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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书籍名:《布谷鸟的回声》    作者:安甲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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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亮仍然没有找到靳红美,却在回来路上,在嘉峪关无意中碰到了孙晓平。根亮原本乘车准备直接去四川,看黎娟霞在狱中怎么样了,到车站搭车时却没赶上快车,坐了辆慢车。那辆慢车比蜗牛还慢,常因避让其他车辆在站上停留三四个小时,并且,这辆车逢站必停,及到嘉峪关站点时,已走了三天。车到嘉峪关站上,又停了下来,听说前面在修整路面,得等一天,才有望发车。根亮心里叫骂着下了车,到嘉峪关城里去吃饭。此时,华灯初上,塞上雄关像只挂红披彩的狮王,威仪雄壮,气宇轩昂。根亮一家酒店里吃了便饭,来到街面啤酒摊点纳凉喝酒。根亮在紧邻一男一女的酒桌前坐了下来,喊服务小姐要啤酒。邻桌的那位排骨样精瘦的男子看见根亮,蓦然头低了下去,暗暗给身边的浓妆艳抹的妇女说了一句什么,起身要走。男人鬼鬼祟祟的举止引起了根亮的警觉,他定眼一看。见那男子是孙晓平,便赶上前一把扯住了孙晓平。孙晓平吓破了胆,准备装不认识,被根亮高声嚷了两句,唬得哆嗦着身子赔着小心,示意根亮压低声音讲话,莫让周围人听清眉目。根亮偏不,叫嚷着非将其扭着去四川公安不可。孙晓平一道的那位女人见故,使出娇滴滴泼辣势上前来闹,被根亮黑着脸呵斥了几句,便缩头畏脑地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孙晓平被根亮扭得东倒西歪。吓得一张黄脸煞白无光,他见无计摆脱凶狠的根亮,蹙额略一镇定,答应跟根亮去投案自首。根亮的手不敢放松。孙晓平说先到住所收拾些东西,再去投案。根亮见孙晓平说得可怜,自己再不依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便答应了。根亮跟着孙晓平来到孙晓平的住处。孙晓平一起的那位女人不知啥时不见了。孙晓平在城东的一家旅社里住着。进屋后,孙晓平忽然跪在地上向根亮告饶,说乡里乡亲的,不要做悖德的事,自己一家老小都靠他活着,自己进去了,一家咋办?并说自己犯下的那事,进去后只有死路一条。根亮绷着脸说:“你家的事我管不着!黎娟霞现关在狱中,你不去,她咋办?”

  “管她做啥!咱与她非亲非故。她也不是啥好贷!”说着。孙晓平慌忙跑过去,手提箱里取出一沓一百元的钞票。笑着给根亮装。

  根亮一把拒了过去,冷笑一声,说:“我三番五次做这件事,一不为名,二不图利,我只是想把黎娟霞救出来,她是个凄惨人,不该给你做替罪羊。”

  “你以为我进去了,她就出来了!”孙晓平哼了一声,说,“我枪毙,她少不了陪杀场!——你把国家的事太不了解了,看得太真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快跟我走!”

  “根亮,你看……”孙晓平复脸上堆起笑,亲热地根亮肩上拍了一下,将手提箱递上来,说:“你都拿去,就当你帮兄弟一把。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不行!”根亮说着,上前扭住孙晓平,往外扯。

  正在此时,适才不见了身影的那位女人,引着两个手执钢管的粗鲁大汉,呼嚷着冲进屋,挥着钢管劈头盖脑朝根亮打来。根亮一惊,顺手拿起身边的手提箱阻挡。一霎时。屋里厮打扭结成一团,根亮身上重重地挨了两三钢管,额头挨了一钢管,鲜血淋漓,迷进了眼睛。根亮全力抵御着,待将两个粗鲁汉子打倒在地,却不见了孙晓平。根亮急忙追出去,街道上行人如织,款款地干着各自的事,就是看不见孙晓平和那个女人的身影,根亮情急中跑到一家电话亭报了警,返身赶到旅店,扭住了尚倒在地上嗷嗷呻吟的两个粗鲁汉子。

