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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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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书籍名:《北洋军阀史话》    作者:丁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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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公因触电扇伤指,卧病未起,未便遽行转达,书城忝参机要,凡此间内情,知之甚详,敢代为一一答复。……又谓克公于政治少所经验,第一次主张建都南京而北方兵变;第二次主张国务员拥兵北上,而苏州又兵变,今责克公于政治少经验,是公俨然以大政治家自命矣。夫克公之政治经验如何,鄙人不能尽知,至公自命为政治上富有经验者,观公自任财政总长以来,未闻有所建白,第轰轰烈烈之事,当即为此次所订垫款合同七条,可以骄人耳。大政治家所订合同可即作为铁案,一字不能增减,何以经未有经验之克公反对,而公即允毁约?吾知此七条经改正后必较公所订原约损失国权处稍轻,当即公所承认,如此则公之自命为有政治经验者所订之约,反为少经验者之所反对,而得修改稍善。……又谓将来国家必亡于克公之手,譬之医生用刀割治病人而不为封口,听其腐烂致死,此语尤为狂谬……吾书至此,气已不能再忍,敢正告公曰:公订此合同,将来国家必亡于公之手,而国家或不至亡者,则克公反对之功也。盖克公此次反对,在垫款合同七条耳,并非反对借款也。如因反对之影响而使合同可以修改,不至如公所订损失国权之甚,则国家可以获借款之利,不受借款之祸,试问孰功孰罪,不待智者可以知之。公负亡国之罪,而责有功之人,非丧心病狂,亦何至此?……又谓目前辱,未始不可报复于将来,此真小人无赖之言,非堂堂总长应出口。政见虽各有不同,皆为国家大计起见,并非克公有私怨于公,何险狠一至于此?……且书城自武汉战争时,即相随克公至今,知克公与公之交谊亦最悉。当南京成立时,克公推荐公为财政次长,以各省代表反对而止。北京政府成立时,参议院激进派人多谓公为前清猾史,拟反对公为财政总长,赖克公多方劝慰,始得通过。可见克公事事皆呵护公,于公绝无私怨隐恨,凡此皆误认公为有才所致。公若尚有一息之天良,清夜自思,何以为人?……来电不敢转达克公,望公明白见示,以便于克公前代公解释,全公与克公之交谊。临电惶惑,立盼电复。”

直接成为唐内阁的催命符是“直隶都督”问题。早在唐南下接收政府时,顺直议会(包括顺天府在内的直隶议会)根据革命时期各省都督由咨议局推选的惯例,推举直隶人王芝祥为直隶都督,唐绍仪应允由政府加以任命。在唐回北京时,就向袁报告,袁也点头表示同意。岂知在袁内心则完全不同意,因为他有一个旧观念,认为直隶都督就是北洋大臣,而王芝祥是一个亲同盟会的军人,在南京留守府当军事顾问,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心腹之地,袁是不放心的。同时袁认为任免军政大员是总统的职权,决不可再让给民意机构。在唐来说,不相信袁会出尔反尔,所以电召王来北京。就在这时,忽然有直隶五路军人通电反对王做直隶都督,袁遂以此为根据撤回他的同意,并且与唐商量,打算派王为南方军的宣慰使。唐大受刺激,认为这不仅是个人面子问题,也与内阁职权和政府威信有关,袁可以失信于唐,唐却不可失信于顺直议会和同盟会,因此唐表示无法接受袁的改变。6月15日袁把没有经唐内阁副署的“任命王芝祥为南方军宣慰使”的命令公布,这显示总统与内阁已经正面开火。根据《临时约法》,没有内阁副署的人事命令是不生效的。唐绍仪对于袁不经内阁总理副署而发表人事命令感到非常痛苦,同时又使他失信于顺直议会,人无信不立,何况他是内阁总理。这天他乘坐马车由办公室回家,忽然迎面来了两个开道的士兵,手中挥舞着鞭子,唐总理的御者几乎挨了他们一鞭。唐急忙吩咐把马车让到路旁,注意一看,一辆漂亮的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总统府拱卫军统领段芝贵。待到这辆车子过去了,总理的马车才缓缓前驶,他事后对人说:“好大的威风,只有前清摄政王才够得上这样威风呢。”由于双重的刺激,使他顿萌退意。6月15日他悄悄留下一张假单,“国务总理唐绍仪为呈请事:绍仪现因感受风热,牵动旧疾,恳请给假五日,赴津调治。惟总理职务关系重要,不容一日旷废,并乞大总统于国务员中简派一员暂行代理。”然后乘了一辆人力车至火车站,搭头等火车赴天津。

