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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七刀

书籍名:《像我这一种男人》    作者:厌倦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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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条不紊或许不适合我的日子,只不过我找不到可以值得惊喜的东西。

        虽然一直绕在黑子周围,我始终踏不进他的心里,事后我可以想明白他的做法,事前我却只能蒙上双眼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活着就像在兜圈,越接近终点的同时也越接近--&网--。在我眼里黑子已经可以醒着做梦睡着喝酒,无所担忧,不过他偏偏不停忙着。

        贪婪?也许。但不论我们咬牙切齿还是眼光狂热,我们都在这么活着。

        黑子让我有空学点文化,然而回头又告诉我书读太多没有一点用处。黑子暗示我掀了桌子,对那些打算在新月亮湾上捞点油水的人指着鼻子毒骂恐吓,回头却又让我跑去税务卫生文化各种地方补送红包。黑子让我到站前拉人送去旧客运站车队,一转身又立即让我带着交通大队的朋友堵在收费口准确的扣私车罚钱。黑子让我去月亮湾周围新开的夜总会捧场送牌匾,当晚又毫不犹豫的让我带人把夜总会的几个保安拖到胡同里一起捅进医院。

        虚伪我懂了,残酷我懂了,这都是黑子教给我的玩意。每当胖子摇头叹气不理解黑子的做法时,我都会讥笑着骂:“还活在梦里呢?”

        大约是夏季即将退去的那段时间,按照规定夜市的生意已经应该收尾,不过t市很大一部分经济收入来自在校学生,所以在暑假结束前生意照旧。陆续回巢的学生总能带来一笔小财,虽然城管税收时不时悠闲的过来收点处罚,这并不影响晚上的热闹。

        毛毛原本喊我去桑拿,我却没那个福气享受。黑子还在酒桌上折腾,圆圆和她的小对象被学校勒令退学,圆圆没敢告诉家里,找出黑子出面请客。想不到几杯酒下肚,一位学校的领导酒精过敏得去医院溜溜。黑子好意叫过服务生跑腿买点消炎药,但那位可敬的领导登时拒绝了,说自己常年打先锋,一般的药已经没有效果。大概酒喝到位了,他说话也没有避讳,笑眯眯的坦白每年学校的医疗费高达两百多万,当然,这些钱全是教师们的“待遇”。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很久,月亮湾全部小姐加起来,每年每个人得打掉一百多个孩子才能花完这笔钱。不过这不是什么笑话,小不点流产后连消炎针都没有开,想起来反而让我有点烦躁。

        把领导送去医院时,医院大夫正忙着在病房换针,我吆喝半天才帮领导挤下一张床。大夫边抱怨着医护人手不够边接过我递的烟开起了玩笑,“以前最喜欢值夜班,晚上收拾些点滴的针头和针管,办公室窗外就有人蹲着抢。”

        我不解的等着他的回答,医生嗤笑着说:“都是些扎针的人在那等着,他们可不管什么一次性,也不管消毒没消毒,接过去就敢往大腿上扎。我站在窗口一喊,那群人见鬼似的马上开溜,裤子没提一样跑。”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瞪着医生问。

        经常带人来这所医院研究那些所谓的业务,医院上上下下我倒是很熟。眼前的大夫曾从我这要过处方费,明面上要,偏偏我得装出感激的模样来奉承他。

        很多时间和场合我只能这么选择,不过刻意的低调并不代表什么。

        “起的早不代表体格好。”我冲医生撇嘴说:“没准以前在你窗户底下捡针头的人现在牛逼了,你见着都得喊爹。”

        丢下话后我便离开了医院,医生也许是无心,但他已经把我划成那些他从眼缝里打量的废物,这很不是滋味。

        打回毛毛的电话,我跟去桑拿陪他推波,没想到黑子不一会就搁下事情让我去办。知道毛毛在旁边的时候黑子没多说,只是让我盯紧毛毛。

        马明辉的台球场消停了这么久,该躲的一样没躲过去。宏伟大约国庆前生意不错,心情好起来特意挑人来这里闹事。场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再稳当的老板也受不了地痞流氓的打扰。而且这些小流氓挂上了宏伟的名号,不比雷子们差到哪里。

        我蹿进马明辉台球厅斜对面的陶吧,于悦那群小子早早等在那里,似模似样的抹着泥巴,于悦偷偷冲我眯眼时不断的瞟着吧台上的几个家伙。

        我把事情简单说给毛毛听后,他不解的问:“犯不上为了马明辉得罪宏伟吧?”