  当地公安很快开着警车赶了来。他们将两个粗鲁汉子扭进了公安局,当夜就进行拷问盘查,根亮在医院进行了包扎,额头被钢管打了个三角口子,缝了三针。——此后,根亮的右眉梢留了一个凶恶恶的三角形的红疤。——医院包好伤后,根亮被公安喊到公安局做了笔录。当地公安按根亮的讲述,在审讯两个粗鲁汉子的同时,各处路口设置了关卡。缉拿杀人犯孙晓平。

  根亮看到嘉峪关的警察局缉拿罪犯,自己已没有事做,百感交集地在嘉峪关逗留了两天,坐班车到了天水。到天水后,他想到家里去。转眼一想,流着泪忍住了,转车来到四川关押黎娟霞的那个县里。黎娟霞尚羁押在狱中。黎娟霞见根亮来看她,哭得雨人一样。根亮将碰到孙晓平的事以及嘉峪关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孙晓平的事向黎娟霞简述了一遍。黎娟霞听到孙晓平出现了,激动得连声说好,又听说孙晓平乘机跑了,目光变得无神起来。她痛怜地安顿根亮注意伤口,勤换药。小心大热天发炎。根亮答应着掏出两千块钱交到黎娟霞手中,并遗憾地告诉黎娟霞自己没能在靳红美跟前要到钱,现在连靳红美的人影也找不到了,但他告慰黎娟霞说自己找到了生财之路,可在一半年里赚到大把的钱,来给黎娟霞活动,救她出来。黎娟霞感动得热泪打湿了衣襟,哽咽得说不出话。黎娟霞啜泣良久,才一哭一顿地说不知哪世积了德,遇到了根亮这样一位好人,即便以后变猪作驴,也永世报答不了根亮的大恩大德。根亮提高声音,正眼看着黎娟霞,厉声说:“我只是认为这个忙得帮,才做的,若是图你报答,我早跑得远远的了!——你早些承认错误,改造好,回家过安分守己的日子去,不要瞎思量!”说完,根亮告辞着走了出来,黎娟霞手扶铁窗,期期艾艾哭得咽声噎气。

  根亮离了该地,坐车经成都,出剑阁,来到西安。到西安后又折向东行,来到河南寻齐老头。他按齐老头的说法到齐老头的家乡找齐老头。却找到了齐老头说法中的村子,没有找到齐老头本人。村里年轻人根本不知道村里有过这样一个姓齐的人,老一辈说村里当年有过这样一个人,饿年上全家饿死后,出走了,当时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其出走后再没有回来过。根亮感谢着问过话的那位老人,走出了村子。根亮又感到茫然,浑浑噩噩地不知该投身何处,路上踌躇了一会,思量先到一个好地方挣到钱再说。主意拿定后,根亮不敢在东进南下,去石头山里做石头生意,他投西而去,沿途详细地察看着地形植被,以便做生意。然而,节气已是凉秋,寒蝉在凋零的叶间“曲曲”地叫着。沿途的山野变得如同一只黄绿相间的蝴蝶。秋季是不适于做生意的。树叶已经衰老,叶脉纵横如织,清晰地告诉着树木的品种。况且,这时的树叶,味道不是苦涩的,就是寡淡得如同草芥。更为重要的是,开水泡煮时没有色度。根亮做生意的念头如同逐渐冰凉的秋风一样,变得萧条凄冷。最后沉寂了。他准备到明年开春再做生意,不能生意做不成,反而因之惹火烧身。根亮开始沿途寻找事做,来度过这个漫漫冬季。

