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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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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蒙受了耻辱(4)

书籍名:《息夫人》    作者:曹雁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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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舞叹道:“如今,她已经嫁与息侯,还能如何?”

  妫雉抬起头,看着献舞,认真道:“大王,您若相信臣妾,也不是没有办法!”

  献舞愣愣看着妫雉,不可置信:“真有办法吗?”

  妫雉温柔点头,凑到献舞耳边一番计较。献舞面有难色,道:“这法子未免太下作!”

  妫雉道:“大王,其实女人是最了解女人。她之所以这样抗拒,不过是因为没有到那一步。如果到了那一步,便经不起劝的,只要臣妾耐心劝说,加上大王的真心对待,天长日久她便也就顺从了。”

  献舞呆呆问道:“你不介意有人分宠吗?”

  妫雉情意无限地说道:“那要看是何人分宠,臣妾输给她也是心服口服。在臣妾心里,大王安乐,臣妾就安乐。”

  献舞心神动摇,喜色飞上眉梢,不知所措地在屋内打转。妫雉劝下丈夫,道:“大王别着急,臣妾先叫人安顿好,稍后来叫您。”

  妫雉托着沉重的肚腹,面色阴冷地走在花径上。凄冷的眼泪流淌下来,阴冷的笑容挂在薄腮上。她招来了绿绮殿的奴仆,按照吩咐布好了局,心里恨不得将妫翟片片撕裂。

  更鼓三声,绿绮殿的宫门一道一道悄然开合。妫翟沉浸在梦中,睡得正是惬意。窗外虫鸣蝉吟,正是睡意最浓的时段。她翻过一个身,被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热气弄醒。她费力睁开眼睛,一个黑影站伏在床前。

  “谁!”妫翟惊呼,然而不等她尖叫,那人欺身上来,捂住了她的嘴,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妫翟拼命挣扎,左右摇摆,黑夜中她看不清来者的脸,只觉得衣裳被剥开,亵衣露了出来。浓重的鼻息和喘息充斥了黑夜,咸热的汗滴滴在她的嘴角。

  妫翟愤怒不已,腾出双手狠狠砸着侵犯者的背,用最大的力气扭动。然而这个来人却也有相当大的力气,依然没有停止动作,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小腹上。妫翟焦急,错开嘴唇,狠狠咬住了男人捂着她嘴的手指。男人吃痛松开手,妫翟立刻大叫:“星辰!有贼啊!”

  星辰睡在侧室旁,忽然听到主人的呼喊,赶紧拿起宫灯摸索而来。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压在主人身上,动手动脚,肆意凌辱。星辰恼怒,拿起桌上的陶壶就往男人后脑砸去,男人吃痛滚落床榻,妫翟一看,大吃一惊,竟是蔡献舞!

  星辰还没有看分明,连忙大叫:“来人啊,有刺客!”说罢就要开门。但是只听一阵脚步和一阵哗啦声,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星辰拼命叫喊,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献舞已经起身,眼神里是得意之色,撩起衣袖,肆无忌惮地向妫翟再次扑上来。妫翟与星辰见此状,什么都明白了,她们掉入了魔爪!

  妫翟将被子揽在身上,拼命往里躲。星辰扑上去拦腰死死抱住献舞。献舞酒劲上来将星辰甩开到地上。室内微弱的火光,让妫翟看清了蔡献舞的脸,她扬起手狠狠扇了献舞一巴掌,骂道:“蔡献舞,你好叫人失望!”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让献舞梦醒如初,他仔细一瞧,满床狼藉,妫翟鬓发垂散正满心怨恨地盯着他,似要喷出火来将他烧死。献舞只觉腹下一阵凉意,所有的冲动都消散云翳中,呆呆捂着脸滑下床。

  星辰挣扎着起身,连忙将一件外衣披在主人身上。妫翟泪痕未消,理好衣裳站下榻来,指着献舞欲壑难填的脸凄怆痛诉:“蔡献舞,你真是我在宛丘桃林遇见的那个人吗?我一直以为,那个男人美好得绝无仅有,是我毕生心里最珍贵的回忆。但是,你却这么残忍,活生生的把它毁掉了!”

