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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书籍名:《高老庄》    作者:贾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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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善自然是被请之人,他果然老谋深算,建议道:要让事情没有后遗症,不如将这片林子以自留山的形式分给各村,各村再分给各户,原本实施责任制的时候这片林子应该分的,但因当时林子面积大,树木还小,担心分掉后被毁才以集体的名义留下来的,如今林子已经毁了,从档案里抽出当初的决议,分给各家各户,即使有人追究,那是私人的林子任私人处理,谁也怪不上村委会和镇政府了。顺善的建议得到大家的赞同,关在派出所平房里的二十人就释放了。这些人一出来,立即扑向了派出所院中的水管前,咕嘟咕嘟只是喝水,秃子叔喊:'喝慢些,喝慢些!小心把心激炸了!'他端起了一盆水照每个人头上身上泼,但扑到水管前的人喝个没完,扑不到水管前的就日娘捣老子骂。晨堂在屋角里靠墙睡着了,跑出来迟,见挤不到水管前去,竟端起了朱所长宿舍台阶上的一盆洗过脸的水就喝起来,直喝得肚子像气虾蟆,才哐啷丢了盆子,四脚拉叉地躺在那里,说:'来正,来正,你说世上啥最受活?'来正没有喝上水,却被秃子叔浇得头湿湿的,以为晨堂想他的竹叶婆娘了,说:'屌子最受活!'晨堂说:'还有呢?'来正说:'屌毕了,歇一会儿再肏!'晨堂气得坐起来说:'你都渴死了还有劲干那事?!'







在南驴伯的坟上,工匠是茶坊镇的人,也有高老庄的人,但帮工全部是高老庄的,庆来被抓去关了一天,子路只好在那里招呼。高老庄的工匠和帮工很庆幸他们没有参与毁林事件,估计着被抓去的人谁可能判三年,谁可能判一年,谁可能监外执行,这多半天里都很卖力,吸烟的时候就把烟吸得一点不从口里鼻里漏,唠叨坐牢是不怕的,最怕是坐了牢不能吸烟。但半下午被抓去的人突然放了,他们似乎觉得有些遗憾,议论着谁谁并没有把砍伐的木头全部交出来,就埋怨他们来修墓了错过了一场好事,干活也不大出力了。直到天黑回来吃饭,庆来来了,子路叙说了坟上的议论,庆来说:'你明日歇着,我去招呼,咱是掏钱雇工的又不是请爷哩,谁不好好干重换人么,能出力的人有的是!'子路忙劝他不要发火,乡里乡亲的别伤了和气。庆来说:'我一肚子气正没处撒哩!'他就端了饭碗过去说:'石祥,你以为错过了一场好事吗,我坐了多半天黑房子,还得罚三百元,你小子沾了我伯的光了,要是不修墓,这二十人中有你就没有我,听说你好吃好喝着还撂风凉话呢?'那个叫石祥的赶忙说:'哪里说风凉话了?给南驴伯修墓哩,甭说罚三百元,就是去白领三百元我也是不去的!'庆来说:'那好,明日墓上还缺几百砖,一早起来你和我一块儿去窑上往回担!'石祥说:'雇一辆拖拉机拉么。'庆来说:'几百块砖用得着拖拉机,咱担!'石祥说:'那墓修好了,我睡进去得了!'众人就笑,说:'累不死你的!'石祥说:'要是累不死也得多吃些饭吧,那我就去盛第三碗面啊!'







