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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一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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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提醒

书籍名:《像我这一种男人》    作者:厌倦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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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添上一道伤疤,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自豪。似乎挂上了锁头,不自觉中我总习惯垂下头。对着镜子看着那好像夏天被暴晒开的沥青路一样的口子,我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以前总崇拜有这种玩意挂在脸上的男人。

        狗只咬被咬败过的狗,外婆在世的时候经常这样开导我,在我因为斗输了小孩子的游戏或者学习成绩值得被批评的时候,我总会听到她这句老话。摸着脸上的口子,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我觉得自己确实被狗咬过了。不过如果外婆还能看到我现在的一切,我想不出她是否还会同样安慰我,但是,这并不重要——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我想这个道理从几百年前到几百年后都不会错。因为无论社会怎么变,在上面混来混去的始终还是我们这些“人”。

        汪洋没有再到医院,李桐倒勤快的像个真正的护士,不过那都是她逃离学校的借口。

        “开发区有家电影院被汪洋兑下来了。”来陪着我的修鬼忽然说:“挺他妈大,上下楼,后排包厢全是真皮。”

        “那还不等着赔?”我取笑说:“市里电影院四五家,除了头场能赚点钱,剩下的还能挺过路边三五块的盗版?”

        “嗯。”修鬼站在房门口,边张望着走廊的医生护士,边小心翼翼的抽着烟,“汪洋说,等这事了了,让咱都去那。”

        “操,没谁跑那地方闹事吧?”我苦笑说:“让咱蹲在玻璃窗后面卖票?”

        “你纯粹是个老外。”修鬼哈哈笑着说:“回头你问问鸡头,你看把他乐的,这两天没闲着,到处捞姑娘。”

        我这时才明白这几个浑小子想在电影院卖肉。这种事跟夜总会差不多,不过以往市里稍微有点排场的影院都是挂着政府公家的名字,没人敢在那里撒野。而且影院不像场子里有专门的炮房,一般客人大多过过手瘾就完事,赚头并不大。

        聊胜于无,挨个酒杯子能让这几个小子捞点实惠,我倒没什么意见。

        “让鸡头悠着点,别捅出大事被汪洋调理。”我点头说。

        “他要是知道悠着点,他他妈早躺炕头上老实做人了。”修鬼歪头说:“没事,不挂名不登记的,谁乐意来坐都行。鸡头说了,现在都这样。”

        自己在皮肉场子呆过一段时间,我自然明白那不过是鸡头安慰修鬼的话。对于坐台年头久的小姐,她们根本不需要鸡头们来看管。而那些刚跳进坑的嫩货,连哄带打,鸡头要做的事情很多。重要的是,这种小姐遇见警察就兜不住嘴,她们很少会记得自己曾陪过多少位警察和高干。

        “刘义那事咋样了?”既然汪洋把我们送去那里,他当然会背后出把力,我扫掉多余的担心问。

        修鬼忿忿的在门上戳着烟头,“让他狂!汪洋说用不着两月,站前那十几台车全他妈给扣了。”

        “谁扣?”我惊奇问。

        修鬼眨眨眼,笑着说出了汪洋的意思。让我惊讶的是,这一切居然与小辛有着不小的关系。

        一座城市的商业区自然是每个老板的心头肉,能在步行街站住脚,周虎靠的不是拳头和哥们,而是自己的叔叔。

        周虎的叔叔曾是市里的书记,每个提起周书记的人大多挑挑大拇指。不过就如同法院、派出所、纪委都是一套行政班子一样,一位书记再有决心,也不能一个人完成什么样的目标。周书记并不买自己的侄子的账,场面上也经常下了周虎的面子,警告自己的同事和老关系不许看在自己的情面上帮周虎任何忙。可惜,这不代表其他人不买周虎的账。歪路也是路,能帮上周虎的忙,没人能保证日后周书记不会记下人情。

        这些年周虎顺风顺水的原因就是这个,可惜每件事总有到头的时候。周书记调到城市规划与旅游开发部门工作,主管的地段恰恰是周虎那几摊生意的地盘。这本应该是件值得侄子高兴的事,不过对与周虎来说却不相同。自己的叔叔要管理的是自己这摊子烂事,公私之间要衡量的东西太多。

        于是没缓和和确定关系之前,周虎才会收敛,而且把一切能扯上边的脏生意都往别人手里推。

        火车站是一个城市的门面,尽管汪洋请不动周书记,不过请出替自己说话的人并不难。汪洋决定把刘义捅上去当成典型,毕竟每位急于立下口碑的人都需要一个典型。

        “操,我说小辛怎么找我办事。”我摇头说出了自己与小辛的那顿饭,不屑的追问:“刘义咋想?”

