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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永久的思念

书籍名:《骗婚》    作者:张玉瑛/黄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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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德叔怕他闷在家里憋出病来,就找生意上的一些借口,叫他到望月街粮行去,想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淡化他对妻子的思念。刘德叔每天都来家里叫他。他看到刘德叔天天来回跑那么远的路,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背着女儿到望月街粮行。他看到粮行、油坊的生意正常运行。找刘德商量事。刘德叔又说没啥重要事,让他看一看、转一转。刘德又买了羊肉,让老伴清炖上给他们父女俩补补身体。刘德两口子看到韦万山像害了一场大病一样,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眼圈青青,颧骨突出,没有从前那爽朗、洒脱、精明干练的影子,心里也很难受,希望他能尽快地振作起来。

  其实从小玉有病到去世的这几个月,韦万山家里、家外的事都是刘德叔给操心的。他把粮行、油坊的生意管理得井井有条。韦万山想到的,他操心做了,没有想到的,他也给操心做了。这难道是不是韦万山的福分吗?韦万山他看到了这些吗?他看到了,也感觉到了。正是因为有了这亲情般的关怀、帮助,才温暖了他那颗凄凉、无助的心;才扶慰了他那颗受伤、滴血的心;才激发他振作起来。

  韦万山家的大门朝南开,大门口的左边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柳树,右边有一棵沙枣树。沙枣树虽然不高,但它的树干却要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手拉着手才能合抱住。每到秋天像大拇指一样的大红沙枣挂满枝头,惹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爬上树摘沙枣吃。上树的人多了,把一些枝干都压低了。大人们一伸手就能摘到沙枣。每到沙枣成熟时,小春芳总央求妈妈给她摘沙枣。大门口向南十几步远,有一条一米宽从西向东流淌的小渠,浇灌着寨子周围几百亩庄稼地。韦家寨子离望月桥街大约有三里多路。韦万山每天早上都背着女儿到望月桥街上的粮行、油坊经营生意。他一刻都不闲着。如果粮行没啥要紧事,他就把女儿托给刘婶照看。自己就到王家寨子,李家村几家佃户家走一走,庄稼地里转一转,了解佃户都种的什么庄稼,庄稼长得怎么样……遇到佃户生活困难的,他不是借给钱,就是借给粮。不管是粮食,还是钱,他都不要利息,到了秋收后,按原数还就是了。有些佃户还不上,他从不讨要,啥时候还都行。他用繁忙的工作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到了傍晚,他又背着女儿回家。他一踏进这冷灶冷锅的家门,心就缩紧了。他看着这个曾经温暖幸福的家,现在却荡然无存了,就坐在炕沿上久久地发怔。女儿爹爹……爹地喊,他都听不见。

  三婶听见他们父女回来了,就给端来了晚饭。妻子去世几个月以来早饭、晚饭都是三婶给做,中午饭刘德叔家里吃,白天,他把悲伤、痛苦完全埋藏在心里,不让别人看出来。可是,一到夜晚,这寂寞、这孤独,这心灵留下一片忧伤的阴影,使他难以入眠。仿佛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妻子的身影。妻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笑貌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他无时不在思念,无时不在悲伤,无时不在饮泣。他常常梦到妻子还活着,可醒来时,又为妻子已经死去这个残酷的现实而悲痛。他再也无法入睡。漫漫长夜,炎炎酷暑,他啜饮着人生的孤独和痛苦。

  夜深人静,他起来走出屋子,走出大门,举目眺望星空。他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语:“上苍啊!我韦万山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这样折磨我呢?让我和四岁的女儿孤苦伶仃地度日如年……”他就这样在盛夏的夜晚,常常独自蹒跚,徘徊在野外,不停地仰望辽阔、静谧的星空。灰蓝色的苍穹隐隐显现无数颗星星,在这无垠的夜空,荧光微渺,难以捕捉。这半明半暗,明明暗暗的夏夜,他聆听着青蛙呱呱的歌唱声,小渠流水的淙淙声;沐浴着大自然中袭人的凉风;嗅着泥土的香味。这凉风,这香味,这静谧,沁人心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胸口舒畅了许多。这辽阔静穆的夜色笼罩着悲伤者、痛若者。使痛苦不再折磨痛苦者,悲伤不再折磨悲伤者。一切痛苦、悲伤、忧愁都从心头消失。在星空的余辉之下,受伤的灵魂仿佛像布满星辰的天空,明亮而又宁静。他沉浸在永恒天宇的庄严和寂静中,溶化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这盛夏的许多夜晚,他都是在星辰的陪伴下度过的。大自然不仅是伟大的艺术家,而且是医治心灵创伤的医学家啊!