第二天,墓地里将砖墓全拱了起来,只剩下修饰墓门面了。这一天,太阳坡划分给了各村各户,残留下来的小树被主人们点了数,在这家与那家的地畔上,又分别在树上系了红绳儿或刮出一点儿皮用红油漆标了号。迷胡叔自然是失业了,自然再也拿不上那每月十几元的护林费了,他夹着胡琴来到了墓地,说他也为南驴伯的新屋建设出点儿力呀,就坐在墓边拉胡琴,咿咿呀呀唱那'黑山哟白云湫,河水哟往西流……'唱着唱着就骂顺善是他的敌人,给子路诉冤枉。







晚上吃毕了饭,商量明日墓上的事,修饰墓门面只能留下能画的张师傅,别的工匠和帮工就得辞退,庆来因要陪张师傅去镇上商店去买颜料先走了,子路就给那些辞退的人算工钱。但这些人却要求加钱,理由是施工中赶得紧,原本是七天的活四天就完了,人出了多大的力,而茶饭不好,烟供得少,酒也只喝了三次。子路就生气了,说你们在家都吃什么了,顿顿米饭蒸馍又炒四个菜还不可以吗?那个摔断木尺的工匠就说墓穴的风水硬,把他的木尺都摔断了,风水硬肯定对修墓人不好,这些自认倒霉,但总得赔偿他的木尺呀!子路觉得这有些欺负人,偏不给赔偿,工匠们就红脸吵起来,还是西夏来掏出二十元钱交给了那人,西夏说:'尺子值多少钱你不用找了!'那工匠偏从口袋掏出二角钱来放在地上,说:'我是穷人,可我不多要你们一分的!'为这事,子路着了一口闷气,回到家叫喊心口疼。西夏就数落他太小气,一个大教授了为那二十元钱吵吵嚷嚷值不值?子路说:'你不了解农民!'西夏说:'我了解你!'两人也恼起来。







这天夜里,天快亮的时候,西夏又做了一个梦,醒来还清楚地记得,她吃惊的是梦见了石头的舅舅背梁,背梁是辱骂过她的,但背梁在梦里却向她赔不是,她看见背梁猥猥琐琐的样子,一边擦鼻涕一边说:'我要死了,你原谅我吧,我拿钱赎我的错。就从身上掏出十二元三角四分钱要给她,她说不要不要,几乎有些生气了。梦到这里,西夏就醒了,十二元三角四分钱记得清楚,而且那钱都是纸票,油腻腻地发软。这是噩梦还是好梦,西夏想给子路说说,如果是噩梦,让他能转告背梁小心才是,可西夏见子路眉头紧锁的烦恼样子,也担心他听了说她是故意要提说关于菊娃的事来怄他的,便没说出口。梳了头,换了脏衣泡在盆里,她懒得立即洗,翻弄了一阵儿抄录的碑文和那些画像砖,要往太壶寺看那壁画去,就问石头你去呀不去,要去姨把你推上。石头才画了一张牛的画,牛却是在屋顶上走的,而且牛肚里还有一个小牛。娘就指责石头要画就好好画,谁见过牛上屋顶的,牛角这么长,是公牛,公牛肚里怎么有小牛?石头不服,说奶眼睛不好,没看见他在牛的腿上画有仙鹤吗,仙鹤能飞,腿上有仙鹤了,牛愿意飞到哪儿就能飞到哪儿!说:'奶你不懂,你问我姨!'娘说:'你姨和你都是烂脑子!'西夏就笑了笑,只是说:'石头跟姨去不?'石头现在是跟西夏已亲近许多了,他把姨字咬得重重的,但石头不去,说:'街上能碰着我舅的。'西夏觉得石头也突然说出他的舅,会不会与自己的梦有什么关联?就问:'碰上你舅?'石头说:'我舅要去海里呀!'西夏就觉得孩子毕竟是孩子,说着说着就胡说了,山地里哪里有海?背梁也不是去东南沿海发达地区去做生意的角儿!她说:'你舅怕是在镇街上买海碗呀!'自个儿往镇街去。到镇街口了,却又担心如果真的在街上碰着背梁了怎么办,索性先不去太壶寺,绕了街后的一条便道倒端端向菊娃租赁的那三间门面房来。







