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电影里演得大不一样
说到鬼子的宪兵队，人们马上就会联想到如下画面，一个个凶神恶煞，牵着狼狗，随便抓人，老虎凳，辣椒水，大洋刀一挥，人头滚出老远。当然，折磨的都是地下党、八路军和老百姓。别的，就无事可作了。
年龄稍大点了，就觉看这又是胡编，就像《地道战》、《地雷战》里胡编的鬼子一样，一个个胆小如鼠，战术低下，不堪一击，我八路军战术士以一当十，神勇无比。如果真是这样，何来八年艰苦抗战……
到了80年代，好像又看过一部电影，是说江南新四军同鬼子作斗争的故事，里边居然有宪兵队“特高科”。当时我已上了大学（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开始学会了独立思考，更加觉得是艺术家们的“胡诌”。
加上我姥姥和我二姨夫介绍的一些情况，更加不相信我们的电影，当然也含小说。客观地说，我跟我二姨夫谈得最多，因为他毕竟有文化，在我上了初中，多少有了些独立思考后，我问了他不少“旧社会”，当然也包括鬼子宪兵队的事。
1998年下半年，社里的工作不太很忙，而我又超额完成了全年的广告任务，老总很高兴，破例准我可以“机动上班”。这时，我开始履行对姥姥作出的承诺，准备这部长篇的素材。于是，我了解到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
日本宪兵在日本军队，尤其是陆军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它的主要职责是忠于神武天皇，严格监督日本军人的日常行为和战场纪律。日本宪兵条例于1881年3月21日公布，5月9日正式成立宪兵部队。
日军在国内的宪兵被称为“勒令宪兵”，在国外各战区的宪兵被称为“军令宪兵”。军令宪兵直属于派遣军总司令官。（当时，枣庄地区的日军宪兵就直属日本华北派遣军）。日本当地驻军的司令官与当地宪兵队的指挥军阶相差很大，仍以枣庄为例，当时日本驻枣庄军队的最高司令官多为少佐、中佐，但宪兵司令仅为一位小小的少尉，但可以佩指挥刀（即东洋刀），并配有专门的手枪。那些少佐、中佐的大官见了他照样点头哈腰。
日本宪兵着装的标志主要是披风和宪兵袖章。披风是模仿法国的Gendrmdrie，而宪兵队袖章是1923年被陆军省正式规定的，宽十二公分，上面写有红色“宪兵”，字是从右向左写，袖章为白棉质地的白布。宪兵条例第一条就是：“宪兵作为陆军军纪的代表，担任军内军纪的巡查和检察的任务，监督军人的日常品行。兼任行政警察和司法警察，并且同时隶属于内务、司法、海军三个部门。”
大正时期末，昭和时期初，即1920年左右，随着俄国共产革命的兴起，马克思主义传入日本。为了“遏制共产邪恶的漫延”，宪兵队里设置了专门的反共特务机关——特高科。他的责任不仅在于控制军队、军人，也包含了平民百姓。看到这里我才知道中国电影里关于日军宪兵队特高科的描述是有事实依据的。而且特高科很是尽职责，大约在1932年左右，便将日本共产党全力镇压下去。日本共产党在日本境内全部消亡（直到45年日本投降后，日共才恢复了活动）。
日宪兵收入极高，每月收入100元左右，而日军普通军人中的上等兵每月收入才为6日元30钱，相差100多倍。即便是国内的小学校长也没这么高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宪兵是一种荣誉，日军士兵多以能够当上宪兵而自豪。
但是，就是如此森严的宪兵队，我姥姥居然把它摆平了……
……
……
她当然先找的中植根。她对他说：
“……那些人可全是俺的乡亲，有的还是远亲，有一个是七姑夫，还有一个六表舅和五姨夫……”
“你的亲戚？吴村镇的……”中植根很感意外。
“亲戚就是亲戚，还能有假？”
“肯定不是共产党？”中植根突然问道。
“不是。”我姥姥肯定地说。她这倒没说谎。因为那时日本人正开展“新国民运动”，让所有的老百姓宣读“反共誓约”，共六条：一、皇军及中国军警到达村落时，村民决不逃避；二、皇军和中国军警问话时决无虚伪之陈述；三，今后绝对拒绝八路军及其军政机关所要求的一切破坏行为；四、绝对迅速提供所得的确实情报；五、严守回心条例（原文如此）及布告等，决不违犯；六、以上各条如有违犯，任何处罚情愿受其苦。
“是将（蒋）先生的人……”
“是的，是的，他们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跟参加皇协军的弟兄们没两样。”我姥姥做了个扒饭的动作。
“吴村镇的吴希（四）爷很有名望的，可惜吴村镇被重庆政府军占了。”日本人把蒋介石方面一律称为“重庆方面”。
“吴四爷，可是个好人。他同以前的孤本小队长还是朋友哩。对了，里边也有他的亲戚，有三表侄和五外甥。”我姥姥急忙说，“这次他们凑了四千块大洋，想着意思意思……”
中植根听说也有吴四爷的亲戚，更感重视，但有点不明白的是：“意喜（思）意喜（思）是什么意喜（思）……”
我姥姥差点笑出来：“意思意思就是这钱……嘿嘿。”说着做了个点钱的动作。
“啊，我的明白了……”中植根一拍后脑勺，“可宪兵队不一样，不好说话的，他们无限忠于天皇陛下，这……”
我姥姥说，中国有句俗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让中植根听明白，我姥姥解释了半天。
“啊啊，明白了，明白了。在中国高（搞）关系真是一门大学问。”中植根到最后大发感慨。
我姥姥又亮出一张牌：“再说了，我家女婿也是你们的工程师，每日辛辛苦苦……这点面子也得给不是？”
“不看佛面看僧面……”
“不对，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姥姥耐心地纠正。
中植根哈哈大笑：“对对对，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样老太太，我没白在你们支那呆吧？哈哈……”
大约三四天后，中植根带着全家兴冲冲地又来了，一进门就要我姥姥包包机（子）慰劳他：
“哈哈，我的，办成了，宪民队答应放人了。”
“真的吗？”我姥姥高兴极了。尽管在这以前，我二姨夫已经给她透了风声。
“我的，喝酒大大的……”中植根手舞足蹈，开始谈他如何摆平了宪兵队。原来，这老家伙真在“三星楼”要了一桌，请了宪兵队的军曹长。席间，如此这般一说，并强调，放了这些俘虏可以和当地搞好关系，体现日中亲善。何况，吴村镇现如今已被重庆方面占了，如果搞僵了，局面会更糟，共产党、八路军会趁机……为了帝国在鲁南的最高利益，是不是……
出于对各方面复杂因素的考虑，宪兵队最终同意放人。
通过这件事后，中植根这个日本小老头开始学喝酒，不是那种度数很低的日本清酒，而是度数很高的“十里泉香”白干。还跟我二姨夫学会猜拳。但他无奈酒量有限，喝不到三两就吐，一吐就是一蹋糊涂，他那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就跑前跑后伺候他。
没想到的是，以后日本投降，他的这一手也被用在了招待国民党的接收大员上，整个的被中国人灌得不轻，还搭上了自己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