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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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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书籍名:《大瓷商》    作者:南飞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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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卢豫川赔笑道:“豫海也是怕家里着急。叔叔,您给董家的秘法,究竟……”

“自然是假的,我还没迷糊到那个地步!”卢维章莞尔一笑,道,“唉,不过里头也有不少好东西,董克温若是能举一反三,也算是卢家命里该有此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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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豫川瞠目道:“可,可一旦给董克温发现是假的,那……”

“这件事你莫要操心了。我自有主意。你还是多操心一下两个堂口的生意,顺便给津号的张文芳去封信,眼下卢家的分号里,距离烟台最近的就是津号了,让他务必全力支持豫海!”“我已经让总号调过去十万两银子,应该能应付一阵子了。张文芳是卢家的老人儿了,看了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叔叔,没事我就先下去了?”

“不忙!你把这份秘法的抄本拿走,好生保管着,早晚能有用处。”卢维章指了指桌子上的抄本,笑道,“虽然是假的,可细细看看,多少能长些见识!你这辈子最吃亏的就是不肯下工夫琢磨如何烧窑,总把我和你杨叔的话都当做耳旁风……”

卢豫川实在不愿在这昏暗的祠堂里多待,他耐着性子听了半晌,觉得叔叔果真是有了衰老之相,不然怎么会变得如此啰唆!卢维章说了好一阵,这才让他下去。待卢豫川走远了,卢维章默默一叹,转身跪倒在灵位前,两行泪水夺眶而出。肃穆冷清的祠堂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显得分外悠远:“列位祖宗,大哥,大嫂,卢维章给先人请罪了!维章自承接衣钵以来,处处严守家规,时时鞭策律己,不敢有违一丝一毫。唯独这件事,维章既坏了卢家的家法,也破了豫商的古训,明知有大罪而故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祖宗灵位在上,维章不敢为自己开脱!但祖宗明鉴,害人不是维章的初衷,这是维章万般无奈之举……既不能泄露卢家秘法,更不能让国家的颜面荡然无存!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维章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维章自知时日无多,害人便是害己,此计一出,必损阳寿。这是维章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有悖家训的事,是维章一生最大的污点,也是维章能给卢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但求祖宗英灵庇佑,让豫川和豫海不辱祖先,继承卢家衣钵,兄弟携手共图大业!不肖子孙卢维章,再拜叩谢列祖列宗……”

事实证明,卢豫海与田老大结拜兄弟是笔一本万利的买卖。田老大纵横黄海船运生意二十年,黑白两道都有朋友无数,他到船坞走了一趟,相中了两条正在修葺的商船。船坞老板一见是田老大,哪里还敢要银子?情愿双手奉送,但求田老大别一时生了无名火,又来找他们的麻烦。田老大有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口咬定必须得花钱买。船坞老板明知道两艘船成本是两万两,却只开价一千两,见田老大瞪圆了双眼,立刻改口说八百两。田老大哼了一声,扔下一张银票就走了。船坞老板送走了瘟神一般,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捡起来一看,却是张二百两的银票,顿时哭笑不得,长吁短叹起来。

在田老大的张罗下,钧兴堂一下子又有了两条商船,分别涂上了“兴字二号”和“兴字三号”的大字,只等卢豫海来验收下水。田老大又当着卢豫海的面,请来黄海海面上十三路黑道海匪在会贤楼喝酒,当场立下规矩,凡是涂着“钧兴堂”标记的商船,一律都是自己人的,其他的商船尽管抢,这三艘船动也别想动。卢豫海这才知道了田老大在江湖中的地位,连陪着喝酒的苗象林都不觉咋舌,对田老大刮目相看了。

卢豫海挑了个吉日,与田老大一起领着三艘商船出海来到天津码头。张文芳早按照二爷的要求备好了货,整整八十箱上等宋钧,还有一百箱日用粗瓷。卢豫海让田老大帮着招呼装船,对张文芳笑道:“光绪十一年你个老狐狸请辞号,被我驳了,看来还驳对了!干得好!二爷我打通了商路,你们津号的生意能好三成!”

张文芳笑着抹泪道:“二爷让苗象林来传话,说了六个字‘知道了,好好干’,这六个字老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那点小心眼给二爷瞧得透亮,惭愧啊……”

卢豫海拍拍这位快七十岁的大相公,道:“老张,身股涨得差不多了吧?你还是别急着荣休,杨老爷子七十多了,老相公干得蛮好嘛!你给我好好坐镇津号,少不了你忙活的!我走啦,还是那句话,好好干!”

张文芳不肯让他连津号不回就走,可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他,只得站在码头上遥遥地挥手送行。田老大吼道:“起——锚!”卢豫海忙拦住他,笑道:“大哥,这船上写的是谁家的字号?”田老大纳闷道:“是卢家钧兴堂啊。”“我们钧兴堂的人走到哪儿,生意就做到哪儿,可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还是豫商!今后这喊号子的规矩得改改,不叫起锚了……”

“那叫啥?”