门面房里,已经卖起了杂货,除过烟酒酱醋、瓷碗铁锅,拖把扫帚、木勺塑料桶外,更多的是收购麻绳,菊娃没在这里坐店,雇的是两个姑娘,两个姑娘正在柜台上玩跳棋,瞧西夏过来,也是认识的,笑吟吟地问吃了没有,却拿过凳子让坐。西夏笑道:'我没吃的,能给我吃什么吗?'两个姑娘就笑起来,说:'都是这么问候的……省城里现在怎么问候人?'西夏说:'哎哟,瘦啦?!'两个姑娘就俯在柜台上,低声说:'西夏嫂,那些减肥药真的顶用吗?'西夏说:'你俩倒用得着减肥?任何减肥都是不让你好好吃饭的,吃了药恐怕就没现在的红润劲了!'一个姑娘说:'我们还红润呀,刚才老黑叔还在说高老庄的柿子是涩涩,核桃是隔隔,婆娘是墩墩,女子是黑黑……'西夏的头顶被什么轻轻打了一下,用手抹了,才要说话,又觉得打了一下,仰头一看,二楼的窗沿上一个人头,正拿瓜子儿掷她呢。西夏叫道:'蔡老黑,你说婆娘是墩墩,女子是黑黑,你咋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高老庄的男人,前崖颅后马勺,歪瓜裂枣,鸡胸驼背,腰长腿短,锉子,矮子,半截子,猪八戒!'蔡老黑说:'你骂么,高老庄就算是猪八戒的故乡,缺啥补啥,才找高脚女人哩!'西夏就拔脚从那窄窄的门道跑去,要登梯上楼讨伐蔡老黑的。用绳拴在楼梯下的狗被突如其来的旋风惊得失声,待西夏已跑上楼梯了,汪汪叫起来,而西夏也后悔起自己不该这么嚣张了。







楼上坐了四五个男人在喝酒,个个歪七竖八红着眼睛,已经有一个趴在那里不动了,满地的空啤酒瓶子和烟蒂,桌子上是一大盆煮熟的猪蹄和猪肝。狗剩招呼西夏坐下,喝得也带上了劲儿的蔡老黑就用脚踢趴在那里的醉汉,说:'起来,起来,才多少猫尿就趴下了,西夏说高老庄的男人是猪,真成猪了!'四五个男人重新坐好,又开了一瓶白酒来喝,同时给西夏也倒了一杯,西夏不喝,蔡老黑说:'你说高老庄的男人不行,倒让子路把你管住了,是子路不让你喝?!'西夏就端了杯子,挨个儿和众人碰了,说:'大白天的,男人家不去做活,坐在这里喝酒!'蔡老黑说:'心情不好么。'西夏说:'咋个不好,偷砍了林子,被抓去罚款了?'蔡老黑说:'你也说砍林子的事?我们哥儿们就说的是砍林子的事!我们倒没砍林子的一根筷子,但好端端的林子就那么被砍光了?砍光了罚些款就完事了?高老庄人经几辈谁破坏过林子,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高老庄没砍过林子,文化大革命那么乱也没砍过林子,谁个不晓得林子重要,为了这片林子大伙又花了多少钱,出了多少力,又有谁不知道毁林要犯法,可现在林子就那么半天一夜被砍了?!我们应该追问:为什么要砍林子?'蔡老黑喝了一杯酒,手在桌子上叭叭叭地拍,说:'自从有了地板厂,高老庄的生态环境就从此破坏了!那个王文龙打的是扶贫的旗号来的,县上镇上为了他们的政绩,亮的是筑巢引凤的牌子,让地板厂就建在高老庄了。是的,有了地板厂,一些人可以去做工挣点钱,地方上可以得到一些税收,但是,地板条的要求那么高,弯树不行,细树不行,柳树杨树不行,只要栲树,花梨树,只要粗树和直树,一棵树能解多少页板,一页板能做几根木条,高老庄先前是有名的栲树区,现在山上三分之一的栲树被砍伐了,再过三年五年,所有的山都成了秃山,资源没有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的后代吃什么喝什么?听说这些地板产品远销东南亚和欧洲,价钱高昂,而我们高老庄人能得到多少?十分之二,西夏同志,是十分之二!你说这残酷不残酷?!现在高老庄的栲树砍得差不多了,高老庄人要求提高木价,但王文龙不,苏红不,倒收购白云寨人运来的木头,他们是拿白云寨来压高老庄么!这农民也可怜,只知沾小利不知吃大亏,这就发生过殴打白云寨贩木的人。殴打白云寨贩木的人,这应该引起镇政府领导的重视,应该从中寻出矛盾的深层原因,可只是整治高老庄人,也才导致了高老庄人为了和白云寨人争饭碗,发生毁林事件!'蔡老黑话一落点,坐在椅上的一个男人就把杯子砰地在桌上一惯,杯子哗啦碎了,他的血也流出来,他骂道:'王文龙和苏红是这场毁林事件的罪魁祸首!