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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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奎依旧穿着账房先生似的绸缎衣服，背着手在众人面前从东走西，又从西走到东，两道阴冷的目光像秋风一般凉飕飕地从人们脸上扫过去。何奎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先是抓捕严复生的计划莫名其妙以失败告终，不但没能引蛇出洞找出内奸，反而打草惊蛇让姓严的逃之夭夭；后来又在南城情报站的另一次抓捕行动中遭到失败，负责行动的特务们赶到现场时，两个共党分子刚刚离去，显然是又有人为之通风报信了。
一阵沉闷的雷声从头顶掠过，何奎的脚步随着雷声停下来，冲着大家说：“各位同仁，何某自从受陶天处长委派组建南城情报站以来，承蒙大家鼎力相助，多少取得了一点成绩，上面也几次对我站的工作给予肯定。但最近我发现站内出了内奸，我可以肯定地说，在场众位之中有人暗中勾结共党，正源源不断地把情报输送出去，致使本站多次行动以失败收场。本人已经和陶天处长签过生死状，必将揪出此人以严惩。在这里何某要郑重提醒各位，在真正的内鬼现身之前，在场众人包括我在内，都是被怀疑的对象。下面大家就有一个用行动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请诸位随我去一个地方。”
艾琳随着众人向前走，心里充满疑惑，不知道何奎这只老狐狸又在搞什么鬼名堂，这一回何奎显然是豁出去了，连艾琳这样一向不暴露的成员他也让在大家面前现身了。艾琳抬头向天上看看，乌云越积越厚，像铅块一样沉甸甸压在头顶上，轰隆隆的雷声也更近了，仿佛就炸响在锦屏山顶。何奎在一座红砖房前停下脚步，转身再次扫视一番众人说：“在今天凌晨的围捕行动中，我站刚刚擒获共党南城的头子秦凤鸣，此人现在就关在这间刑讯室里，下面请各位轮番进去拷问，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艾琳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瞬间变成一片空白，她曾经听二宝说起过他的直接上级就是一个姓秦的人，二宝称他秦书记，何奎说的很可能就是这个人。如果他承受不住严刑拷打，南城的整个地下组织就会遭受毁灭性打击，目前的局势相当严峻。
两个军统特务在何奎的命令下率先走了进去，那间红砖房子里随之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喊声。艾琳感觉那声音像锥子似的扎进自己的心里，她的心仿佛已经流出血来。十几分钟后，两个特务从里面走出来，另外两个随后走进去，惨叫声再次尖厉地响起。
在何奎的命令下，艾琳和另一个特务走进红砖房，她表面上表情异常地平静，在房门口她甚至还礼貌地笑了笑，抬起手做了一个谦让的手势说：“仁兄先请。”但实际上艾琳的心正在不停地颤抖，秦书记发出的每声惨叫都像是扬起来的鞭子，狠狠抽在她的心上，更加残酷的是现在她还要亲自对秦书记施刑，亲手把鞭子抽到自己的心头上。
艾琳走进屋子先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后看见房间正中的一只十字形木架上绑着一个人，此人披头散发满身满脸血污，嘴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另一个特务先动了手。他用一只铁夹子从火盆里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马蹄铁，狠狠地按到那个囚犯的胸口上。刺耳的“哧啦”声之后，一股青烟从那人身上冒出来，屋子里顿时弥漫出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囚犯脑袋一歪昏死过去。那个特务把马蹄铁重新放进火盆里，扔下铁夹拍拍手站到一旁。艾琳的心缩成一团，她怎么能忍心对自己的同志下手呢，让她做这件事真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此时，崔首长说过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回荡起来，崔首长说，在奔向新中国的路途中，肯定会有人流血牺牲，死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艾琳在心里默默地说：“秦书记，对不起了。”
一个特务拎起一桶水，哗啦一声泼过去，艾琳听见秦书记呻吟一声，从昏迷中醒过来，两道绝望的目光从粘在脸上的头发缝隙间透出来，直直地落到艾琳的脸上。艾琳的心剧烈地一抖，面对这样的目光，她的心再一次颤抖起来，就在艾琳的手要伸向那只铁夹时，站在旁边的何奎说：“艾琳小姐，总用一种刑罚单调了些，换一种花样试试看。”
何奎摆摆手，一个特务手拿一只尖嘴铁钳走过来，咣当一声扔到艾琳脚下。“请艾琳小姐帮忙，替我把他左手指甲取下来，我要留下做标本。 ”何奎阴阳怪气地说。
艾琳紧紧咬住下嘴唇，冷冷地哼一声抄起铁钳。她把铁钳夹到秦书记指甲上时，突然一阵眩晕，两腿跟着一软，似乎就要摔倒在地上，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把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一股咸腥的血从嘴唇流下来，涌进了她的喉咙。
这时，她听到面前的秦书记轻声说了一句话：“请你杀了我吧。”
艾琳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或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秦书记一个了断，让他早一点摆脱这种无休止的折磨。艾琳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噗”的一声响，一阵血腥的红雾突然罩到她的脸上。她抬起手抹一把脸，摸到一把黏糊糊的血，随后，她感觉有一个东西在她的脸上撞击了一下后落到地上，在红砖铺成的地面上蹦跳几下后，又落到了烧得通红的火盆旁。艾琳看清了那是一截紫黑色的舌头。艾琳的心像被撕碎般疼了一下，或许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让秦书记痛痛快快去死。艾琳手里的尖嘴钳迅速向前刺出去，直奔秦书记的咽喉，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说：“请你原谅我，秦书记。”
艾琳手里的尖嘴钳没能刺入秦书记的咽喉，她的手腕被一只冷硬如铁的手紧紧抓住。艾琳睁开眼睛时，看见何奎正盯着她。
何奎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艾琳知道自己的想法落空了，手上故意挣扎着，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地上，故作气急败坏地说：“死共匪，竟敢如此张狂，我要送他上西天。”
何奎把她手里的钳子夺过来扔到地上，再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说：“让他死便宜了他，中美合作所刚刚研制出一种神奇的药物，吃下后就会神经失控，乖乖听任我们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