心里很乱。”
本来返回看守所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知为什么，王燕绕路转了一大圈。两个人在车内始终沉默着，凄美的旋律萦绕在他们心头。
王燕看得出李晓东离婚后，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比往常多了一份关切和爱意，而且总是找机会跟她单独在一起。王燕心里很矛盾，她对李晓东感觉不错，两个人一个单位，相互了解，跟他结合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李晓东离婚的事情闹得很凶，本来刘慧敏就怀疑她跟李晓东早就有私情，如果真的走到一起，别人会怎么看？
她总是这样瞻前顾后的，幸福也就一次次从她身边溜走。
李晓东离婚后，王燕对他多了一份关照，看守所没有特别的事情，尽量不让李晓东加班，给他更多的时间回去照顾孩子。
这天，李晓东接了一个电话，是8号男监室的在押犯人李主编的妻子打来的，说他的父亲昨天突然去世，让监管民警给李主编通报一声。李晓东放下电话就到了王燕办公室，把情况向王燕汇报了，商量如何把这个消息转告李主编。王燕想了一下说：
“我们能不能让他回去一趟？”
李晓东愣了，说：
“家属只是告知消息，没有要求他回家呀？再说看守所也没这个规定。如果在押期间谁都可以回家，那不乱套了？我们还怎么管理？”
王燕说：“是没有这个规定，可有些规定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有利于看守所的工作，有利于在押人员的教育改造，我们就要去尝试。李主编在看守所一直表现很好，我们让他回家送老父亲，既是我们人性化管理的一部分，也是教育其他在押人员的一个机会。”
李晓东觉着有道理，就答应了。不过在押人员回家给父亲发丧，以什么形式回去？带不带刑具？如何保护看押，都是问题。王燕说，这个问题我来解决，李主编本来表现就很好，我们又给他一个机会送走老父亲，相信他会很好地配合我们，所以不用跟那么多人去他家里，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李晓东不答应，要跟王燕一起去。他说：
“万一有个闪失，事情可就大了。”
王燕说：
“你回家吧，今天你休班，又是周六，回家照顾孩子吧。”
李晓东还要说什么，王燕朝办公室外走去，说：
“走，去把李主编叫出来，我跟他谈话。”
李主编跟着李晓东到了谈话室，看到王燕坐在那里，他就眨了眨眼睛，站在那里琢磨找他什么事情。
王燕问：
“你们监室的人，最近没什么情绪波动吧？”
李主编说：
“没有，很平静。”
“金力男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平时要多关照他。”
“我会的、会的，金力男不错，思想觉悟提高很快，觉得自己死有余辜，说下辈子一定多做善事，最好也当警察……”说到这里，李主编停住了，觉得这话对警察是个侮辱，忙又说：
“当然他不够资格当警察，最近他写了很多诗歌，写诗歌的积极性很高。”
王燕点点头说：
“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李主编紧张地直了直身子，以为自己的判决下来了，说：“没事，我有思想准备。”
“你父亲昨天去世了，家里来电话，让转告你一声。”
李主编睁大眼睛，身子僵硬了。好半天，他的泪水才慢慢流出来，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歪倒了。李晓东抢上一步扶住他，说你冷静，不要太悲伤。李主编就努力坐正身子，坚挺着，任脸上的泪水往下流。
“我是个不孝顺的儿子，出了这事，让老父亲跟着担惊受怕的，本来
他就有病，一定是……”说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身子却仍旧坚挺着，两只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停地抖动。
王燕说：
“劝慰的话，我也不多说，老父亲去世，你内心肯定很悲伤，我和李管教商量了，决定给你一天假，回去给老父亲送行。”
李主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向前探了探，依旧哽咽着说：“你的意思，让我回家一天？”
李晓东说：
“王所考虑你在看守所表现很好，算是一个奖励。”
李主编立即站起来，对着王燕鞠了一躬。王燕说：
“为了不影响你们家的丧事，我陪你回去，来回路上仍旧戴手铐，到了家里可以去掉，但你不能随意走动，要很好地配合我的工作，送走父亲立即返回，你能做到吧？”
李主编说：
“到了家里也戴手铐，没关系。”
王燕说：
