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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书籍名:《布谷鸟的回声》    作者:安甲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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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做啥?”

  “我找我高家爸。”

  “约到你家里发骚还不够,如今上门来卖昃了?”怀文妈吼着骂道。

  钱转弟一愕,蓦地一股泪水滴了下来,她哭出了声,猛地折过身,哭着跑回家里,扑在床上抱头哀号起来。

  钱转弟当晚决定离开村子。晚上,她草草收拾好行装。第二天鸡叫两遍,她牵出了黑叫驴,让两个孩子骑上,出去锁上门,一步一回头。一路朝北去了。村民发现钱转弟的出走,是两天后的事。有人见钱转弟两天不见身影,门又锁着,疑心钱转弟在家里寻了短见。于是。慌忙喊来人翻墙进去看了看。翻墙进去的人出来说钱转弟不在家里。屋里也没有人。于是,当场有人大声说钱转弟家里做了丢人事,再没脸待下去。跑了。也有人更恶毒地说钱转弟那胖大胖大的身坯子,一看准是离不开男人的货,定是去嫁男人了。村民嬉笑着议论纷纷,更加确定了传言。日后,三三两两闲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互相编排着钱转弟偷男子的事,有些事情的眼睛鼻子,也被村民说得一清二楚、活灵活现。

  钱转弟离开木瓜面的时候正是秋天。村前院后的杏树、楸树、槐树、柳树等各种树木开始发黄发红,萧瑟着迎风飘零。天气一天凉似一天。一晨霜铜钱厚,太阳光中像是碎银。村民早晚要穿棉衣御寒。因为今年老天爷连续下雨,村民秋庄稼多没有种到地里,种到地里的,由于走山,村民没有心思照看,杂草长得还比庄稼凶,秋上没有收成。村民饭后茶余,没有事做,庄头路边晒着阳坡暖暖,议论着可议论的事情。钱转弟的事被村民咀嚼来咀嚼去,越咀嚼村民越觉得有味。这日,村民正聚在路边嬉笑着品味钱转弟偷男人的趣事,忽见根亮疲惫不堪地走了过来。路边说笑的人伸了伸舌头,忙互相递眼色禁止住说话。根亮经过时,他们齐齐露着着古怪的神色看着。根亮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奇怪,心想莫非走了山,村民性格也随之变了!根亮猜测着众人怪里怪气看他的缘由,朝众人笑笑。众人也朝他笑笑。根亮说:“你们浪闲呢?”众人睃着眼睛答声:“是。”根亮邀请众人说:“走到我家浪闲走?”众人便不吭声。许久,有人说:“你先走,我们随后就来!”根亮说:“那么你们浪着,我先回了。”众人应一声,便又齐齐古怪地朝根亮看着。根亮走了过去,众人头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根亮是否找见了雷芳芳,村民没有问,根亮也便不向人说起。根亮风尘满面,神情憔悴,出现在麻黄嘴时,便被眼前的情景击得晕头转向、瞠目结舌。“村子哪儿去了?”根亮心里吃惊地问着,眼睛定定地搜寻着。忽而,根亮看见喇嘛故堆还孤零零地披着一头树木伫立在那里,村子却不翼而飞。喇嘛故堆靠村庄的那边,似乎着了一刀。白森森的崖面狰狞地危耸着。山下堆放着坍塌的崖面,上面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杂草,秋风中摇来摆去。根亮愕怔片刻,惊慌失措地到麻黄嘴村里人前一打听,方知自己村里走了山。根亮惶惧不安地在麻黄嘴人的指点下顺沟而行。走了一刻,果然见村子歪歪斜斜地卡在一座石坎下面。他惴惴不安地进了村庄,却见村民神色古怪地看他。根亮莫名其妙,很是奇怪。只是不便于询问根由,没有开口询问。根亮一路心里估摸着来到院前。却见一把古铜色的锁,门上吊着。根亮好生奇怪:大白天的,哥哥嫂子锁啥门呢?根亮正待要找人询问,忽见永贵嘴里叼着半截旱烟,披着件破黄袄,贼眉鼠眼地一摇三摆地晃了过来。根亮看不起永贵以前的为人。更鄙视其眼下吊儿郎当的无赖相,见永贵过来便装作没看见,侧头远处看着。永贵晃悠到根亮跟前,停住了。永贵扭肩整了整滑落下来的黄袄,狠吸一气烟,嘴唇上取下烟蒂,指头一动,烟蒂弹了出去。烟蒂碰到墙面,溅起一团火星。永贵从口鼻中喷出两股浓烟,装作惊讶地问道:“这不是根亮吗?啥时来的?”

  根亮退不过面皮,头转过来,说声:“才来。”又侧头看着远处。永贵嘿嘿地笑了笑,挪步站在根亮前面,刹那,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戚戚,说道:

  “你不要等了,翻墙进去吧!”

  “我等家里人来门开了进去。”根亮说。

  “你哥已不在世了,你嫂子跟上人走了!”

  “什么?”

  蓦然,根亮头“嗡”地一声响,身子有点站不住,前后晃了晃,险此栽倒。根亮努力站稳了身子,眼睛睁得铜铃似的,扑上两步,抓住永贵的胳膊,吃惊地连问:“你说啥?”

