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实的台儿庄大战：秘闻、趣事
鬼子到底什么样？是见了小孩就给糖，还是像鲁迅先生笔下的滕野先生那样彬彬有礼，说句话鞠一个躬？还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见了大闺女就“花姑娘”的，还是……在这些事上，恐怕我姥姥及她的乡亲们最有发言权，因为大伙别忘了，在我的老家发生过震惊中外的台儿庄战役。
而且我姥姥作为战役的亲历人，她看到了战争的残酷景象，在后边我还要说一个细节，这可是中、日两国教科书上都没有的：那就是日军是如何对待负了重伤无法带走的伤兵的……枪毙？活埋？安顿给中国的百姓？哈哈，都不是……
而且参加台儿庄大会战的鬼子兵，也不是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是自卢沟桥事变后，一路南下杀将而来（北路日军在占领德州后即没有南进）。那么，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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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鬼子自卢沟桥事变后，兵不血韧地占领了北平和天津（中国军队在自己宣布“南苑大捷”后，莫名其妙的主动撤退了。撤得连日军都毫无准备）。而后，即没有增派部队，也没有继续南下。而是着力恢复北平、天津的秩序，扶植汉奸政权。当然也没搞什么北平大屠杀。平、津的老百姓生活照旧。
但是，以蒋介石为首的南京政府却有自己的打算：不想在便于日军机械化部队行动的华北平原与日本决战，他们把决战地点放在了上海。因为上海有美、英等西方各国的利益。蒋意图引火烧身借助西方的力量奉制日本。于是，在作了相当的准备后，蒋介石命中国军队突然地袭击了日本驻上海的海军陆战队（中方前线指挥官为张治中），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八、一三淞沪会战。这一战术很有点像当年的义和团攻打西库什教堂。此举令日军倍感意外和措手不及。
不过，战局的发展却不像中国当局事前设想的那样，五千多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和武装起来的日本侨民拼死抵抗，使得中国军队的进攻屡屡受挫。更糟的是，日本立即进行了全国总动员，提出了“惩膺支那”的口号，动员了预备役（预备役军纪甚差，故为以后的南京大屠杀留下了隐患）。紧急开赴上海。中日大战正式爆发。
截至11月8日，日军在金山卫突袭登陆，战局开始不利于我中国军队。蒋介石为保存有生力量，以便持久抗战，遂下令中国军队全线撤退。
上海战事平息后，日本政府并无扩大战争的计划，并决定庆祝完胜利后，撤兵回国。但是，日军中历来存有的“下克上”现象再次出现。他们不满于仅仅占领了上海，还想着继续北进，直捣中国的首都南京。于是，在“爱国无罪”的旗帜下，日军第10军擅自向南京进发。
1937年12月12日，南京陷落。
为了配合南线占领军的行动，日本华北驻屯军也急急忙忙派出矶谷师团沿津浦线南下。为了配合该线部队的行动。日军再次采取了在“青岛登陆，直插内地”的战术（1928年“济南事变”，日军就是采取的这一战术）。日本最精锐的板垣第五师团，于1938年1月12日在青岛登陆。随后，沿胶济线西进至潍县后转南，直扑临沂。意与已经南下至滕县、济宁一线的矶谷师团会师。
而这时，我第五战区的部队也在徐州，台儿庄一带集结完毕。台儿庄大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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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姥姥这样的草民百姓来说，重要的不是什么战役重要不重要，也不是什么战术得当不得当。而是战争带给他们日常生活的影响。因为战争是要死人的，子弹穿进肉体那就是个血窟窿，大刀一挥脑袋就可搬家，一把火可以烧掉一座百年老宅。老人、妇女、儿童更易受到伤害。兵荒马乱之时，人的生命还不如一棵小草。
“日本人忒狠了！当官的扇当兵的耳刮子，一扇十几下，扇得满嘴淌血。当兵的联动都不动。”
“日本人从台儿庄撤退的时候，所有能动的伤兵都是自杀而死。他们那个自杀不像电影里演的，拿着刀往后戳，那是熊胡扯。真实的自杀是把刀头扎到肚子里一半多，然后再使刀往下划，把肚皮豁开个口子，让肠子、肚（dǔ，枣庄土语，即五脏六腑的意思）子，哗哗啦啦淌出来，那地方不是人的要害，划开后人疼得在地上打滚，老半天还死不了，真瘮人……”