  根亮西行来到关山畔的华亭。华亭盛产煤炭,此时正是运煤的高峰时期,需用劳力。根明一张口,本县一家私营煤矿就接纳了他。煤矿的活辛苦危险,但根亮有的是力气,并早已把命交付给了苍天,所以他并不感到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干着活,心却始终在哆嗦。根亮成天在老鼠洞一样的地下劳作。不到接班不出煤窑。十来天后,根亮白净的脸、手和煤炭没有区别,浑身的衣服染得黑池中捞出一样。他和其他人一样一出窑就饿得累得两股战战,顾不得洗脸洗手就拿起白花花的馒头往嘴里入。吃完饭后,他瞌睡来了,头一靠到铺上就呼噜声此起彼伏。煤矿按天数计工,一般没有周日,职工按自己的需要请假休整。然而,每到发放工资之后。按惯例,职工都要集资海吃海喝一顿,然后去离矿十里的一个镇上澡堂里洗一遍,头梳理得光滑明亮后,结群约伴,三三两两,镇上停留欢快一晚。至天亮,才满嘴酒气浑身舒坦地说笑着疲疲沓沓走来。根亮后来从同室舍友的戏谑打趣中知道工友们是去一个叫三角城的地方找小姐消遣寂寞的岁月,根亮听后脸扑闪红过了耳门,才要说你们背着家里明是下苦,实际上却在此逍遥,把挣来的钱阔绰地拍在小姐手里,划算吗?可转而一想,只笑了笑,装作懵懂痴傻的样子,愣头笨脑地听着舍友们躁动的欢谑调笑,没有言语。

  转眼根亮在煤矿干了将近两月。此时,正值漫天飞雪时候,灰乌乌的天空,凛冽刺骨,白茫茫的雪,将四野裹了个严严实实。煤矿在厚雪覆盖下无法生产,依老规矩,停业休假。众工友出来一年,年终更加想家,等拿了工钱,打起行李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根亮无家可归,他央请工头留他看煤场,胡诌说自己春上就从家里出来了,没有用心挣钱,外边瞎转悠了半年,挣了这两个钱怕回去见父亲责怪抱怨。工头答应了,吩咐根亮和原先看厂的郭老头一起看厂。只是不给根亮报酬。根亮暗自庆幸。找到郭老头把工头的话说了一遍,郭老头是个忠厚朴实的老年人,当头说了根亮两句,训斥当前的年轻人只顾疯玩,不体谅家里人,有一块钱花两块钱。从来不操心明天咋过活,也不知疼钱惜钱。他教训了根亮一顿后,把根亮留了下来。煤矿在荒郊野外,四五十里路没有人家。附近临时做生意的摊点天寒地冻中也撤去了。煤矿其他人走后,偌大的个煤区就只剩根亮和郭老头两人。郭老头是工头的远房叔老子。其不太言语,却喜欢饮酒,常常到城里沽一塑料桶三块钱一斤的糜子酒,喜滋滋地有滋有味地蹲在土坯砌起的简易工棚里一个人喝。郭老头每喝必醉,醉后他的喝酒状态才刚刚开始,这时,他能喝也能说,言语多得烦人。并且非让你听他年轻力壮时的“出五关”不可。根亮为了赢得郭老头的好感、信任。经常不待郭老头吩咐,做熟饭,端给斜醉在床铺上的郭老头吃。郭老头醉后饭量比醒时好。郭老头酒醒后总说后悔话,也总向根亮道歉说下顿我给咱买菜做饭,不能老麻烦你,让你既做饭又洗锅涮碗。可到做饭时,根亮一婉辞,郭老头就懒得动了,拿过碗斟半碗酒,说声我来一小口,解解馋,就帮你做饭,可酒一沾唇,就舍弃不下。根亮理解地笑笑,无怨无悔地买菜、做饭、洗锅。有时,根亮还特意炒两个鸡蛋给郭老头下酒。郭老头喝酒后像醉又不醉,说不醉吧,说的话颠三倒四。说醉吧,说的话又有根有据。

  根亮和郭老头一起生活了十天半月,就和郭老头投了脾气。之后喝酒,郭老头就来拉根亮,根亮说自己是两盅的量,你独自喝去吧!郭老头听后恼了,一把将根亮扯坐到旁边,沉下脸说:“我看你这娃会调脸色,人机灵,才让你喝酒呢!像其他人,我连招呼都不爱招呼。更不要说喝酒了!”

  “我不太会喝!郭伯伯。”

  “这可不行!”郭老头打了个酒嗝,醉着一只眼,斜瞪着根亮说。“当年我就是因为不会喝酒才凤凰下架不如鸡,落得一生孤单。你也想学我?如果想学我。就别喝!”

  根亮感到郭老头说得蹊跷,心里很是惊讶,忙求郭老头:“你给我说详尽些!”

  “你先喝酒,我再给你说!”郭老头要挟似的将一碗酒递到根亮嘴边,像要强灌。

  根亮习着郭老头一笑,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碗一亮,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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