派出所抓人哩,为什么不抓王文龙和苏红?罚砍树者每人三百元,为什么不罚地板厂?官商勾结,他镇政府包庇哩嘛,姓吴的要当他的副县长呀,他要拿上地板产品去巴结上司呀,去拉选票呀!'西夏说:'手上伤厉害不,要不要包扎一下?'那男人把流血的指头在嘴里吮,吐出一口红的白的,说:'我试不着疼!'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小分头,喝得眼睛睁不开,说:'死不了,指头离心远着哩!他们不惩罚地板厂,咱就撵地板厂么!老黑,老黑,你能煽火去砍林子,你就出头来煽火把厂子轰了!'蔡老黑立即变脸,骂道:'放你娘的屁,谁煽火砍林子?谁看见是你煽火哩,让西夏去报告了派出所,抓了这贼尿去!'西夏笑着说:'我给谁说去?就是去说了,镇长也不会管了。'蔡老黑说:'现在的镇长能做醋哩,毁林是多大的事件,他竟罚些款就一了百了?现在的事情是,你把烂子不捅大,鬼也不理你,只有死了人,事情弄到影响到他的官位了,才有人出来理会的子平你说什么,你说轰地板厂?'子平说:'轰!'蔡老黑说:'地板厂确实该轰了,他们把吴镇长收买了,靠镇政府解决不了事,听说厂里还要征地,还要扩建让厂子再这么呆下去,高老庄就成了不毛之地了,就把咱们榨干了!苏红在村子对人炫耀,厂里是日进万金,王文龙已经在省城置了两处别墅,现在又坐了一辆高级小车哩。'一个男人叫道:'他是拿麻袋装钱了?天神,那他怎么花呀,晚上咋睡得着呀?'子平说'他挣的是昧心钱,黑钱,他才出资翻修学校哩,那一点钱对人家是九牛身上拔一根毛,又买了镇政府的好,又给姓吴的脸上贴了金,想继续在这里办厂哩。建厂房的时候,人家就修成个蜘蛛形,现在再扩建,这毒蜘蛛的网就越来越大,把咱全网住了!'几个男人就头碰头起来,计划起要轰厂,如果轰厂,谁肯定会参加,谁可能不敢去,去多少人,厂里会不会派人打出来,如果打出来就好了,就怕他们关了厂门不出来,要打乱仗高老庄有懂拳脚的,何况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厂里那些人吗?一个男人却说:'上次打白云寨人,镇政府查哩,砍太阳坡林子,镇政府又是抓人罚款,若轰地板厂,事情就比前两次大得多,吴镇长会不会就把派出所人调去?'子平说:'高老庄的人不要说百分之百地去,就是去一半儿,派出所那几个人能控制得住?'那男人说:'他要报告县上怎么办,县公安局会不会来人?'子平说:'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哩,你倒怕这怕那?公安局来人怎么样,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我提我的要求哩,抗议哩,能把我怎的?我看你不要去了,你到时候回家抱娃吧!'那男子说:'子平你张狂啥的?我什么事怯过,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溜溜,看谁是姑姑子生的?!'蔡老黑摆摆手说:'吵啥哩吵?!考虑多些是对的。但轰厂子也就是冲击冲击,给他们施加压力,能真的把厂子一把火烧个干净?咱选个日子,等朱所长不在家更好点,我也分析了,吴镇长还是不敢向上报告的,群情激愤起来,他就是到了现场,他能怎么样,他要不想当副县长了,他可以报告上边让公安局来抓人嘛,法不治众,他抓谁去?就是抓,他姓吴的倒了,厂办不成了,抓了也是值得!'大家都不言语了,一张张被酒刺激得发木的脸泛着汗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蔡老黑说:'那咱就弄?'四个男人都说:'弄!'