姥姥当年上过台儿庄战场。是作为当地的国民政府组织的后援会上去的，主要任务是上去运子弹，下来抬伤员。
现在我就告诉你，中日双方的战史研究中都没写到的日军自杀细节。每每说到这事时，姥姥总是种感叹不已的口气：
“日本人忒毒了。那些伤得不能动的重伤员要由别的兵来帮他自杀。”
“用枪打！”我马上说道。我和她老人家“讨论”这些事时，正是80年代后期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台儿庄大战，以至《台儿庄大战》的电影已被人们所知。在此以前人们都知道国民党从不抗日，是下山摘桃子的无赖。
“不，不是。”姥姥当即摇摇头。
“用刀砍。”我想起了松井的指挥刀。
“不，也不是。”姥姥立马变了脸，声音也压低了。“知道吧，他们专门用枪托子砸蛋子子……”
注意，“蛋子子”在枣庄的方言里就是“睾丸”。大概是为了强调这玩意的重要性，他们在“蛋子”的后边又加上了个“子”字。
“什么？”我头发全竖起来了。
“俺亲眼看见的，俺运输队的人都见了。那些被砸死的伤兵一个个眼睛都睁得老圆圆。嘴巴也张着。裤裆里血糊糊一片，吓死人了……”姥姥最后又有些不解，“日本人也有意思，那些被他们砸死的兵，都被割去了小拇指，说是要把他们带回国内供到庙里去。”
这事我就有发言权了，我对姥姥解释说：“日本人都信神，认为只要人的尸体的一部分带回去了，这个人的魂也就带回去了。他们把这些人放在各地的神社里，供后人祭奠。而且在敬神方面，日本人不分男女老少、穷富贱贵、政治信仰，哪怕是个刚出生几天的婴儿，也有自己的灵位。而日本共产党的总书记以及大批的日共党员，其灵位均在东京的靖国神社……”
“日本也有共产党？”姥姥神情像是在说我糊弄她。
我说，有，而且比咱们的共产党还早，咱们的很多马列主义的书都是从日文翻译过来的。
姥姥更不信了：“别胡扯了？它有咱毛主席早？毛主席那才是咱的开国皇上……”
得，话扯得太远了，而且也无法再谈下去。我急忙又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国民党的军队打鬼子勇敢吧？”
“那怎么不勇敢呀，都是中国人嘛。要说跟鬼子硬拼的，还数国民党的部队。八路军不行，八路军滑头，光打游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跑得跟山兔子似的，一眨眼不见了。”姥姥又说，铁道游击队更滑头，尽干些“偷鸡摸狗拔蒜苗”的事。不过，闹得鬼子挺心烦。姥姥说到最后，开心地笑了。因为铁道游击队上上下下都喊她“大脚嫂子”。她跟老英雄王强的友谊一直保持到王强去世。文革中自不必说……
“国民党最后上来的都是蛮子兵，原来的都打光了，那些个死人呀，满地都是，穿黄军装的是鬼子，穿灰军装的是中国兵，中国兵死得多，咱的枪不行。手榴弹一炸才两瓣。”
我对她说，你说的那些蛮子兵实际是国民革命军第60军，是云南兵，个头都不高，但打仗即勇敢又灵活。日本兵都称他们为“猴子兵”，最怕他们。而且因为他们的云南方言不好懂。最后就让他们当了电话兵传达作战命令，以防鬼子（主要是以“满洲国军”出现的东北人）窃听。
“对对，是60军。云南人真行，他们还来了12名妇女，当战场慰问团，那些妇女真厉害，都是大脚。跟我们的男爷们一起抬伤员，送子弹。”姥姥的这支后援队全是男劳力，一人一驴，就我姥姥一个人是女的。至于原因我就不啰嗦了。
我告诉姥姥，台儿庄大会战不光有云南的猴子兵，还有川军的第22集团军邓锡侯部（辖第41军及45军），汤恩伯的第20军团（辖第52军及第81军），庞炳勋的第3军团，张自忠的第59军。在台儿庄据守的是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实际只有三个师的兵力，即27师、30师、31师）。
我这么一说，引来了姥姥的回忆：“对了，是守滕县的那伙人。咱在那儿还牺牲了一个师长呢，好像姓王。”
我告诉她，死守滕县的是川军的122师，师长叫王铭章，是个大英雄。
我悄悄地告诉她，就连蒋介石也到台儿庄前线视察了。
她马上一瞪眼：“净胡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蒋介石是个大秃头，得过花柳病，怕死鬼，人民公敌……他敢到前线来。”
我告诉她，这是真事，台儿庄大战后的最后一个晚上（38年4月7日晚），蒋介石由他的上校待从副官居亦侨（黄埔六期），上校副官组长项传远、李同堂（两人均为黄埔一期）等10余人的陪同下，由徐州抵达台儿庄前线。蒋介石微服潜行，着布军装，配军人魂短剑，精神甚好。蒋先行到达第2集团军孙连仲的指挥所，而后步行过运河，到达庄垣前的31师池峰城的师指挥所，蒋向池师表示慰问。视察阵地后，方返回第五战区总指挥部。
