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决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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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伞后，张积慧落到五十军一四九师的阵地，被陆军老大哥救起来，吃了陆军老大哥做的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张积慧睁着跳伞后被高空风吹得红通通的眼睛，看了看自己打下来的敌机，那个敌机飞行员已经不成形了，面目全非，就死在座舱里，座舱里海上救生用的钓鱼杆、自动充气小胶皮船都露在外面，飞行员的身份血型牌还吊在脖子上，就是随身佩枪掉在了外面。张积慧捡了这把崭新的左轮做纪念，因为看不懂英文，身份牌就没管，他可不知道，这东西马上要起大作用的。
四师师长方子翼正在犯愁，这一仗打下了两架美机，自己也损失了两架米格，按志愿军空军的实力，跟敌人损失一样大，就是打败仗。就在方子翼连着几天犯愁怎么给刘亚楼做检讨时，刘亚楼的电话到了：“立刻查明，是不是你们打下了戴维斯！”
乔治·A·戴维斯，美国最著名的空中英雄之一，号称“空中一霸”，在二次大战时就已声名显赫，有3000多小时的飞行经历，二战****升空作战266次，击落德机7架，被美国空军当局誉为“百战不殆”、“特别勇敢善战”的“空中英雄”。到朝鲜后，执行作战任务60次，据美军记录，他半年****击落11架米格战斗机和3架轰炸机，被称为米格机猎手，曾获“荣誉勋章”和“紫心勋章”。历史上美空军仅17人获“荣誉勋章”，他是到被击落时为止的朝鲜战场上战绩最高的美军王牌。
张积慧击落戴维斯，算是为轰炸机战友报了仇，但此举却引起了美国军队和美国人民的极大震动，美国是个极度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国家，美国人民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最出类拔萃的空中英雄会死在朝鲜的天空。戴维斯被击落后，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电台立即报道戴维斯失踪，美国远东空军的士气大受打击，美国远东空军司令官威兰直接声明：“戴维斯之死是一个悲惨的损失，是对远东空军的一大打击，给在朝鲜的美国喷气机飞行员带来一片暗淡的气氛。”
戴维斯的妻子向美国当局提出抗议，说戴维斯早该轮换回国，揭露了美国当局掩盖的事实真相。
美国国会议员则大发雷霆，说朝鲜战争是美国历史上最绝望的战争。
敌方阵营一片混乱，中国空军则一片大喜，空四师立即派人赴朝鲜核实戴维斯的身份，他的身份牌、飞行帽、护照都找到了，上面都写着戴维斯的名字。张积慧捡来的手枪还没捂热，就被上面要走，现在存放在北京军博，枪上面也刻着戴维斯的名字。苏联空军这时也来争功，说戴维斯是他们击毙的，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算在自己的身上啊！
中国空军这次当仁不让，苏军当时根本没起飞，空中只有中国空军在作战。当时空军政治部宣传部的科长刘大维采访了张积慧，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刘亚楼不让登报，他考虑空军年轻，刚打几个仗要谦虚一些。结果刘大维找到总政肖华主任，肖华又请示周总理，周总理要振作全国民心士气，一听就说：“登吧，这个赶快登！”
周总理一拍板，《人民日报》立刻登了头版头条，张积慧一下子火遍全国，连全国的扫盲识字课本都有他打下戴维斯的故事。
四师这下可高兴极了，考虑到此仗巨大的国内国际影响力，这一仗就不能用飞机损失比来看，说是打了平手，这可是打了大胜仗了。
刘亚楼当即通电全空军，说：“张积慧同志这种英勇作战的精神，表示了共产党的空中英雄比帝国主义的空中英雄高超一倍。”
张积慧被记特等功，还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荣誉称号，他的事迹被通报全军。
空四师在许多领域都是中国空军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冲在最前面的开拓者，它开创了中国空军历史的许多个第一。侯书军暗夜歼敌，就是一个光荣的第一，这是中国空军第一次成功的夜间作战。
夜航是难度最大的飞行活动，能否进行夜间战斗，更是一支空军部队是否具备了全天候作战能力的标志。