唐走后,北洋系的人们拊掌称快,认为去了眼中之钉。袁世凯接到唐的请假条,对于唐的不辞而别,心中亦颇不舒服  ,但究竟袁、唐两人共事交友数十年,不能太贸然决裂,所以仍派秘书长梁士诒专程前往天津慰留。唐绍仪和梁士诒两人私交本笃,而且意气相投,梁来津晤唐后,除传递袁意外,复谈及袁、唐两人的交谊。唐、梁抵足通宵,唐把自朝鲜和袁订交经过,两人在北洋共事凡20余年种种,娓娓向梁详述,至于为何演变到如此地步,唐曾感慨地说:“我和项城的交谊,君最深知,公谊私情我本不该挂冠,甚至不辞而别。可是观察今天国家局势,欲求统一中国,非项城不可,欲求治理中国,则非项城诚心和革命党合作不可。三个月来,我首当冲要,处理这个问题,仔细深入来看,觉得项城和革命党的合作,中间阻碍甚多,此点君必有同感。既然我的理想无法达到,则不如早作退路,免得将来焦头烂额。因此,我与项城今日的分手,是公义。”唐言下不胜唏嘘。

第二天一早,梁士诒返北京复命。接着唐的辞呈亦送达。袁知唐意已不可挽回,遂由总统发布准许唐辞职的命令。唐于民国元年3月13日由袁世凯任为国务总理,至6月28日辞职获准,前后不过一百零几天。这是中华民国的第一届内阁,竟如此短命。显示出民国初年的中国政治特色是多难的。

唐绍仪在天津小住数日,即乘轮赴上海,以远离北方是非之地。他上船后遇见了一个神气十足的汉子,大声地斥骂他不该弃职逃走,越说越生气,后来竟拿出盒子炮来,像是要施放的样子。唐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袁的特务来追踪他,因唐早知袁有特务组织会杀人,于是便陪着笑脸解释自己不能不辞职的苦衷。这汉子才回嗔作喜,和他拉手,并且说出自己的来历。原来他不是袁的特务,而是一个相当出名,自称“游侠”,可是举动冒失的荒唐鬼——黄桢祥。

唐绍仪的辞职,显露了《临时约法》已被破坏,因为总统不经内阁总理副署而发布人事命令,是违反《约法》的。可是当时大家都不在《约法》上争论,而在人事上争论  ,这当然是因为对于法治和民主还不熟练的缘故。

当唐宣布辞职后,造成了一连串的纠纷,这些纠纷可以从当时往来的文件中看出。

唐绍仪的辞呈:“为病难速痊,呈请解职医治事。窃绍仪因病请假,赴津就医,荷蒙大总统允准在案。连日延医诊视,旧病转剧。回思去年迭遭家难,闭户养疴,乃已无志于宦途,自分沉埋而没世。嗣奉派充议和代表,痛时局之阽危,哀民生之荡析,不敢自逸,力疾驰驱。数月之间,寝食失常,忧劳过甚,精力愈惫,犹幸战祸已息,国事聿新,冀可葆素休神,从容调摄。讵意百废待举之余,忽受总揽政纲之命,自揣病躯,敢膺重寄,徒以南北初合,政府未成,勉竭愚庸,罔辞劳怨。视事以来,夜不成寐,日必发寒,竭蹶以从,未敢言疾。然而蒲柳之质,非可御疾风,驽骀之材,不足致千里,驰至今日,惧膏肓之渐入,捐顶踵而何裨?惟有恳请大总统俯鉴愚忱,准免国务总理本官,迅简贤能接任,以维大局,俾获乞灵药石,退处清闲,冀得痼疾之稍疗,长享共和之幸福。”

袁批复:“……该总理于共和宣布以前,南北奔驰,为民国效劳备至。及就任总理,经营擘划,错节盘根  ,困苦艰难,非可言喻。民国举创,正赖长才,岂容听其退休,失其臂助。特以情词恳挚,出于至诚,不得不谅其苦衷,遂厥初志,应即准允请免国务总理本官,任为政府高级顾问……”

同时袁为唐辞职事,向黎元洪及各省作一交代:“前据国务总理唐绍仪呈称,因病请假,赴津调治,当经本大总统给假五日,并任命外交总长陆徽祥暂行代理国务总理事务,一面派员络绎赴津,慰留再四,竟难转圈。兹据该总理呈称:连日延医诊视,病转剧,惧膏育之渐入,捐顶踵而何裨?恳请准免国务总理本职,迅简贤能以维大局等语。该总理情词恳切,势难挽回,爱惜国家与爱惜人才之心,二者交战于中,难求两全之道。为唐君个人计,只可暂令养疴,以资将息。为国家全部计,总理一席万难久悬。自民国肇兴,百端待举,边方有骚动之情形,友邦无正式之承认,必须富有经验中外翕服之人始堪继唐君之任……”

唐绍仪辞职后,属于同盟会的蔡元培(教育)、王宠惠(司法)、宋教仁(农林)、王正廷(工商)四阁员联袂请辞。袁在总统府召见他们,会面时,袁用低沉的语调,作出一副极诚挚的态度对蔡等说:“我代表四万万国民慰留你们。”蔡也很郑重地说:“我代表四万万国民,请总统准许我们辞职。”

蔡等离开总统府后,即分别提出辞呈。

教育总长蔡元培辞呈是:“元培迂愚无状,猥蒙任命,承乏国务院,两月于兹矣。以大总统之英明,唐总理之同志,谬谓追随其间,当能竭千虑之一得,以贡献于民国。不图理想与事实积不相容,受事以来,旅进旅退,毫不能有所裨益,始信国务重大,诚非迂愚如元培者,所能胜任……今值总理辞职,国务院当然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