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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书籍名:《布谷鸟的回声》    作者:安甲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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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转弟由于过分生气、愤懑、愁肠,动了胎气,晚上突然肚子疼起来,且一阵疼似一阵,叫唤着可炕滚,吓得娃娃大哭不止。根明初时没在意,尚坐在一旁生着闷气,后来见女人头上痛得虚汗直流,吃了一惊,扶住女人问咋了。女人气恼地一把将男人推在一边,捂住肚子呻吟。根明慌了手脚,看一眼女人,连忙飞也似跑出门,跑到怀文家门首,狠力拍着怀文家门板叫喊怀文。怀文家都已睡了。根明慌急的叫门声把怀文全家都从睡梦地里惊得爬坐起来。高全德打开窗子侧着耳朵谛听了一瞬,听出是根明的声音,头伸出窗户问:“啥事,根明?”

  “我媳妇肚子疼得可炕滚着哩!”

  “怕要生娃娃了!”高全德喃喃低语了一句,回头看了眼瘫在炕上的女人,复又把头伸出窗子,朝门外喊:“你快叫你赵家姨去,让她快到你家里看着生娃。”

  门外应了一声。一串脚步急急地去了。

  高全德披上衣服,女人黑暗中问:“根明女人生娃,你做啥去?”高全德斜瞪了女人一眼,提高嗓音说:“我喊秋桃过去烧碗米汤给根明女人喝!”

  待根明叫上被称做赵家姨的老阿婆火烧火燎赶到院门前时,屋里已传出婴儿洪亮的啼声。两人顾不得说话,连跌带绊地跑进屋子看时,见女人端坐在炕头,手里抱着一个湿淋淋的紫红婴儿,婴儿脆脆地呱呱啼叫着。赵家姨连忙爬上炕,钱转弟手中接过婴儿,顺手牵过来一件衣服,将婴儿包裹住,放到炕上,拿了条毛巾,擦拭着婴儿口鼻中的污物,一边朝傻着眼睛呆看的根亮喊:“快炕里放把火!”根明明白过来,喜滋滋应承着,撒腿跑了出去。赵家姨擦拭干净婴儿,将根明女人放平躺到炕上,叠好被子,小心翼翼将婴儿放到根明女人怀里。然后起身取来剪子。生起炉火,烧红剪刀,将婴儿脐带中血捋到婴儿体内,绾好结,靠外剪掉脐带,接过根明女人递来的一条布绺,拦婴儿腰际绑扎着。此时,根明放完了炕,走了进来。赵家姨安顿根明取了截干草,和着红糖熬成汤。用棉花蘸着给婴儿喂。怀文家两口子这时赶了进来,见根明女人这么顺当就生了下来了,很是替根明高兴,他俩给根明夫妇说了几句祝喜的话,尔后,转面问赵家姨:

  “赵家姨生了个啥?”

  赵家姨初来时慌乱了手脚,没顾得上看生下的娃娃是男是女,此时被秋桃和怀文提起,方才意识到,说声:“我还没顾上看哩!”说着,笑着揭起苫裹在婴儿身上的尿垫,一看,惊喜地“呀”了一声,一迭声地说:“生了个长牛牛的!”高兴得众人朗声笑了。之后,秋桃厨房里熬来了小米米汤,根明扶抱着女人喝了。赵家姨、怀文、秋桃见钱转弟母子无事,说笑了一会,安顿根明几句,辞别以后,转身回去了。根明不敢合眼,剔亮灯。坐在一旁看着睡梦中的婴儿,嘿嘿笑个不停,几天来的愁闷荡然无存。女人想起日里的事,怪怨着剜了男人两眼,男人谦和地憨笑着赔着小心,女人看着男人幸福的憨态,终于恨不起来,痛怜男人有日没夜地劳苦,劳累得眼窝子都下旋了,头发长得像个犯人,便柔声催促男人睡去,说自己会照顾好的。男人不听,一直坐到了天亮。

  根明不敢懈怠,寸步不离地守护伺候着钱转弟母子,寻父亲的事再无暇顾及,被丢到了脑后。钱转弟有一副好奶,奶水丰足,孩子吃不过,常盈溢而出,沾染得胸脯前的衣服潮湿一片。孩子落地就长,见风就蹿,及到出月。胎气全然褪尽,变成了白白胖胖一位小子,宛若莲藕一般。根明生平第一次借了钱,请秋桃、怀文当大师,准备满月摆席待客,并替儿子拜了干爷——干爷是高全德——来给孩子辫锁。之后,根明牵起黑叫驴,响着老鸹铃,北里请了娘家,又风风火火去请舅舅。他的两个舅舅没有请动,见了根明只是个骂,骂根明兄弟是不仁不孝的畜生。根明心里恨了舅舅几句,空手回来,半路上忘记了不快,心说我来抬举你,你却如此本大。谁欠谁多少?没有我这个外甥,我也就没有你那样的舅舅,我又不指靠你活!想着想着,心里安稳平衡了许多,竟唱了一路花儿。