姥姥听了，哑口无言，沉思良久……慢慢地她嘴唇一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只剩下满头的白发在微微颤动。突然，老人神情变得庄重起来。
“俺会唱《中华民国颂》，就是跟前方的将士们学的，可好听了……”说着便激昂地唱了起来。
青青的草原，一眼看不完。
喜马拉雅山，峰峰相连到天边。
古圣和先贤，在这里建家园。
风吹雨打，耸立五千年。
中华民国，中华民国。
经得起考验，只要黄河长江水不断，
中华民国，中华民国，
千秋万世到永远。
……
……
“日本鬼子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杀人又放火。”我强调说，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
“和咱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又矮又壮，好吃牛肉好吃鸡，没脖子，肩膀上边就是头。哈哈……”姥姥管自笑了起来。她说，日本人也承认自己祖上是中国人。她帮着看小孩子的那位鬼子矿长中植根就说自己是刘邦的的后代。
一开始他们不杀人放火，姥姥强调说，从台儿庄撤回来，他们就关了峄县的大门，咱们中国军围了两天也撤了，因为咱们没大炮，连小炮也没有。撤的时候说是要去守徐州（实际没有，而是在最高统帅部的统一指挥下，有组织地撤往武汉方向）。接下来他们到处的贴告示，让老百姓安居乐业，酒馆、饭铺、商号、学校照开。
“听说，峄县乡师的校长还曾找过鬼子的司令官，说，你们的士兵常到学校里滋事，望你严加管束。那鬼子司令官一个劲地给校长道歉，并专门集合队伍训了话，鬼子兵就再也不去闹了。”
不过，姥姥也说了一个新情况，是史科中没有记载的，即日军杀了我们一批手无寸铁的壮丁：“据说是从河南招来的，清一色的壮劳力。结果他们开来时，咱们的队伍已经从台儿庄撤退了。这伙人就被鬼子堵在了韩庄运河闸上，用机枪突突了。说是死了有200多口子。这小鬼子可真坏，杀壮丁干什么？壮丁手里又没有枪。”
这一点，我姥姥是不懂的。壮丁实际就是“预备役”。仍是战争的一部分。而且据资料记载，日军还在山东的济阳杀过我们刚刚征及的壮丁。时间是1937年11月13日，日军共杀我壮丁1800人！酿成骇人听闻的“济阳惨案”。
“鬼子的狼狗厉害吧。”电影里最好演这些事。
“那个时候的鬼子没有带狼狗的，都是带的大炮、坦克车，后期的鬼子带狼狗就多了，叫什么治安军……”
鬼子的“治安军”？这倒是个新名词，以后，我专门查了这方面的资料，才知日军确实是分战斗部队和治安部队的。在敌后占领区驻扎的，多为这类治安军，名曰：“混成旅团”，多以老弱病残和新兵蛋子为主。但就是这些人也够让我们的敌后武装头疼的（包括国民党的军队和游击队）。以我的老家吴村镇为例，鬼子最少的时候就三个人，加一条狼狗和一个中队的汪系和平建国军。但国共两党的武装硬是不敢进。
姥姥进一步说，这些治安军是专门对付张县长的游击队和铁道游击队的。
我知道她说的张县长就是国民党的峄县县长张涉远，但是他也有支游击队，那就新奇了。因为党史上没记载。
“怎么没有，张县长的游击队叫‘苏鲁战区第一游击支队第三大队’。但老百姓都叫它峄县保安团，他们最大的官是于学忠。这游击队也厉害。扒铁路一扒好几里，气得鬼子嗷嗷叫。只是没人写他们就是。你们的那位刘老师（指《铁道游击队》作者刘知侠）太偏心眼。”姥姥有点打抱不平，说，你等着，有空我给你说说张县长的事，你也写一写。
我痛快地答应下来，并顺着话题问：“台儿庄大战时奖你的那100斤小米，不就是张县长亲自发的吗？”
这事使姥姥自豪起来：“那可不，就在咱家门口发的。咱不能吃独食不是？我一个人哪里能做那么多鞋，还不是姐妹们一块做的。我和你姥爷就把小米都分啦。”
“你这叫支前……”
“不对，叫后援会，是国民党组织的。咱八路军才叫支前。”她很认真地纠正我。
“都一样。”我说。
“不一样，不一样。国民政府发大洋、发小米，八路军么都没有，叫尽义务。”
我差点让笑死：“姥姥，您太实在了。”
姥姥还可惜台儿庄的城墙，说那原是明清两代修的，用特制的大青砖加入石灰糯米浆砌成，可惜全炸毁了。现在的，全是假的。专门当什么“景点”来骗钱。
姥姥最后说，自打完台儿庄大战后，鬼子就结结实实地把咱这块占领了，一直到45年投降。
“咱吴村镇没大受罪吧。”我自然关心本乡人的命运。
姥姥没马上发话，缄默许久，叹了口气，说，基本上没大受罪。唉，多亏了吴四爷呀，要不是他里里外外同鬼子周旋，老百姓不定要糟大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