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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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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书籍名:《烽火恩仇录》    作者:纪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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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金才试图夺门逃走,但四肢瘫软无力,不能行动。豆金才失望至极,微声叹了一口气:“唉――”

巫一坛显得出奇的从容不迫,也许他对反盗装置的作用具有相当透彻的了解,根本不担心豆金才反抗或脱逃。他“嘿嘿”冷笑着。搓搓双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推上子弹,对着枪身吻了吻,又朝枪口吹了口气。做完这些动作,他掀开被子跳到地下,也不穿衣服鞋子,提着手枪往前走了三步,举枪朝豆金才瞄准。

豆金才倚在墙上动弹不得,惊得魂不附体,自叹晦气,想想别无他法,只得闭着眼睛等死,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枪响,他睁眼一看,巫一坛已经把枪放下,走到自己旁边去了,正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墙上的洋美女画像,并发出“嗤嗤”的笑声。笑了一会,巫一坛退到床前,举枪朝洋美女瞄准。

豆金才松了口气,恍然大悟:“这家伙患有梦游症,被报警声响从安眠药导致的沉睡中惊醒过来,开始发病了。***,一场虚惊!现在明白了,每幅美妇女画上的黑圈圈并不是用墨水涂出来的,而是他用手枪射击的结果。这家伙准是三天两头发病的。哎呀,不好!豆金才忽然想到,巫一坛若一勾扳机,枪声会把前面的校部大楼的值班人员召来的,他同样逃不了一死的结果!

豆金才用绝望的眼光盯着巫一坛,暗暗叫道:“酒一坛”,把手枪放下来!

巫并没有放下手枪,他瞄了一会,轻轻扣动了扳机,奇怪的是,枪膛里仅发出一下轻轻的“噗”声,他连打三枪,枪枪如此。豆金才一愣之后,吁出一长口气;***,又是一场虚惊!他这是无声手枪。好家伙,小小一个上尉档案室主任倒有这新式武器了,准是他那个当副校长的姐夫送给他的。

巫一坛把手枪扔在床上,走到墙前去检查射击效果,又看又是摸,好一阵才退回来,嘴里发出表示满意的“啧啧”声,上床躺下,也不关灯,重新发出响亮的鼾声。

豆金才试着动动身子,勉强可以行动了,重新踅到门前。这回他学乖了,取出随身带着的绝缘尖嘴钳,夹起钥匙,伸进锁眼……

豆金才在机要室屡遭虚惊时,朱仁堂派出的另一支小组――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正面临着真正的危险!

这天晚上八时许,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身穿军官制服,驾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来到浙江省高等法院特刑庭庭长申屠康宅邸门口。

这申屠康年约四十,原本不过是杭州地方的一名小推事,既无学识资本,亦无后台靠山,本来决无升官希望。但这家伙善于钻营,惯会看上司眼光行事,前年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搞“整肃内部”,即清查打入党、政、军、警机关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申屠康积极响应,赤膊上阵,捏造材料,为上司在党政军警机关的狐朋狗友排除异己,深受上峰器重,之后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一年之内连升数级,从地方法院推事升至省高等法院特刑庭长,一步登天,小人得志,自是趾高气扬。申屠康住进市中心一幢传教士曾住过的花园洋房,摆起了官老爷架式雇佣了保镖为他看家护院,规定来访者必须通报,才准入内。

贺旋风、张三贵、丁四春上前去。叩叩大门,门上面一块书本大的小口打开了,露出一张红疙瘩的脸,那对牛眼闪着凶光:“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张三贵朝那狗仗人势的家伙瞟了一眼:“此地可是省法院申屠庭长的仙府?”

那家伙像是吃生米饭的,说话照样硬声硬调:“是又怎样?”

“请你往里通报,就说省保安司令部有人来拜访申屠庭长。”

“省保安司令部?”保镖重复了一声,从门洞里伸出一只青筋暴露的大手:“拿来!”

张三贵朝丁四春一努嘴,后者从夹在腋下的公文包里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假证件递过去。

保镖看了看,却仍不开门,问道:“你们晚上来找庭长干吗?”

贺旋风脸面一沉,厉声道:“有公事!***,堂堂省府长官的私邸老子都通行无阻,小小一个特刑庭长的家门就这么难进?快把门打开,误了老子的公事,唯你小子是问!”

这么一唬,那家伙才算软了下来,马上把门打开,同时用电话往里通报,接着放下耳机道:“庭长请二位会客室见。”

申屠康是个瘦长个子,单薄尖削的肩膀上扛着长得出奇的脖颈,橄榄形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玳瑁架眼镜,说话声音尖细,就象公鸭嘶鸣:“喝,二位是保安司令部的?”

张三贵脸上显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错。”

“不敢动问尊姓大名?”

“我姓贺名巴,他姓马名龙。”

“嗯,贺巴、马龙。不知二位深夜登门,有何见教?”