  孩子满月那天,根明家院子里搭起了帐篷,除根明舅舅家之外,所有的女亲戚和女庄邻拖儿携女,齐欢天喜地地来恭喜。根明忙里忙外,给每个人露着甜蜜的微笑敬酒致礼。给孩子请的干爷高全德喝得来了兴致,连说带讲地给一群妇女叙述着接娶钱转弟的趣事,惹得众人喧笑沸天。正在众人摆起宴席,畅饮吃菜时,自去年到根明家门首闹腾后不再前来的怀文妈,又出现在根明家院门前,爬在门槛上高声朝院里大骂起来。坐席的人被怀文妈的叫骂声怔住了,执着伸出去的筷子,屏息敛气地聆听怀文妈又来骂谁。怀文妈在骂男人、儿子和媳妇,她骂说你们成天走东家串西家。吃喝拉撒着高兴,我还滴水未进哩,你们却视而不见。永不登门边。其实,怀文妈并非滴水未进,早晨媳妇出来时给她准备了一天的吃喝,端放到了眼前。怀文妈赶来叫骂是对家里人有气,尤其是媳妇。怀文妈自从媳妇娶进门。就迫切地等待着抱孙子,可媳妇的肚子板夹过一般,都进门三年了,还不见肚子隆大,她感到兴味索然。前日怀文妈见根明夜里叫门,明白是根明媳妇要生孩子后,当夜她将儿媳妇的事给男人唠叨了好几遍,怪怨猜疑儿媳妇这是咋啦,三年了还没动静。高全德只耸着耳朵听着,哑然无声。今日,怀文妈独坐在炕上,思来想去,越发胸中愤懑不平,便前来以吃饭为借口闹腾。

  根明听见怀文妈来门前叫骂,跑出门客气地请怀文妈进来坐。怀文妈沉着脸说:“我不进来,你把怀文和他爸给我叫出来,我有话说。”根明进去叫怀文。怀文听见母亲骂说一天滴水未进,老实地端着一碗菜,拿着两个馒头走了出来,未走近母亲,被母亲喝住,凝滞在当地不知所之。高全德在屋里装聋作傻,本想让儿子将女人打发回去就对了,没想到女人愈闹愈凶,搅得根明家里无法坐席吃菜。他再也无法沉住气,气咻咻出来骂女人:“你不在家里坐着,又来闹腾啥?”女人见男人反来责备自己,犹如火上浇了油,越发火气旺烈,脸红脖子粗地和男人争吵开来。高全德清楚女人的性子,不敢在众人面前争吵丢脸,强抱起撕闹着的女人。青着脸走回了家。

  晚上,怀文家里哭闹喧天。起初,怀文妈借题骂这个怨那个,其他的人只是听着。当时,秋桃听来听去,渐渐听懂姑姑的话意,顾不得脸面。蓦然翻了脸,哭着和姑姑争执开来,说我自进了你家门,你就横看横不顺眼竖看竖不顺眼,尽给我找岔子。今日你又骂我不给你生孙子,不生孙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侄姑两人,一言来一言去,嚷闹开了。气得高全德浑身打颤,高全德知道管不住儿媳妇,转身来说女人,女人不服,反怪了高全德几句,高全德见禁不住,说声那你闹吧!不见了身影。怀文妈见侄女今日撕破脸来和自己闹,不再尊抬她,气不过,扑爬过来打秋桃,秋桃反手一挡,没有打着。怀文妈更怒,使尽全身力气来打,秋桃一躲,怀文妈用力过猛,上身一沉,一头扎到地上,立刻昏厥了过去。怀文禁这边不住,劝那边不得,束手坐在一边看着姑姑侄女争吵,忽见母亲炕上扑着打秋桃,急过来拉阻,一步来迟,母亲已掉在地上。怀文急忙扶起看时,母亲牙关紧锁,脸色苍白,不省人事。惊得怀文连声哭唤父亲。高全德禁不住女人,躲了出去,他没有走远,避在屋檐下听着屋里的喧闹。旋见秋桃轻蔑讥笑着出了屋,怀文哭着屋里叫他,他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慌乱进来看时,见女人在儿子怀里像死人一般。高全德顾不得询问缘由,急忙和儿子将女人抬到炕上,伸手掐住女人人中。过了一会。女人“哇”一声哭着醒了过来。

  这一夜高全德父子没有合眼,怀文妈又哭又说,教训了老的教训小的,骂高全德父子尽找省心,不知操心,家里大小事要她出头露面。得罪人的事我做,挨骂挨打的事我做,丢人现脸的事我做,那要你们男人家着做啥?权当受苦受累的事我一人做了,可涉及传宗接代的事你们不能袖手旁观。看人家根明,虽说女人胖得像头过年猪,可一年不到生了个胖小子,这就是福!而咱家呢,娶来的媳妇人见人夸。人见人爱,可中看不中用,是花瓶!怀文妈哭骂着将丈夫、儿子教训了一番后。抹掉泪水,斩钉截铁地决定让怀文引秋桃明天去河阳川医院做检查,看秋桃有啥问题。高全德父子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怀文领着秋桃来到河阳川,在医院妇科室给秋桃做了检查。检查结果下午出来后,医生告诉怀文夫妇说秋桃一切功能正常,没有病。怀文疑惑地看着秋桃,秋桃上了气,一把从怀文手中夺过诊断单,朝怀文扬了扬,厉声说:“这下你有啥话说?走,给你妈看走。”说完,哼了一声,扭身出了院门。怀文灰不沓沓跟了出来。回到家里,秋桃吊着粉脸将诊断单摔到姑姑面前,甩手出了上房,钻进自己的屋子,坐在炕上,泪水哗啦涌了出来。怀文妈不认识字,丈夫回来,她急切切把诊断单递给男人看。高全德看了一遍,脸色转来转去像天空的云彩,末了,他把诊断单上的说明转述给女人听。妇人当头愕住,抖着声音疑惑地自语:“那咋不生娃娃呢?”高全德看了一眼女人,没有说话,持诊断单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高全德夫妇斟酌了一夜,第二天,高全德将一千元交到儿子手里,催促怀文领着媳妇到阿阳县城去做全面检查。怀文拿上钱,回屋去喊秋桃。高全德叫住怀文,嗫嚅了半天。吞吞吐吐说:“你俩到城里住下,如果秋桃诊断不出问题的话……你也检查一下吧!”怀文低声答应了一声,进屋喊秋桃去县城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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