从椅子上沙发上立起来,提裤子挽袖子,似乎真要发生一场战争似的,具体分工谁到时候招呼蝎子尾的人,谁招呼镇街的人,谁招呼蝎子南北二夹村的人,拳头就砸在桌面上咚咚咚地响。西夏是一直坐在一边磕瓜子儿的,先是觉得这些醉汉可爱,想起了电影上的什么故事,倒也遗憾蔡老黑生不逢时,如果在战乱年代,他会是一位将军呢还是一名土匪?但看着看着,似乎他们倒认真起来,她就有些害怕了,待蔡老黑又打开了一瓶白酒,她说:'蔡老黑,你这是要暴动呀?!'蔡老黑用牙撕开了那块猪肝,说:'这叫什么暴动?没刀没枪也不想去杀人,是农民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么!'他大口大口嚼着猪肝,等完全咽下去了,说:'西夏,我们这样干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既然要干,当然是谁也不怕的,和地板厂的矛盾你也是知道,但你不要先说出去,你要先说了出去,你今天也是参与者之一。'西夏倒生气了,站起身来,说:'你要防我,我这就走了,哪怕你们真枪荷弹去抢银行哩!'蔡老黑一把拉住,油腻腻的手立即在衣服上浸出一片油渍,他说:'你说到哪儿去了?我们还想听听你的意见哩!'西夏说:'要叫我说,我说一句,我对高老庄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地板厂在这里,地方上应该有个统筹规划,有计划有层次采伐树木来做原料,如果盲目地只顾收购木头,势必对森林资源浪费和破坏很大,但你们去轰厂却是错误的,如果人去的一多,谁能控制局面,那后果就不是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了!'四个男子顿时愣在那里,蔡老黑就嘿嘿嘿地笑起来了,说:'你不懂得农民,你不懂得农民,我们喝了酒说酒话,你当真吗?你不喝酒你太清醒了,可你却不知道酒有酒的乐趣,你只懂得一个子路不行,子路是高老庄人,但子路从高老庄出去了,你要真正懂得高老庄农民,你要喝酒哩!来,喝酒喝酒!狗剩,取酒去,你舍不得再拿酒吗?今日这酒算我的,我蔡老黑再没钱,几瓶酒还是买得起的!'啪地从口袋掏了一把钱票摔在桌上。狗剩忙说:'哪能要你出钱?拿酒拿酒,今日谁不喝得倒在这里,谁也不许走!'就下楼买酒去了。







西夏看着蔡老黑,却糊涂了,弄不清他们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酒话,但她情愿说的是酒话。那个长头发的男人眼睛血红,一直在盯着西夏,后来就趔趔趄趄走进旁边的卧室去,好大一会儿竟不出来。蔡老黑叫道:'关娃,关娃,你他娘的装什么熊,这一瓶不喝完你休想溜!'关娃却是不应。蔡老黑就叫一个光头去卧室拽着耳朵把关娃拉出来,光头才过去,就喊:'黑哥黑哥,你进来!'蔡老黑过去,立即听见那边啪啪地有了巴掌声,蔡老黑同时在骂:'你没出息的在这儿弄这事哩!大家操什么心,你却干这事?!'西夏觉得奇怪,也过去看,才到卧室门口,却被光头挡住,西夏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那长头发的裤子溜在脚面,她忙转过身,明白了长头发在干什么,也明白了这一切可能是因她而起,就生出恶心和愤怒,骂了一声'乌合之众!'顺门出去,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蔡老黑在屋里喊:'西夏,西夏,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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