  妫翟说完,肠胃一阵蠕动,忍不住干呕,将睡前喝下的茶水悉数吐出来。

  献舞回过神,心理防线被妫翟的失望与恶心击退,颓丧跪在地上,痛苦说道:“我无意冒犯的,只是饮多了酒,有些发狂。”

  妫翟冷笑,顾不得额头的冷汗,憎恨控诉:“无意冒犯?你若冒失闯进来,我信!但这屋外的奴才们却为何连门都不让我们开!这也是无意的吗?”

  “是,是,的确是我有贪心!”献舞带着哭腔控诉,眼里布满血丝,“你可知道这四五年来,我过得多漫长!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想你的长发,想起你的容颜,我听星辰叫你女公子,见你穿着水仙花的衣裳,你又说叫我听新曲。我以为你是我的表妹,以为那日寿宴上见到的女子就是你!可是,我揭开头盖,却发现是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确是我的表妹,但我没有办法爱上她。你可知道这样的痛苦有多深?你作的《鱼游》曲,我到现在都没有忘。那望河楼是我选的地方,那一年我十八岁,心里发誓要送给我最爱的妻子,要把蔡国最美的景色送给她。当我遇见你之后,我亲手种下了梧桐与合欢,摆上了最好的琴与棋,甚至我还命工匠做了一支与你一模一样的骨笛!就是为了等你!我等了你整整五年啊!”

  “你光知道等有什么用?公子御寇是你的挚友,又是我家主子最信赖的人,你若是有心,只管去宛丘打听就可以知。那时,我家主子还待字闺中,对你到过的地方还日日去看。可是,你却一走了之!”星辰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一句句指责鞭笞着献舞的心,“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承诺,凭什么叫我主子守约!今日做出这样非礼之事,怎配说爱!”

  妫翟坐上床榻,浑身颤抖,说出一句:“蔡献舞,你我之间,天意弄人。今日之事,我可以恕你,请你予我符节,放我出城!”

  献舞摆手,奔至床边,拉住妫翟的衣袖,拒绝道:“不!我既然已经冒犯了你,绝不会放你走!我宁可囚禁你,占有你,也绝对不允许你再离开我的视线!”

  妫翟震怒,推开献舞,取下头上的簪子送到了脖子上,厉声说道:“蔡献舞,你不要糊涂!我如今不是桃林里的避世少女,我是息侯的女人,息国子民的息夫人!你今日若是将我逼上绝路,我便自尽给你瞧!宁死也不受你侮辱!”

  献舞眼神空洞,苦笑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一点知觉都没有,竟宁死也不愿意屈从!”

  妫翟将手臂力道大了一成,鲜血顺着簪子的尖滑下脖子,染红了衣领:“你若不信,大可一试!放我走!蔡献舞,别让我带着对你的怨恨死去!”

  献舞跌坐在地,抱头呜呜哭泣起来,像是个失宠于父母的孩子,哭得哀怨委屈。献舞边哭边摇头,忏悔说道:“是我自己懦弱,自己找借口!只知逃避失意,却忘了要去寻你!我怎么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来!怎么会!”

  妫翟握着簪子的手依然没有松劲,但还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拂去献舞的泪,带着遗憾说道:“献舞,你的心意我会记得的,但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我会用余生来怀念我们的相遇,只要你不再糊涂,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跟息侯提起半个字!你没有对我有过承诺,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献舞抬起眼,看着妫翟眼里的明媚清波,越发愧疚。他觉得他低估了妫翟的志气,贬低了她的气度。他擦去眼泪,从怀里掏出符令,交到妫翟手里,道:“拿着这个符令出城去吧,明日一早让你姐姐知道,还不知闹得怎样,她不像你看着的那样好对付。”

  妫翟将符令送还,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与她一起长大,对她的了解不输于你。你不用把符节给我,只需送我到城门边即可。”

  献舞推回,道:“我不送你了,我怕我跟着你没有走到城门外就会反悔,只能有劳你自己出城了。”

  妫翟问道:“你不怕我拿着符令坏事吗?”