1952年，随着中国空军和友军空军的猛烈出击，美军的B29战略轰炸机白天活动损失很大，于是纷纷改为夜间轰炸，B29利用暗夜条件不断出动，向朝鲜的工业目标扔炸弹，这逼得志愿军开始了夜间作战的准备。空四师首先开展了夜航训练，到1952年7月，空四师为空军率先培养了9名夜航教员和7名夜航飞行员，组建了中国空军第一个夜航大队。夜航大队可真是精英荟萃、藏龙卧虎之地，李汉、林虎、邹炎、侯书军、李永泰等空军战斗英雄都在队中，不说别的，就这几个人中，光中国空军副司令员都出了3个。
第一个夜战的战果，是侯书军取得的，侯书军当时任副团长，他驾驶的是架功勋战机，这架战机就是李汉首落敌机时使用的“0048”号米格。
1953年5月30日凌晨2点，是个无星无月的暗夜，天气晴朗的时候，飞夜航还能凭借星月光辉看到朦朦胧胧的地面，在这样一片漆黑的暗夜，极易产生飞行错觉，一切只能靠仪表飞行。
遇到敌机之前，由于天太暗，侯书军就产生了飞行错觉，老觉得自己在肚皮朝天倒着飞，老把天空当成大地，把大地当成天空。
“相信仪表，相信仪表！”侯书军不断地告诫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亮点在侯书军的左后方一闪而过，虽然那个光亮闪出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但侯书军依然敏锐地抓住了它。
敌机！
一见敌机鬼影，侯书军就开始在原地一圈圈盘旋着寻找敌机，突然左前方又闪出一点微弱的火光，那是敌机尾喷口的火光。
鬼影再次现形。
这是1架美国空军的F94喷气式夜间歼击机，机上装有夜间拦截雷达，能在几公里外发现目标，机上还装有20毫米航炮，火力比F86还强。
而侯书军驾驶的米格什么雷达也没有，只能靠驾驶员的肉眼搜索目标。侯书军能够先敌发现，是个奇迹。
死死盯住那点火光，侯书军加大油门，扑过去对着那点火光“哐哐哐”就是几炮。米格炮口猛烈的闪光让侯书军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等他恢复视力，发现那团火光变大了一点，开始向他机头左上方移动。侯书军一拉机头，把这团火光死死套进瞄准具，然后，“哐哐哐哐哐哐”一排炮弹打过去，只见炮弹曳光停止处，突然金蛇狂舞，爆炸出一个直径5米多的大火球，玫瑰色的火花在夜空中飞舞四射，好大一片天幕瞬间都给照亮。那架F94夜间战斗机被侯书军打得凌空爆炸了！
这是中国空军第一次在暗夜条件下，无雷达引导，无探照灯配合，无地面指挥，仅靠飞行员肉眼搜索击落敌机。
侯书军后来任成都军区空军司令员。
空四师自1950年12月21日首次进驻浪头基地实战，先后5进5出安东，一直打到1953年7月27日停战协定生效为止，历时两年零八个月，共战斗出动4058架次，空战914架次，43名飞行员取得战果，击落敌机64架，击伤24架，其中62架是F86。全师出现一大批战斗英雄和功臣、模范，师里打出来的李汉、张积慧、邹炎、李永泰、侯书军都是名震全国的战斗英雄，他们是空四师满天明星中最耀眼的星座。
战斗中，空四师自己也被敌击落55架，击伤25架。
空四师对中国空军贡献最大的，不是它击落击伤的那些敌机，而是它为中国空军创造的许多个第一。
它是中国空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
它是朝鲜战场上第一个参加战斗的中国空军飞行部队。
它在中国空军中第一个击落敌机，为中国空军揭开了宣战之谜。
它击落了美国空军在朝鲜战场的头号王牌乔治·A·戴维斯。
它为中国空军取得了第一次夜战胜利。
它是中国空军第一支种子部队，兄弟部队许多最优秀的军官和飞行员都是从四师输送的，连空三师的王海、赵宝桐都是从四师挑选的。
1956年，刘亚楼司令代表空军委做出决定，将中国空军航空第一师的称号送给空四师，原来的空四师就此变成了中国空军的航空兵第一师，空四师终于靠自己的赫赫战果和对中国空军的巨大贡献，摘下了“空一师”这个中国空军最高的荣誉桂冠！
四
打完第一轮实战后，空三师回二线休整了3个多月，进行了高强度的战术训练，练习双机、4机追踪、编队大角度俯冲下滑、垂直交叉转变攻击和使用活动光圈瞄准射击等高级战术科目，战斗力急剧提高。
遵照空联司命令，空三师于1952年5月1日再次开赴前线，参加第二轮作战。与空三师同在一线执行作战任务的还有空十二、十七、十八师各两个团。空四师、空六师、空十五师配置于沈阳、辽阳等二线基地，负责支援一线作战。
这时，美国空军在战术上也有了明显变化，由过去的大机群出动，变为4至8机的小编队。采取多批次、大纵深、多层次配备，扩大战区空中兵力覆盖面积，并采取所谓“鱼饵”战术和“空中猎手”战术与中国空军作战。
“鱼饵”战术就是兵力梯次配备，你打美军前面的小队飞机，后面的大队马上飞来群起攻之。
“空中猎手”又称“游猎战术”，这是美国空军一项极其阴险毒辣的战术。
美国空军当时精选了一批王牌空中高手，使用游猎战术专门埋伏在志愿军空军起降的空域。压制封锁作战机场，偷袭志愿军起飞着落的飞机，作为争夺制空权的重要手段，以掩护其战斗轰炸机行动。由于起飞降落时飞机机动性不足，中苏朝三国空军都被美军用这种捞一把就走的游猎战术打掉不少飞机。
