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廉为先，以民为本
这就要从韩复榘主政山东说起了……
韩复榘是1930年9月正式来山东任国民政府主席的。他来山东是由蒋介石推荐，并经国民政府批准的。完全不是传说中的花钱买的。
上任伊始，这位有着深厚的文化底子和新派思想的西北军将领就采取与他的前任北洋旧将，外号被称为“狗肉将军”的张宗昌完全不同的施政方针。他提出了十六字决：澄清史治，根本清乡，严禁毒品，普及教育。
所谓“澄清史治”很好理解，那就是要求政府官员亲政爱民杜绝贪赃枉法。为了切实做到这一点，全省各县的县长一律由韩复榘亲自考察任命。峄县新任县长张远涉就是由韩复榘亲自选定的。
张远涉时年27岁，毕业于山东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家乡任教。韩复榘主鲁后曾广发文告，号召“各界能人贤达，奉献治国利民方策”。身为教师的张远涉积极响应，便将自己考察、研究多年的治黄（河）方略寄呈了省政府。韩复榘收到后即交水利厅阅办。水利厅的意见是：意见甚好，科学周到。
韩复榘立马认识到这是位人才，只当个教书匠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但对于官员的认命，韩又有个严格的规定：必须异地任职，以防七姑八姨九大爷……
于是，韩复榘决定让这位年轻人到峄县任职。之所以让他去峄县，除了峄县地处鲁南、毗邻江苏，且又有盛产煤炭的中兴公司外，还因峄县原县长刚刚被查办。这位北伐前的旧官僚本该洗心革面，辛勤劳作，以稳住原职。不料，却积习不改，继续以权谋私。半年前，他竟用财政上的钱包养了个16岁的女学生。在当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韩复榘一不做二不休，将其革职查办，丢进了大牢。
张远涉到任前，韩复榘曾亲自找他谈了一下话。问他：
“为官之道，以何为先，以何为本。”
这位年轻人答曰：
“以廉为先，以民为本。”
韩复榘连连颔首称是：
“这话我怎么听着耳熟……”
年轻人答：“这是曾公曾国藩的为官之道。”
这是一个有名的典故：曾国藩当年以58名录为同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在内革大臣的引见下，见到了穿着一身补丁龙袍的道光皇帝，道光问他当官应以何为先。曾答曰：以廉为先，以民为本。这话让道光一惊，便正眼看了曾一眼，他虽不喜欢曾的三角眼，但对他的应答还是十分满意的，就委任他做了一个县级官吏。曾的仕途从此开始。
韩复榘闻罢击节叫好：“好好好，看来欣赏曾国藩的不光有咱们的蒋委员长，还有兄弟你我。知道吗？我的第三路军全体将士最爱唱的就是曾公当年亲自写下的《爱民歌》。弟兄们……”
“到……”在场的秘书、勤务、警卫统统立正。
“大声唱一遍，给这位兄弟听听……”
于是，韩大主席和在场的人员扯着嗓子，唱起了曾国藩的《爱国歌》：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要先爱百姓。
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人。
百姓被贼吃了苦，全靠官兵来做主。
第一扎营不贪懒，莫摘人家耳门板。
第二行路要看清，不要踩了稻苗青。
第三行令要严明，兵勇不许乱出营。
爱民之军处处喜，忧民之军处处嫌。
……
歌声一落定，张远涉的任命书也签完了。
顺便来个小插曲，其实敬佩曾国藩的不仅有蒋中正、韩复榘，还有共产党人毛泽东。毛泽东年轻时，就发出过“独服曾文正”的感叹，对曾倾服备至。更欣赏其“爱民为治军第一要义”的观点，故在创立武装之初便制定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
……
张远涉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搞调查研究。他提出了“访谘父老，求贤拜能；同心协力，发达峄县”的口号。
而张远涉所拜的第一位社会贤达，便是吴村镇的吴四爷。张远涉去吴村镇的那天，即没骑马也没乘轿，而是从枣庄搭了辆拉炭的的大车，两个随从也很随便，盒子炮还掖进了腰里。
此举令吴四爷为感动：“哎呀呀，张县长远道而来不辞辛劳。实在令人敬佩。”
张远涉说，县府有马也有轿，他只是嫌麻烦。再说，一路走来也可正好体察民情。
在以后的岁月里，张远涉同吴四爷成了至交。年龄上的差距并没有影响了两人的友谊。公众场合，张远涉尊称“吴镇长”，私下里，入乡随俗尊称“四爷”（去掉一个吴字）；而吴四爷亦是两个称呼，一为张县长，二为任重（张远涉的字）。这段友谊直至张涉远的生命完结；张远涉1943年死于同八路军的冲突。此为后话。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谈得十分投机。话题就是如何落实韩复榘新政的各项要求。张远涉慷慨激昂地说：“我看得很准，这韩主席同过去北洋派的田中玉、张宗昌这帮督军完全不一样，他是把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学到家了，是个想干实事的人。要不蒋委员长也不会派他来山东。”
吴四爷插话：“听说韩主席这人说话很痛快，即有秀才的儒雅，又有军人的直率：……”
“而且还及少饮酒。”张远涉流露出敬佩的神情，“字也写得漂亮，那真叫一个有功夫，要不冯玉祥先生也不会看上他。对了，临来前，他亲自给我抄写了他刚刚编好的《将来希望歌》……”
“噢？这韩主席还会编歌？”经多见广的吴四爷惊奇了。
张远涉一字一顿吟诵起来：
无人没饭吃，无人没老婆；
无山不种树，无水不上坡；
无县无工业，无路无跑车……
“好好好……”吴四爷大声赞许起来，连连称赞大实话，都是大实话。
说到具体的举措，张远涉称：韩主席已经正式将全国的大学者，著名的农村问题专家梁漱溟先生邀到山东，允他在济南以东的邹平县作乡村建设实验，这种乡村建设将是全新的乡村建设模式，集乡村建设、理论、农业生产知识、农商发展、农村治安自卫、精神陶冶、武术健身等为一体。并由村治学院来具体实施。
种田、养畜都要讲科学，不能像过去那样憨种、死养。粮种和棉花都要从美国引进（当时俗称美棉），猪种也将从波兰引进（改良后的猪为波支猪）。还要发展养蚕、养蜂，要成立林业工会，专门种树。
张远涉还谈到：县府也要改革，要大力精减闲杂人员。县府只设教育、民政、警察（保安）、民众问事、金融流通、合作社等主要机构。而且这一切机构要“联属办公”，以免老百姓多跑腿。
谈到吴村镇的“工作”，张远涉甚为满意，大加赞赏吴四爷德高望重，乐善好施，镇子上下一片祥和气氛，百姓安居乐业，当然除了几个各地都少不了的地痞、二流子外（鬼子来了时，他们会适时登场）。
两人再往下谈时，就带出了我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