        “操。”我用力点着头笑,“都是宏伟送来找揍的傻逼,咱打的越狠,宏伟越有借口玩马明辉。”

        “黑子跟宏伟搀合一起去了?”毛毛咧大嘴问。

        与大隋不同,混在道上同样讲究出身。即使都是欺行霸市,但宏伟大多扛着法律叼着政策来捞钱,偶尔我会从别人嘴里听出宏伟有些看不起矿山这些混子的意思,包括朱老板。

        我闭着嘴没回答,于悦走过来气愤的嘀咕:“马哥打电话叫我们过来,这群小子还在路边喝酒,挑明瞧不起咱。不说是跟着宏伟散混的吗?我琢磨着没让哥们动手。”

        “靠张床就以为能睡姑娘?”我不屑的笑着,“狗卵子永远成不了四喜丸子,使劲整。”

        毛毛怔了很久,最终点点头,“别闹大发了。”

        我端着茶壶走向吧台,一个挑染着白毛的小子跑去拿模具,我逮空坐上了他的位子。周围的小子上下打量着我,毛毛摇头晃脑凑过来,趴在吧台让服务员上打啤酒。这种事情他在肯德基同样干过,自然惹得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白毛走回来嘟囔着骂:“逼养的农民,哎,哥们,没看见我茶杯还搁在位上吗?”

        “没看见我茶壶也搁这吗?”我笑着推开愤怒的毛毛,无所谓的答茬。

        白毛沉下脸把我拽下了位子,旁边有个妞好心冲我使眼色,暗示我不要惹这群小子。我耸肩拿回茶壶,边对妞回笑,边把茶壶砸在了白毛的后脑勺上。

        什么眼观六路招数架势都是白扯,十几个人混在一起,我能做的就是盯住一个人玩命的打着。大腿、后背,就连腰被什么玩意砸中,我都感觉不到疼,一点酸而已。人本来就是野兽畜生变出来的东西,一旦盯上了什么,想吞进肚子就得忘记自己会疼。

        白毛脑袋被开了瓢,旁边一个体格很壮的哥们冲上来跟我卖艺,抄着托盘愣把我和毛毛都砸倒。于悦是唯一一个拎着刀子的家伙,不过经历了上次那件事,那把小匕首更像是他保命的玩具。我踢开挡在身边的毛毛,蹿到于悦身边抢下了刀子。

        托盘砸着毛毛的胳膊,我划开了那小子的后背。如果不是因为惦记着宏伟,我绝不会对创可贴能盖住的伤口感兴趣。

        但我忽略了一种东西——酒精。我曾以为不管喝了多少酒,身子被人扎破时一定会吓的醒过来,然而我错了。

        这家伙回手一托盘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趔趄摔在吧台边,我几乎睁不开眼。我试过,但我只能看到或黑或灰的桌子椅子,男人姑娘,还有灯光,都是那种颜色。

        托盘再朝我砸过来的时候,我发觉眼睛里畸形一样闪着红与绿,就在眼球上跳着跑着,让我害怕。

        我爬起来一边护着脑袋一边戳向前方,毛毛在一旁喊着“我操!”,这才让我清醒过来。

        刀子扎在那家伙的胸口偏下,这是别人看来。我隐约觉得刀子被什么东西挡住,或许是电话,或许是记事本,也许我该庆幸,但我竟恼怒起来。

        应该是四刀,这是事后毛毛告诉我的,我朝着同一方向捅了四刀。托盘同样砸了我四下,这是随后赶来的二郎数的。于悦叫他出来,他在人群中却只看到了这些,这让我很感动。处朋友不该看大是大非,那都是一个人的选择,大多数需要选择的时候,人都是混乱的。而在这种时候只盯着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他这种朋友。