        “谁知道的。”修鬼摊手说:“要么就认错掏钱,要么就破罐子破摔把车队结了。他爱咋想咋想,光头被整个拘留,他哥倒挺够意思,提了几十万去把人弄出来了。”

        “脑袋都被门挤过,几十万直接把我买出去,什么事不都结了?”我哈哈笑着说,当然只是个玩笑,虽然道理是这样,不过面子不会是这样。

        闲扯一会我把修鬼从医院支走,我实在懒的隔十几分钟替他开一次窗户放放烟味,不过当着连巡的面,我不敢说一句废话。

        看到他拎着果篮走进医院,我早早摆好了藏起来的烟灰缸。从他的脸上我看出汪洋的事办的不顺,自动自觉的把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

        男人大多有同样的毛病,小孩子谈黑社会,成年人谈政治。当然,就像十个染成七彩头的小痞子里至少有九个没胆子一个人去扎刺一样,满嘴胡话研究着政府方针的人,也只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发发牢骚。

        我把话题牵扯到周虎身上,一时忘记了连巡曾经与这个人走的多近。当我回过味想改口,却已经来不及。

        连巡狠狠掐着烟头,看着半晌不吭声的我突然笑了起来,“以后你当我面问问就算了,别当别人面说。别说你,咱这不大点地方谁敢传几句他的废话,都得自己应承着。”

        “转盘有家汽配厂,后来被外资买下来卖了几年好车吧?”连巡转口问。

        我点头答应,“离我家不远。”

        “那单位让外国人接手之前效益还行,那时候的厂长被调了,立马就倒了。”连巡耸肩说。

        “调走当官去了?”我笑着问。

        “嗯。市长助理。”连巡平常说话粗声粗气,但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静了下来,反而让我有些难受。

        “好位啊。”我搭茬说:“助个三五年蹦上副职,再熬一熬就出头了。”

        连巡不客气的戳了我一拳,“懂的还不少。”

        “操,整天在外面逛,遇见个人不是说自己亲戚是高干,就是说自己哥们是高干的鳖犊儿子,吹呗。”我摊手说。

        “都他妈助理了六年了,去年给平调,不知道又调哪当秘书了。”连巡许久才接口说,“三个助理,人家那俩位早升天了,就留他老哥一个干靠着。给你位不给你实权。你还别想闹,闹也没用。隔三差五我再找两人给你捅点钱,你不收不好使,收了更不好使。”

        连巡的话很乱,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接口问:“那厂长得罪过周虎?”

        “嗯。”连巡点头说:“这玩意咱想不明白,也就周虎和汪洋那种人能办出来。花钱把人保上去,回头这一辈子又把人空那空着。不是想耍个权摆个谱吗?行,把你架高了,随便你摆,但是谁也看不到。那厂长以前算是有点手腕的人,被周虎这么一整,现在放个屁都没人听得见,整天就窝在办公室里坐着,等退休。”

        “因为啥事?”我不解的问。对那些在上头明争暗夺的人来说。一个永远转不了正的助手,跟废物没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连巡不耐烦的说:“掐头去尾一个钱字,离了它什么都闹不起来。”

        “咋说也是一个国营厂长,不行就去告呗,告完市里告省里,最后跑首都逛一圈。”我取笑说:“犯不上厂长不当去当秘书吧。”

        “告?”连巡啐痰说:“全中国十好几亿人,去掉一天到晚花钱花不完的,谁他妈没点憋火的事?都去告,谁忙的过来?就算有人听,你连面都见不着。除非你有什么大事,要不半道就被警察拎回来了。哪年市局不得派几个稳当的去外面守着去?先看身份证,归谁管的谁带回去,没人有空听你这些唠叨。”

        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听,但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为了工资科漏开的五十几块钱,老爸厂子里会有人拎着菜刀放血,而我,宁愿多砸出几倍或几十倍让我面前的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人总是喜欢用胡闹来证明自己胡闹的有理。

        想了想,我把小辛对我说的事告诉了连巡,连巡听完立即摇头说:“给你什么你都别干。周雷在步行街整天圈拢一批小崽子跟在后腚,用的着找你出来装大瓣蒜?他现在是不敢闹腾,谁知道他叔哪天犯了狠劲把他整进去?”

        “不就扔个号子吗?还能真把自己侄子送进去?图啥?就图个好名?”我顶嘴问。

        “你以为人家都跟咱似的?瞧不顺眼挤几句,敢顶嘴就动手?”连巡老练的教育说:“你好好想想,他不调理自己侄子,外面有的是人骂他,他要是调理了,外面一样也有人骂,骂的肯定比以前狠。”

        细想一下,连巡说的确实没错。大义灭亲这玩意只有在比自己混的邋遢的人的身上发生时,才会招惹到自己的敬佩。如果周书记真把周虎从市里拔掉,百分之一百二的人会诋毁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卖掉自己的亲戚。尽管这些人都会清楚,他的前途不可能比周虎横行时他能收到的好处多。

        “周虎跟咱不是一样的人,咱是在社会上瞎混,玩不过他。你自己留个神。”连巡说着说着叹气起来,让我明白他一定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德行。

        谢过连巡的提醒后,我又听了很多他和周虎以前的故事,不过太老套了一些,七八十年代市场和农贸的鱼霸、菜霸做的大多是同样的勾当,新鲜劲一过,我便打起了瞌睡。

        连巡不轻不重的抽了我的后脑勺一下,留下的果篮里放着几张市里一家星级酒店的套餐券。猜到这是汪洋的好意,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几年前我和蓝眼睛怕掉价,提前几百米下出租走进了那家饭店。而现在,汪洋给了我门票却忘记借我车,重要的是,我找不到一个愿意陪我走去饭店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