  献舞自信笑道:“符令只能开外城城门,若无强兵,凭息国之力难以制胜。何况,我信你。”

  妫翟将符令收好,诚恳对献舞说道:“多谢你的信任。若你还当我是朋友,我有一事相求。”

  “请说。”

  “我之所以借道蔡国,是听了御寇的嘱托。虽然你与我姐姐是结发夫妻,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要求你,如果将来御寇有难,请帮忙救他一命。”

  献舞叹了口气,怜爱地说道:“你自己遭遇了这样的凶险,还想着别人。适才我那发狂的样子你也见到了,你还愿意信我吗?”

  妫翟点头,真诚说道:“我信你,更信御寇。”

  献舞心中游过一阵暖流,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口。他命奴才开门,自己守在门外等待妫翟整装。妫翟穿好衣裳带着驿馆的随从,在深夜里出城去了。

  献舞没有回到寝殿,而是独自一人来到望河楼,挥着斧子,亲手将合欢与梧桐砍倒。树砍完,天也亮了。他愣愣地望着那支带着妫翟血迹的簪子,清泪两行,漫过胡茬。妫雉站在庭院里,看着一片狼藉,无语凝噎,失望透顶。

  30.息侯的复仇

  马车的狂奔颠簸让妫翟气郁都凝结了,没想到回国路途竟是这样的坎坷。妫翟起初只是呕吐无食欲,到了后面几日,便腹痛腰酸,力气一日乏过一日,到后来竟下红不止,淋漓不尽了。日夜煎熬在马车内,妫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染上了什么恶疾,星辰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到了江国境内,跑遍了整个都邑才找到一个有经验的巫医。巫医诊断细瞧之后说:“夫人是流产了。”

  简直比一个晴天霹雳当头还让人惊怔,妫翟听罢这话,当即哀声痛哭起来。早知自己有孕,便不会闹着归宁,更不会假道蔡国了。

  星辰与随从们跪在地上抹泪,请求主子的原谅。妫翟腮边挂着泪,却无人可怨,她幽幽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对大王透露半个字,谁若多嘴,休怪本夫人无情!”

  星辰泪如泉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懊悔道:“我怎么这么粗心,主子有孕,我竟没照看好!”

  妫翟在江国都邑的客栈里休息了两日,吃了几帖土方,止住了崩漏之血,便驾车起身。她知道若想保住身子,就必须尽快回到息国。

  连天的赶路,妫翟总算回到家里,一入宫便倒床不起。息侯被妻子蜡黄的脸色吓了一跳,临走时一个如花的美人,现在回来怎么成了这样残损的模样?听妫翟和奴仆都说是感染了风寒,息侯心疼坏了,当即下令:“把我息国最好的药材和滋补品都找来,另增加了二十个厨师熬汤,夫人想喝什么汤,就上什么汤,一切以夫人的健康为最高标准!”

  妫翟每天饮食微少,汤药倒成了主食,过了半月仍不见有起色,人也跟着瘦下去,两颊一丝血色都没有。息侯每看一回,就心疼难过一回。

  息侯心疼夫人的病体,更焦虑的是手里积压的公文要案已经堆积如山了,自夫人归宁到现在,斗丹和大臣们虽也帮着处理,但总让臣民有意见,处理得均没有妫翟到位。可眼下妫翟病在榻上,息侯只能一日三遍跑过来探视。

  妫翟突如其来的重病,让心细如发的斗丹心生怀疑。他知夫人才思敏捷,心思缜密,若是感染恶疾定会提前告知,绝不会病得这样蹊跷,更让他怀疑的是奴才们的回答,竟都是同一句话,连字数都不差,过于圆满便有可疑。

  斗丹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了息侯:“大王,眼下息国急需夫人,可夫人的病委实蹊跷,感风寒怎么会越来越重?您勿要动怒,万不可惊动夫人,为我息国着想,除了星辰姑娘不能问,我建议还是拿来跟着去的奴才们问一问情况。”

  息侯点头称是,背着星辰派人把省亲的随从们一一叫来。

  “夫人病重至此,到底是何缘故?”息侯问道。

  随从们哪敢多嘴,依旧回答:“回大王,夫人确实为感染风寒。”

  息侯发起怒来,骂道:“哼,一帮奴才好大的胆子,连寡人也敢欺瞒!都不说实话,那好,通通砍去手脚,剁了喂狗!”