这时美军的武器装备也有了很大改善，大量换装性能更好、做了很大改进的F86E和F86F30战斗机，以替代原有的F86A，其性能已明显优于米格15战斗机。而中国空军这时才刚开始换装性能可与F86E媲美的米格15比斯。
这时，根据敌情变化和作战任务的要求，志愿军空军遵循“以保卫目标为主”的作战方针，为保卫拉古哨发电站、鸭绿江桥及平壤、元山以北交通线目标进行了英勇战斗。空三师则开始进入打大仗的新阶段，即在昼夜间一般气象条件下单独或带领兄弟部队与美空军大机群作战，完成保卫重要目标的任务。空三师进入大规模空战的新阶段，标志着中国空军的这支王牌劲旅已开始走向成熟。
但是，第二轮参战一开始，由于刚拉上战场，还有些不适应，也由于轻敌，空三师曾一度被动失利，被美机两次偷袭，连吃两个败仗，损失严重。
5月13日上午，空联司指挥所命令九团起飞8架，带领十二师三十四团作战。由于搜索警戒不严，在顺安上空突然与敌F86战斗机相遇，连副油箱都还没来得及投下，就遭敌偷袭，被击落2架，被击伤1架，空三师还未从这场败仗中缓过劲来，一场更大的灾难来临了。
5月15日上午，三十四团和九团一大队在返航之际，接空联司指挥所通报：敌F86飞机两批4架向铁山地区窜犯，为防敌机偷袭我着陆飞机，即令空中带队长机以一个中队警戒，掩护机群解散着陆。大队长周凤性遂率一大队一中队升高至8000米，掩护三十四团和一大队二中队着陆。机群着陆后，敌机已窜到鸭绿江口上空窥视我机，企图偷袭。此时地面指挥失当，命令掩护机群着陆，空中带队长机周凤性机械执行命令，将4机编队同时解散，准备着陆。此时各机都已降低高度，速度小，并已放下襟翼和起落架，难以机动。就在这时，敌F86两架突然冲下，分别对2、3号机发起攻击。
结果2号机刘德林被击落牺牲，3号机马保堂被击落，跳伞后负重伤，4号机田畲急速支援3号机，支着起落架，小速度决死反击，又被另一架敌机击落而牺牲。结果瞬间三师被敌击落3架米格，牺牲飞行员2名，伤1名。
刘德林、马保堂都是非常优秀的飞行员，刘德林还拥有击落3架美机的空战纪录，马保堂也击落过1架敌机，几位英雄没有牺牲在与敌机面对面的空战中，却陨落于偷袭之下，真是可惜。
王海回忆敌军的游猎战术时说：“他们采取的战术还是非常狡猾的。一般来两架，或者四架，两架一组，雷达不容易发现。等我们飞机着落的时候，要放起落架，速度也小，肯定是作战回来，油料又不多了，它就突然窜出来了，这么打，所以打掉我们不少飞机。”
王海大队的飞行员田宇后来也是在降落时牺牲于敌机的偷袭。
两仗下来，上阵时兴高采烈的空三师一片沉寂，沉痛的教训引起部队上下高度重视，从师、团领导到每个飞行员都从敌情观念、战术思想、指挥协同、空中动作等方面做了认真检查，吸取了麻痹大意、警戒不严、战术不灵活、没有做到敌变我变的教训。这时，志愿军空军针对美军的变化，也极力加强了战术研究，空三师组织部队认真学习“一域多层四四制”空战战术原则。要求同批同梯队出动的机群，以4机为单位，按不同间隔、距离、高度，采取层次配备（最少配备两层），构成小编队、大纵深的战斗队形，按照统一的作战意图，以长机为核心，在目视联系和战术联系的范围内，保持一域，相互协同作战，防止被敌偷袭。通过学习这一战术原则，空三师的战术思想更为明确，很快扭转了初战不利的局面。
7至10月份是战区的多云多雨季节，适合于志愿军空军起飞作战或勉强起飞作战的天数仅占1／2。志愿军空军首长为了加强锻炼部队，更有效地掩护朝鲜北部交通线和鸭绿江沿线重要目标，决心在天气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组织一线部队主动前出清川江上空迎击敌大机群中的F86飞机，以阻止其掩护战斗轰炸机接近清川江。
7月27日上午，发现在平壤以南地区有美海军飞机活动。空三师九团由师技术检查主任林虎率领，于10时45分起飞，利用云层隐蔽出航。编队飞到镇南浦上空，开始搜索敌机。
林虎机警，利用地面高射炮射兵猛烈射击美机在天空炸出的烟团，判断出了敌机位置，立即率领编队右转弯，利用云层掩护抢先一步发现敌机，对其展开攻击。敌机遭到攻击也赶紧仓皇逃入云层脱离。九团以双机为单位跟进攻击。3号机张守兰、4号机朱志敏突然进袭，各击落击伤敌机l架。5号机刘志田在僚机罗沧海掩护下，绕至敌机飞出云层的方向，将1架敌机截住并击落，接着又将另1架敌机击伤。此次空战，九团共击落美国海军FMK5战斗机3架，击伤1架。
整个8月上旬，志愿军空军共出动58批442架次飞机，其中15批122架次与敌机空战，击落击伤敌机21架。连遭中国空军重击的美空军遂将战斗轰炸机的活动范围收缩至平壤以南，而对清川江以北地区则主要利用复杂气象天气掩护进行活动，晴朗天气一般活动范围不逾越清川江，并增加了中、大机群的出动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