“在你亲友面前，戴手铐不好，我们考虑你的情感，你也要考虑我们的工作。你回去换一身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李晓东不放心，还是要陪同她一起去乡下农村，被王燕拒绝了。
王燕换了一身便装，开警车拉着李主编，直奔李主编的家乡，那个村子离城70里路。
李主编家正在办丧事，看到警车来了，以为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后来看到了李主编下车，才知道他是回来奔丧的。亲属们非常意外，谁都没想到在看守所的人，还能回家奔丧。这时候，李主编的母亲一下子扑到老伴面前，哭着说：
“老头子，儿子回来送你啦——”
李主编走进屋子，跪在父亲面前哭着说：“老爹，儿子不孝呀——”
他给父亲磕了头，然后叮嘱妻子一定要照顾好母亲，就走出屋子，要返回看守所。这时候，很多亲属都围上来，问他在看守所的情况。
很多村里人也围拢上来，跟他问寒问暖。李主编是村里的大名人，过去帮助村里人办了不少好事，非常受人尊敬。
李主编知道亲友们担心他在看守所受人欺负，或者条件艰苦，他觉得应该让亲友们知道，看守所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恐怖。他跟亲友们详细介绍了自己在看守所里的感受，最后突然指着站在后面的王
燕说：
“你们看到了吧？那就是我们的看守所长，平时她对我们非常关心，这次就是她特批我回来奔丧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大家放心，我在看守所一定听政府的话，犯了错误就要改正，争取早日出来，在这里，我感谢你们对我家里的照顾。”
李主编的话很动情，亲友们纷纷走上去跟王燕握手，场面有些混乱。李主编一看，忙走上去护住王燕，说我们回去吧。王燕说你就在家呆这一会儿？他说能看父亲一眼，我就满足了，我在这里呆久了，给你带来麻烦，早回去最好。说完，自己朝警车走去。
王燕开着警车朝村外走，发现警车后面跟了很多人，都高举手臂朝警车招手，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王燕把李主编送回监室，出来后遇到了姜红，随便问了一句：“你今天去医院啦？老爸恢复得怎样？”
姜红说恢复得不错，自己吃饭了。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王燕的宿舍，姜红跟了进去。她说：
“今天晓东在医院照顾我爸。”
王燕吃惊地说：
“他没回家照顾儿子？”
姜红说：
“他说儿子不在家。”
其实今天一大早，刘慧敏就去把儿子接走了，按照协议，每周刘慧敏都有一天时间跟孩子在一起，她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家里，给孩子做饭，陪着孩子写作业。自从离婚后，刘慧敏觉得对不起孩子，所以对孩子就多了一份细心。
李晓东觉得回家没事，想起姜红的老公王大川每天在医院照顾两位病人，一定很辛苦，于是就去医院替换了王大川，让王大川回家好好睡一觉。他去医院的时候，正好遇到姜红在病房，聊天的时候，姜红自然要问李晓东离婚的事情。作为老大姐，姜红对李晓东以后的婚事很关心，就问他跟王燕到底怎么样了。李晓东说自己跟王燕的确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有时候回家跟刘慧敏说起王燕的时候，对王燕夸赞了几句，让刘慧敏吃醋了，感觉他跟王燕有什么私情。姜红说：
“那你觉得王燕怎么样？”
李晓东说：
“好朋友、好领导、好女人。”
“嗯，王燕是不错，其实你们两个还真合适。”
“不合适，她太优秀了，我配不上。”
“我知道她对你印象不错，我给你牵个线。”
李晓东忙说：
“谢谢姜姐。今天你值班是吧？有事忙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姜红觉得李晓东人挺好的，如果王燕能答应的话，真是一件大喜事，于是就跟婉转地探听王燕的口气。姜红说：
“王燕，我跟你说个事情，李晓东离婚了，我看他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王燕说：
“一个单位的，不要牵扯这些事情。”
姜红说：
“一个单位怎么啦？一个单位结婚的人多了，我就问你对李晓东怎么看。”
“李晓东挺好的，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很细心。”
“你要是觉得可以，我给你们牵线好不好？你们俩太熟悉了，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行，你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他老婆还找我闹腾，这样一来不是正好被说中了？”“你考虑那么多累不累呀？现在他们离婚了，李晓东跟谁结婚，是他的自由。”