        后背一刀,大腿根两刀,胸口四刀,一共七刀让我赔了两万块。胸口的四刀仅仅在肋骨中间留了道口子,黑子告诉我,我把那小子上衣兜里的电话本捅穿了。

        我说我知道,如果没有那个本子,我根本不会继续捅下去。

        黑子笑着问我:“既然知道那地方不能乱捅,为什么还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它挡着我。”我说。

        所有人都以为我捅在肋骨那些刀一定能镇住那家伙,包括我在内,但是我们都错了。从那以后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少喝酒,可怕的不是胆小或者卤莽,而是一个人没了脑子。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当我感觉到刀子扎破嫩嫩的皮肤立即收手后,他仍然吼叫着跟我拼命。

        “我操你嘴。”我这样骂着,我倒希望他立即安稳的躺在地上不言语,那样我才有借口带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哥们大摇大摆离开。

        他仍喊着,于是我补上了大腿根的那两刀。不为了别的,纯粹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这些想法我不敢说,虽然我相信每个与我做着同样事情的人都会这么想,但他们与我一样,不敢说。如果我们只是别人酒后闲聊中被当成娱乐的材料,我宁可被当成绝对坚忍的那一种。

        男人很多种,坚强到不敢不能说出恐惧的,只有我这种。可以鄙视抛弃,不可以小视不屑。

        我用手指戳着褥子,“它要是一直留着这个坑,我也不会傻到不知道自己手指头会疼。我要是停下来了,别人都会以为我连床褥子都捅不服。”

        事后我对二郎和一脸担心的金笛说。

        “早晚它还得平回来。”金笛瞪着我反问。

        “这玩意跟人一样吗?”我说:“以前总听别人说我们这种人不是人,什么是人?不就有个脑袋瓜子能想点事吗?他们想的是怎么才能不饿死,不累死,我们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被别人看扁了,怎么才能立下号子。操,不怕死的就不是人?酒一醒,谁他妈都怕死。”

        我想我这句话倒没错。我捅完最后两刀后,那群小子全跑没影了。毛毛喊车把仍撑着乱喊乱叫混身是血的哥们送去了医院,我则跑回桑拿蒸了几个小时。

        “蒸一年也没**用。”二郎对我说。

        他了解我的习惯,洗手、洗澡,每次我伤了谁都会这么做。

        马明辉知道当晚那些事情之后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我干脆与二郎换了卡,整天缩在家里一步不出。

        我不会这时候站出去背黑锅,何况私了那两万块是黑子出的,我自然知道他会处理一切。

        宏伟亲自跑去了马明辉的场子,据说开口一百几十万,那个被我捅伤的家伙也摇身一变成了宏伟的远房侄子。

        马明辉急着找黑子,黑子悠闲的让毛毛去恐吓,大不了送出去几个小弟,背后也得捅马明辉一刀,告他教唆。

        马明辉似乎找了一些其他朋友,宏伟不是只说不练的人,连续几天吆喝着一群半大小子坐在台球厅外打扑克、喝酒、闲扯蛋,但就是死死挡住了台球厅的大门。

        毛毛把马明辉的车的挡风玻璃砸了,只是暗示月亮湾的人能恨不能惹。

        马明辉还是认命了,开发区有套五十来万的小别墅送给了黑子,台球厅折价卖给了宏伟,临走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我犹豫着接了过去。

        “**养的,你早晚得有报应。”马明辉口气倒很平静。

        “我可不是有报应了吗?”我叹气说:“天天喝酒吃饭都记账,想花点钱都花不出去。”

        说完我挂了电话,刘宇笑了,二郎歪嘴“操”了一声,只有金笛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心很凉,金笛的体温透过手指一直传到心口。有人说男人都是软弱的,那些坚强的只是固执的守着胸膛不让人看破。我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但我竟然在她的手心里颤抖起来。

        “以后别干这些事了,重头好好过。”金笛用力握紧手说。

        我忽然明白了黑子的生活,或许他与我一样,也想重新过着,但我们这种人,谁能找--&网--在哪?当我们的骄傲被看作狂妄,当我们的平淡被说成极端,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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