  转眼到了深秋,这天突然刮起了五六级的西北风。夕阳西下,韦万山背着女儿又踏上那条回家的小路。大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和尘土满天飞舞,使人们睁不开眼睛。小春芳爬在爹爹的背上,紧紧搂住脖子说:“爹爹,我冷。”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把女儿裹住,又背上大步往家里赶。回到家里,他冻得浑身发抖。因为家里和外面一样寒冷。他赶忙打开箱子,给女儿找棉衣、棉裤。也给自己找棉衣……自从妻子去世,他是第一次打开盛棉衣的箱子。箱子里面一边是女儿的衣裤,一边是自己的衣裤,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他拿出棉衣告诉女儿说:“这是你妈妈给你做的过冬的棉衣,屋里冷,快穿上吧。”春芳穿上棉衣说:“爹爹,我想妈妈!”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韦万山紧紧抱住女儿,父女俩抱头哭作一团。

  三婶听见哭声推门进来,看见炕上放着万山和春芳的冬衣。她心里啥都明白了,这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啊!三婶也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眼泪。她没有劝解,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拿了毛巾给小春芳擦眼泪。她把毛巾又递给万山说:“万山呀!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很苦,总憋在心里。你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说完,她出去抱了一些柴禾进来,趴倒就给万山烧炕。她一边烧炕一边说:“天气突然冷了,屋里也这么冷,烧烧炕,屋里会暖和些。”万山不忍心看着满头银发的三婶给自己烧炕。就擦干了眼泪,接过三婶手中的烧火杈子自己烧。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烧炕,刚往炕洞里填了几杈子柴禾,烟就从坑洞口往外冒。呛得他直咳嗽。三婶又接过烧火杈子在炕洞里搅了搅,顿时就不冒烟了。她告诉万山说:“柴不能填得太多,等里面的柴禾快烧完了,再填上一些。”万山嗯着点了点头。恐怕以后天天都得他韦万山自己烧炕了。

  烧完了炕,三婶说她家里暖和,就把他们父女俩叫到自己的屋里。她把春芳抱在热烘烘的炕上,又放上炕桌,给万山倒了一杯热茶。过了一会儿,三婶又给他们父女俩端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臊子面,说:“趁热快吃吧。”万山说:“等三叔和三哥回来一块儿吃吧。”三婶没好气地说:“哼……这爷俩还不知啥时候回来?不等他们,你快吃吧。每年收了租子,卖上点钱,爷俩就比着耍赌呀,喝酒啊!不输光不回家,赢了钱就喝酒。他们爷俩有一个像你呀,我们家的日子,也不会过到今天这个样子!这还是你前两天买的羊肉,我炒了臊子留了一些。今儿天冷,吃点羊肉汤面会暖和点的。小春芳多吃点,吃完了三奶奶再给你舀。”小春芳说:“三奶奶做的面真香,你也舀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吃完了晚饭,万山和女儿回来,铺好了炕,让女儿睡觉。到底是孩子,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韦万山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妻子给做的棉袍子、棉裤、棉鞋,特别是拿起那双绣着花、绣着诗的夹袜子,不禁又热泪盈眶。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玉儿,你为什么要给我做上一双这么精致的袜子呢?是不是给我留作纪念?难道你预感到,你要离开我吗?还绣上诗:‘夫穿此袜平安行!’我平安了。可你呢?你却离开了我。你知道吗?我拿起这袜子,读着这诗,真是肝肠寸断呀!我怎能舍得穿这双袜子呢?我要把它留作永久的纪念。因为这双袜子倾注了你对我全部的爱。这不仅仅是一双袜子,是我们心心相印的见证。而今却物在人亡。如果能用我的眼泪唤回你逝去的灵魂,我愿把眼泪哭干。可是,我这悲伤的眼泪,思念的眼泪,懦弱的眼泪又有什么用呢?你把我的心带走了。我活着,只是个躯壳。我是为我们的女儿而活着。如果不是女儿,我愿随你同去。玉儿,你在天堂好吗?来世你依旧愿意做我的妻子吗?我韦万山认定你了,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要娶你为妻!”