“我们奉龚司令的命令,来跟申屠庭长商量一桩小事:请你给我们开一张省高等法院紧急提审案犯的证明,我们必须马上去省警察厅拘留厅拘留所调查公事。”

申屠康眼镜后面映出警惕的眼色,朝贺、马两人脸上扫视了一下,稍一沉思,缓缓开口道:“保安司令部和本院从未有过公事来往,龚司令也是新近调来浙江省就任的,和我们素不相识,按说尽可不理。不过,大家都是在青天白日旗帜下干事的,同为党国效力,理应互相帮忙,共同提携,本人自是乐意为贵部效力,不知二位可曾带了公文?”这个家伙是吃司法饭的,考虑事情头脑清晰,思维颇合逻辑。张三贵一开口,他马上觉得不对头:“要去拘留所,尽可能直接和省警厅联系,这两家关系虽说不太融洽,但办此类公事是不能拒绝的,何必来找他这个高等法院特刑庭长帮忙?此事似有蹊跷!

张三贵、贺旋风不知对方心理,只道是出于职业习惯来这么一下子,当下便取出伪造的保安司令部公文递过去。这空白公文倒是真的,是豆金才通过新结识的一个朋友搞来的,公章却是假的,出自一个街头刻字匠之手。应该说,那刻字匠的本事是可以的,赤光玉几个反复验证过,觉得天衣无缝,这才使用的,不料眼下这个特刑庭长却是专门学过笔迹签定的。预先又戴上有色眼睛,拿在手里只略略瞟了一眼,就看出那公章是假的,扫帚眉毛一耸,却并不发作,笑道:“哈哈,既然有公文来,自是好说,请二位稍等,我去书房给你们开。”

他说着站起来,想往外走,叫保镖把这两个假冒保安司令部来访的不轨之徒拿下。但他没有料到,他的笑声中透出了虚假。被细心的张三贵所察觉,朝贺旋风丢了个眼色,两人一跃而起,挡住特刑庭长的去路。

申屠康一惊,脸上掠起一丝恐慌,但随即镇定下去:“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贺旋风亮出手枪:“小意思!”

“啊,这……这……别误会!别误会!”

“少废话!马上去书房,把证明什么的交出来,你胆敢说个‘不’字,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周年祭日。”

申屠康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放这两人进来,但为时已晚,要想活命只好从命。他长叹一声:“唉――走吧!”

书房就在会客室隔壁,三人进去,丁四春把门关上,站在门边谛听外面动静,张三贵把申屠康推到墙角保险柜前:“打开!”

刑庭长颤颤抖抖掏出钥匙打开柜门,张三贵一看里面尽是些牛皮纸卷宗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他也懒得去翻,让申屠康拿出二张空白提审证。那上面已盖了高等法院的公章,申屠康签了名,盖了私章,讨好地问:“要不要填上案犯姓名?”

“填吧,填一张,写吴影子”。

张三贵收起提审证,眼睛一扫,发现衣帽架上挂着一根布带,走过去取下:“申屠庭长,对不起,得暂时委屈你一下。”

申屠康一看势头不好,以为要勒死他,吓得往地下瘫。“我……”

贺旋风揪住他的脖颈一擒,放翻在地,手指朝耳朵后面的凹窝戳了一下,特刑庭长顿时停止挣扎,只有翻白眼喘粗气的份,听凭贺旋风把四肢缚住,像扔死猪那样扔进壁橱。

“老小子,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张三贵、贺旋风、丁四春离开申屠康宅邸,驾车径往省警察厅拘留所。这个拘留所原是一座道观,辛亥革命那年,杭州奇寒,几个道人晚上实在捱不过,爬起来烧了堆火取暖,后来不知怎的燃着了房屋,腾起冲天巨焰。待到救火会来扑救时,道观早已变成一堆废墟,只有四周那一丈多高的青砖围墙还是完整的。道人无处栖身,东奔西走作鸟兽散,空留废观在此,后来都被督衙门看中,改建成监狱。民国十七年浙江成立省警察厅后,移交给警厅作拘留所,关押由警厅直接捕捉的重要案犯。这里戒备森严,晚间门口放的是四人岗,另外还有一个六人巡逻组,绕围墙兜着圈子巡查。

张三贵、贺旋风、丁四春把三轮摩托车停在拘留所隔壁一家竹木行空埸上,步行过去,向岗哨出示特刑庭长开的提审证,说是省保安司令部军法处的,奉命紧急提审在押犯吴影子。带哨的那位仔细看过提审证,又核对了张三贵、贺旋风的军官证件,这才准予入内。丁四春掏出四包香烟扔给他们:“弟兄们辛苦了!”

岗哨每人得了一包香烟,好不快活,有一个饶舌的家伙马上给予指点。“你们进去后找姚所长,他今晚值班,只要他点头,内勤马上会把案犯提出来的。”

拘留所副所长姚孝夫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三位“军法官”。这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穿一套大号警官服,用一根军用皮带硬把大肚皮往里勒紧。这样,他说起话来就只能用短句,否则气不够:“哦,是保安司令部的,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