  永贵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哼吱了一会,狡黠地眨动着眼皮,编造说自从村庄走了山后,根亮嫂子钱转弟有了跑心没了守心,她不愿在这穷庄里呆了,常和根明吵个不休,催根明移迁到北后面丈人家去。根明犟扭不过,移家去了。钱转弟到娘家之后,没多久,和村里先前一起长大的一个男光棍好上了。根明发觉后,很是气愤,可他管不下女人,思来想去,决定再把家从丈人家搬回来,来断绝钱转弟和那光棍的偷偷摸摸。钱转弟舍不得离开那个光棍。到根明跟前又哭又嚷。根明丈人怕女儿被人引诱着跑了,自己脱不了干系,强箍笼着女儿和根明回了家。谁知钱转弟和那个光棍汉藕断丝连,勾勾搭搭。那光棍汉沿路打听着寻到了木瓜屲。光棍汉和钱转弟又尿到了一个壶里。光棍汉和钱转弟后来觉得偷偷摸摸不美,密谋后,打发根明去陕西一家铜矿上当小工,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长期鬼混在一起的目的。根明矿上没做多久,不料挖矿的那座山塌了,被压死了。钱转弟和光棍听说根明死了。高兴得跳蹦子,立马包裹上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永贵睇流眼转地给根亮编排了一通钱转弟后,装作很是伤心的样子,眼睛潮湿。根亮听了永贵的话。如五雷轰顶,惶惊得痴呆在地上。木鸡似的怔着。很长时间,根亮才嘿一声,蹲在地上,失声哭了起来。永贵见根亮信了,乐得心里直拍手,假惺惺劝着根亮,说:“事已这样子了,你就别哭了,过你的日子吧!”根亮不理永贵,悲惨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着。哭了一会,根亮擦掉泪水,站了起来。永贵忙上前扶根亮,被根亮一把拨开了。根亮木木地走到院门前,注视着铜锁,立了一刻,转身提起行李,朝村外快步走去。永贵不知道根亮准备上哪儿去,喊问着根亮,背后追了两步,见根亮没有反应,只大步流星地朝外走,永贵便刹住了脚步停住了叫喊。永贵一头雾水,却是阴邪地笑着。

  根亮苦得像是黄连汤里浸泡了一宿,他精神的屋厦倾倒了,他觉得眼前全是摔碎的残片。根亮流着泪询问了一个放羊的老人,来到兄长的坟茔前,跪在地上号啕不止。根亮哭中想着,想中哭着。他涕泗交流,泪水滴湿了膝前的黄土。根亮哥哥在坟前哭了整整三个钟头,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流着泪盯着眼前的坟堆哽咽着,大声说道:“哥,我一定要给你出了这口冤气,并把侄儿领回来,抓养他长大成人。”说完,根亮深深地叩了一头,站了起来。此时,太阳在西峰的彩云间像朵娇艳的菊花。菊花繁匝地盛开着,橘黄的花瓣飘零着,洒落了根亮一身。根亮漠然看了一眼西山上的太阳,转身放开步子,一路朝北而去。

  根亮心中积着无限的愤怒与气恼。他一路打听着来到北后面。再说钱转弟当日离了木瓜屲,凄凄惨惨地像只无枝可依的鸟儿,哀叹着来到了娘家。娘家听说她的遭遇后,想起了钱转弟嫁给根明时对家里的薄情寡义,出言讥诮着幸灾乐祸起来,不拿正眼看钱转弟。钱转弟为了孩子,强忍着娘家鄙薄的眼神与粗声恶语度着光阴。没想到娘家贪财,并为了早点把她当祸害一样推出门去。私下里为钱转弟答应了一桩亲事,他们要把钱转弟远嫁到陕西凤翔的山畔去。陕西凤翔山畔深沟老林,日子苦焦。吃的是崖林中流出的水。那里的人多是大膝盖骨的“拐拐”,行动不便,劳动能力弱。娘家给钱转弟答应的男人也是个拐拐子。拐拐姓高,五十多岁,却是至今还是个童男。娘家在媒人提亲时颇费了一番思虑,但想到钱转弟这样的境况要找个情况好的不可能,就答应了。娘家这么快就这样做的原因,除了得到一笔钱外,还在于要把钱转弟当害一样从家里推出去,落得省心。钱转弟娘家没有事先把说亲的事告诉给钱转弟,钱转弟娘家父亲和弟弟接了男方五千元钱后,才将说亲的事通知给了钱转弟。钱转弟知道娘家给自己说亲的事后,惊得呆了。当她明白过来后,哭着骂了起来,说自己哪里也不去,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一辈子再不嫁人。听了钱转弟信誓旦旦的话后,娘家父亲发了火,黑着脸呵斥了一顿女儿后,说道:“钱我已接了,你不去也得去!”钱转弟见父亲态度强硬,便梗着脖子哭闹着碰父亲一句:“谁接了钱谁跟着去!”钱转弟父亲气得浑身颤抖,扑过来打钱转弟。钱转弟一躲,闪开扑上来的父亲,转身跑出了屋门。

  娘家肚里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他们和媒人继续商量着亲事,准备将钱转弟强行嫁出去。钱转弟吵闹了几回,都没能改变娘家父亲的一意孤行。钱转弟势单力孤,无能为力,她泪人一样拥着两个孩子哭了又哭。最后,钱转弟拿定主意,决定乘迎娶的人还没有到来。引着两个孩子回到木瓜屲去。钱转弟拿定主意后,立即牵起黑叫驴,驮上两个孩子,出门上路。娘家人见钱转弟要溜,出来拦阻,被钱转弟要死要活地闹了一场。娘家父亲怕逼出人命,不敢再强迫,绝情地朝上路的钱转弟骂声:“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日后再别想着走进这个家门!”钱转弟听后。惨然笑着说:“我也没有这样的娘家——日后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登你家的高门槛!”钱转弟说着,牵着黑叫驴上了路。钱转弟满脸泪水,离开娘家门不到十米远,低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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