王燕摇头，“现在李晓东刚离婚，不要提这事好不好？”
姜红一想也是，刚离婚就提这事不合适，于是就说等过了春节，我再给你们折腾这事，我作为大姐的，你们两个我都操心，正好凑在一起。王燕笑了笑说，你就别操别人的心了，自己那一摊子乱事，够你操心了。
这些日子，由于姜红的父母住院，王燕经常替姜红加班，十多天没回家了。这天傍晚她觉得有些累，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不过刚进家门，迎面看到姐姐王兰，她就后悔不该回家，倒不如在单位宿舍睡一会儿。有姐姐在，她回家不可能清净了。
王兰吃惊地看着王燕，喊叫：
“燕子，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啊？快洗洗手吃饭。”
“我就想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吃。”
“外面跑的时候跟个活兔子精一样，回到家就打蔫儿！”
老母亲听到王燕回来了，忙从厨房出来说：
“也没打招呼就回来了？”
王燕说：
“我回自己家，打什么招呼啊。”
老母亲说：
“要知道你回来，让兰兰告诉小陈一起过来，人家小陈三天两头来家里，你姐的工作也多亏了……”
刚说了一半，王兰就拽了老母亲一把，老母亲这才想起陈松涛有交代，不能告诉王燕。
不过王燕已经听明白了，就问：
“是不是把我姐安排他公司了？”
王兰忙说：
“没有，给我在别的地方找个单位打工。”
“别的地方？哪个地方你说，可别骗我，在咱们这地盘上，我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查出底细来。”
王燕这么一说，王兰就就紧张了，唔噜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地方。
老母亲替大女儿解围，说就是去小陈那里上班怎么啦？反正他那里需要人干活。
“姐，我劝你还是回来吧！你去陈松涛那里工作，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什么不好啊！就你事儿多！你姐不去松涛的公司工作，你能给安排工作吗？松涛还跟我说你姐姐干得好呢！”
王兰也不高兴了，说：
“燕儿，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个所长，就不得了了，我到小陈公司上班，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松涛正在追我，你不知道？”
“行了吧你，人家追你？我跟你说吧燕儿，小陈的条件，你应该追他才对，别整天把自己当成天鹅。”
姐妹俩说着说着就吵上了，王燕干脆又穿上鞋子，要回看守所。
老母亲生气了，说，有本事了走了别再回来，一辈子呆在看守所。你怎么当了所长就六亲不认了？除了我这个老妈之外，只有这一个姐姐，怎么连姐妹亲情也不顾了？不就是松涛给你姐安排个工作吗？犯法
了怎么着？老母亲这么一嚷，王燕觉得离开也不合适了，就缓和了语气说：
“哎呀，妈，你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就别跟着掺和了。”
“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不就是没看上人家小陈吗？我看他哪一点儿都比你强！你还挑呢，再挑你都成老太太了。”
王燕知道跟母亲解释不清，就索性闭嘴，坐在饭桌前胡乱吃点儿饭，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班后，王燕就给陈松涛打电话，让他把王兰辞掉。
“你把我姐劝回去吧！她在你那里工作不合适。”
陈松涛说：
“大姐工作很认真，我这儿正需要人，你让我辞掉怎么办？”
王燕说：
“你需要人再去招聘，反正我姐不能在你那里，你要是不辞掉她，咱俩从此谁也不认识谁。”
陈松涛听了王燕这句话，突然来气了，说：
“不认识就不认识，我去家里看望大妈，你管不着吧？大姐在我这儿上班，你也管不着了吧？那好呀，咱俩以后谁也不认识谁，我陈松涛绝不会死皮赖脸追着你！”
王燕没想到陈松涛能说出这么强硬的话，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得对着电话直瞪眼，心里说好你个陈松涛，能耐了，不是你在看守所那个熊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到陈松涛在看守所老实巴交的样子。她说：
“行、行陈松涛，你把电话扣了吧，从今天开始，咋俩谁也不认识谁了……”
不等她说完，陈松涛已经挂了电话，她拿着“滴滴”叫的话筒，真想狠狠地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