  不仅韦万山睹物思人,凡是身穿小玉给精心缝制衣服的人,也都时时想起李小玉那漂亮、温柔、贤惠的模样。三婶穿上棉袍想起了她;刘德叔穿上棉袍想起了她;韦娟娟和许多出嫁的姑娘们,一看见结婚时穿过的漂亮旗袍也想起了她;还有那些学绣花的姐妹们,一拿起花绷绣花就想起了她。她的生命虽然短暂,却把爱心撒遍人间。她给人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韦万山把这美好的回忆永远珍藏在心间,这美好的回忆陪伴他坎坷的一生。

  韦万山变了,变得更严肃、更冷俊、更深沉、更成熟。他整天沉默寡言,只有见了那天真可爱的女儿,脸上才掠过一丝笑意。村庄的人们每天都看见韦万山日出背着女儿向望月街上走去,日落又背着女儿回来。看到的人们无不摇头叹惋。有时,一些老人凑在一起,都怜惜地议论:“这老天爷怎么不保佑好人呢?让这父女俩怎么过日子呀!”一个老者说:“这家呀,没有女人,就不称其为家。男人受了一天苦,进了屋连一口开水也喝不上,一碗热饭也吃不上……”另一个老者说:“就凭韦万山的人品、家业,再找一个黄花大闺女,不是随便的事吗?”一位老大娘说:“话是这样说,可是,要找一个般配的,称心如意的,就不那么容易了。听说给他介绍了几个姑娘,他都没看上。”又来了一个老奶奶插话:“不是没看上,他根本就不想找,听说要给妻子守孝三年。这韦万山也太死心眼了,领上个不懂事的孩子,既当爹又当娘,何苦呢!”

  一年四季,韦万山都背着女儿往返在韦家寨至望月桥街这条小路上。特别是到了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尽管他把女儿背一会儿,放下来拉上手走一会儿,还是把小春芳的脸和手冻肿了。三婶说:“把春芳留在家里我领上。”可春芳非要跟爹爹走。万山也要领上女儿一起走。因为他们父女俩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哪怕是短暂的一刻。韦万山把全部的爱给了女儿。无论他做什么事,只要女儿在身边,他的心灵就得到了莫大的慰籍。韦万山父女俩吃饭有人给做。可是,生活不是简单的吃饭,睡觉。他是一个爱整洁的人,孩子的衣服又肯脏。他常常在夜晚,等女儿睡着了,再洗衣服。清早,他把屋子打扫干净了,才领着女儿出门。

  又一个夏天来到了,人们不再看到韦万山背女儿的情景。早晚看到的是他拉着女儿同行,或女儿在他前面跑,或跟在他后面。因为小春芳已经六岁了。她很懂事,每天都能帮爹爹叠被子,扫地。夏日天长,每天到夕阳西下,韦万山领着女儿回家,走过每天必经的小路。小路只能走一辆牛拉车。这条东西长的小路北面,有一条沿着小路从西向东的小渠。小渠宽约一米。小渠拝上种着稀疏的数十棵沙枣树和白杨树。小路和小渠的两旁是一望无边的庄稼地,有麦子、水稻、高粱……渠拝上,小路边,田埂上都开了许多小野花。有蓝色的马莲花,黄色的苦菜花,还有白色和粉色的小喇叭花——老碗花,因为花的形状也有点像碗,人们就叫它老碗花。

  晚霞烧红了西边的天空,也映红了大地,乡间的小路真美啊!花草丛中蝴蝶和蜻蜓飞来飞去。小春芳边走边玩,一会儿采野花,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又蹲在小渠边玩水。韦万山也不催促,就看着女儿尽情地玩耍。有时春芳为追一只蝴蝶或蜻蜓,离开了小路,跑上了田埂。他就尾随在女儿身后,也漫步在田间小径,信步流连。此时此地的父女俩,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欢乐中,饱享着美丽的大自然的眼福。有时,他就干脆坐在渠拝边上的沙枣树或者白杨树下,看着女儿快乐地玩水、采花、追逐蝴蝶……他置身在大自然中,眺望着碧绿无边的原野,直到夜幕降临,才依依不舍地领上女儿回家。这条小路留下了他们父女俩无数艰辛的脚印,也凝结了他们深厚的父女之情!这条小路给韦春芳留下了深深的、唯一的、美好的童年回忆。

  这两年,给他说媒的人不少。可他都不加思索地谢绝了。三婶和刘德叔都几次劝他:“再成个家吧,不要太苦了自己……”可他总是推说:“春芳还小,等长大点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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