  奴仆们吓得哭声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斗丹站在一边见此情况,软语对奴仆道:“唉,你们好好想想,大王连日来都不问你们,为何今日来问?若是不知晓实情,会来拿你们吗?夫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延误了治疗,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奴仆们不敢抬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作答。跪在前头的奴仆,颤颤回道:“夫人再三嘱咐我们不可多嘴,否则,否则会要奴才们的小命。大王,您饶了奴才们吧!”

  息侯听此言,怒气直冒,他将案几上的陶盏顺手就往那回话的奴才头上砸去,奴才的额角瞬间就肿胀成了一个大包。息侯骂道:“你们若不招,寡人现在就要你们小命!夫人生病,你们不仅不告诉寡人,还在这里敷衍塞责。来人,把他们都拉下去,砍头了事。”

  奴才们见息侯动了真格,连连哭喊着求饶,终于有人招架不住,一个年纪大的女奴才跪向前道:“回大王,息夫人回归时假道蔡国看望姐姐姐夫,却不想蔡侯见我夫人美色,言语不逊非礼她,夫人骂了蔡侯一顿后连夜归国,未料想生气和颠簸致途中流产,是以身体才这样虚弱,受这样大的刺激,哪是一时半会就会好的?”

  息侯听罢,张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挥挥手让奴才们出去。他脸如黑墨浸过一样阴沉,愣愣地问斗丹:“你都听见了吧。”

  斗丹一听完仆人的话就傻了,自己的刨根问底,竟坏了夫人辛苦隐瞒的苦心!听到息侯这样问,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微臣都听到了。”话一出口,斗丹心里就懊悔不已,说这干什么。

  息侯忽然起身,他青筋暴露,发狂地将满屋的几案蒲团都踢翻,屋子里一片哗啦,能碎的东西都碎了。息侯怒气攻心,心口一阵绞痛,他摸着胸口看着这狼藉的地面恨恨说道:“蔡献舞,蔡献舞怎能这样欺凌寡人!寡人誓要报这辱妻之仇,让他们蔡国碎在我息国面前!”

  斗丹被息侯从未有过的暴怒吓到了,悔不该多嘴,此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眼下的情势已至此,略一沉吟,向息侯施礼道:“大王,夫人之所以隐瞒,想必是为了顾全息蔡两国体面。蔡侯虽然言语不逊,但……”

  “你不用劝寡人!寡人只问你,若是你的爱妻受了这样的委屈,你会不会坐视不管?”息侯仰起头,把辛酸之泪收进去,难过地说,“你可知,蔡献舞不仅伤了寡人的颜面,更让寡人失去了孩儿!吾恨不得将蔡侯千刀万剐。辱妻之恨,杀子之仇,若忍气吞声,还配做什么男人大丈夫!”

  斗丹自诩唇舌灵活,可是面对息侯的恨与痛,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与安慰的话,只能愣愣地看着国主,不知该怎么是好。良久,他才说:“大王,郑、蔡、齐、宋交好,且蔡侯治军颇有方略,若要伐蔡,恐以卵击石啊!”

  息侯正半目出神,听斗丹这番话,气势一下偃了下来。息侯踱步半晌,皱眉道:“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战胜,需寻帮手。江、弦、樊、蒋诸国都是国弱兵少,无可用之地,唯有南蛮楚国倒可借兵。”

  中宫内殿,妫翟躺在床榻,唤着星辰:“星辰,我想喝水!”

  星辰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端着陶碗,送到妫翟唇边。妫翟张嘴饮水,却发现碗内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责问道:“你怎端着空盏过来,水呢?”

  星辰这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惊讶不已,连连请罪:“奴婢该死,忙糊涂了,这就给您换来!”

  星辰重新端碗过来,将妫翟扶起,预备将碗里的汁液喂下。妫翟皱眉,闻着气味不对,问道:“这不是汤药吗?”

  星辰傻眼,无言以对。妫翟心中惊醒,抬眼仔细打量星辰。星辰不敢正视,躲闪不已。

  妫翟皱眉,推开碗盏,犀利地盯着星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星辰勉强笑道:“奴婢哪有什么瞒着您,只是忙晕了头,所以出了差错。”

  妫翟一声叹息,苦笑道:“你我姐妹一起长大,你素来办事极为稳妥,最令我放心。何况我们情同手足,我妫翟的事,你哪一次不是比谁都着急。你快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