“得劲!”

“得劲?”田老大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好,我明白了!山东河南××连着蛋,我知道这‘得劲’是啥意思!”说着便大吼道:“弟兄们,都听好了:东家发话了,从今往后,起锚的号子改成得劲了!都记住了吗?”三艘船上的人都应道:“记住了!”田老大吼道:“得——劲!”三艘船上的伙计们纷纷跟着吼道:“得——劲喽!”三只巨锚缓缓拉出水面,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张文芳听到这许久未曾听到的家乡土话,竟老泪纵横,一把白髯颤抖不已。

烟台卡皮莱街上的萧记老铺,一共有二十多个房间,已经被卢豫海全部包下来了,一半住人一半做了库房。转眼间卢豫海已经到了十多天,这些日子他除了去天津进货,其余的日子全在烟台的大街小巷溜达。田老大虽然对卢豫海的豪气干云佩服得很,但也没见过他是怎么做生意的。“家有黄金万贯,不如钧瓷一片”的俗话他也知道,可这一百多箱的货怎么变成银子,他心里还是没底。烟台开埠之后,从洋人那里进口的是棉布、火柴、铁器、胡椒、糖等洋货,由此出口的多是大豆、豆饼、棉花、枣、咸鱼等土货,没听说有人做钧瓷生意的。田老大好歹曾经干过船运,知道做生意的难处,也暗暗替卢豫海捏了一把汗。这位二爷也实在让人提心吊胆,不见他去洋行找生意交朋友,总是见他在街上转悠,眼看又是十多天过去了。田老大实在憋不住了,找到卢豫海,开门见山问道:“兄弟,那么多伙计等着你发财呢,你究竟打算咋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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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豫海笑道:“大哥着急了?”

“可不是吗!我看咱的船别老是在港里等,我得领着伙计们接点别家的活儿。不管怎么说,人家冲着我老田的面子来了,咱不能让人家干坐着没生意啊?”

卢豫海含笑拉着他进了屋,转身把房门关好,这才叹气道:“大哥,别说你着急,我他娘的比谁都急!我看出来门道了,这烟台街上,大大小小的洋行六十多家,还没一个干过钧瓷生意的!这是好事,可也是坏事!好是好在没人做过,等于给咱一个黄花大闺女,坏就坏在这黄花大闺女长得好,可太他娘的笨,看不懂咱们手里的货!你说去接点别的生意,我也赞成,不过你等好吧,不出俩月,我让大哥再没工夫接别人的活儿了!”

田老大一瞪眼,道:“兄弟,我这可不是干私活儿啊!挣的银子除了发工钱,咱俩五五分账!”

卢豫海摆手笑道:“我一分不要!大哥,我可把话说到前头,咱钧兴堂的船一不拉鸦片,二不拉军火,除了这两条,大哥尽管放手去做!”

“我亲弟弟就死在鸦片上,我以前做海盗,专抢鸦片船!军火嘛,嘿嘿,大哥就听你的,也不做它的生意!顾住伙计们吃喝就成。”田老大笑了笑,又正色道,“不过生意可真得抓紧了,好在钧瓷不会烂,要是咸鱼海货,哪儿能等这么长时间?”卢豫海点头道:“谢大哥提醒!”送走了他,卢豫海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这一个月勘察来的结果的确不容乐观。他装成购买钧瓷的买办掮客,到大大小小的洋行里问过,真没一家做钧瓷生意的,人家对钧瓷生意根本看不在眼里!神垕瓷业在这条商路上荒废已久,重新打开无异于开天辟地,难上加难。卢豫海苦苦思索了多日,始终想不出一个好计策。虽然离开神垕的时候对此有所准备,但他也没料到要打开局面竟会如此艰难。

卢豫海在外奔波了一天,此刻夜已深了,却睡意皆无。他呆呆地看着烛火,信马由缰地想着心事。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大哥来信说一切都好,陈司画来信也这么说,可他们越是异口同声,他越是觉得惴惴不安。两处堂口,那么多窑工伙计,哪儿能一点麻烦没有呢?肯定是爹的意思,唯恐他分心,故而是报喜不报忧。可司画应该说实话啊?……她跟关荷表面上都是一个赛一个地宽容,气量大,可说到底,女人的心眼比他娘的针尖还小,自己在家里尚且照应不周,何况又是远在千里之外?卢豫海叹了口气,脑子里不由得又回到了眼前的生意。那帮子洋鬼子、假洋鬼子太可恨了,一听见宋钧、瓷器就摇头。神垕钧瓷位列“钧、汝、官、定、哥”五大名窑之首,他们多少都听说过,可宋钧是啥样的,一个个却都不知道!万事开头难哪。不过话说回来,人家的土货生意做得好好的,对钧瓷生意一无所知,谁又肯贸然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呢?想到这里,卢豫海心中一时千头万绪交杂在一起,再也理不清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