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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想象的念头

书籍名:《犯罪心理学》    作者:汉斯.格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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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错觉、幻觉和错觉算同一类型,它们和想象的表现特征不同,因为前者的主体多少是被动的,受制于幻觉和错觉的;后者的主体则往往更加主动,是通过纯粹的想象或者想象结合现实创造出来的。无论想象是仅仅有念头,或者是词语、手稿、图画、雕塑和音乐等的产物,这些都不要紧。我们仅仅需要知道想象的存在及其结果。当然,在想象的念头和感官知觉错觉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错觉”这个概念也可以用来表示很多错误的念头和与现实不一致的幻想的产物。

首先需要分析想象活动。根据迈农[351]的看法,有两种想象的意象,一种是生成性的,一种是建设性的。第一种以不同元素呈现出来,第二种则将这些元素整合起来。比如,我想象出一所熟悉的房子,然后创造出火这个概念(生成性的),现在要将这两个元素结合起来,我就想象那座房子着火了(建设性的)。这其中包含了很多条件。

生成性的条件没什么困难的。难点在于想象活动的建设性层面,因为我们能想出来的东西少得惊人。我们无法想象自己在四维空间中,尽管我们总需要利用这一维度,但我们都有一种观念,就是一维就好像是一条线段,二维是一个正方形,三维是立方体之类的,但如果要说五维、六维又是代表什么意象,我们的数学语言就走到头了。就算只让我们想象有12个人,或者透过红色玻璃看见绿色火焰,或者两个人在各说各话,这样的意象都很难清晰地想象出来。我们拥有这些元素,但是没法构建出其复合物。这种困难也同样出现在我们想象某些物体时。假设我们正面对一个从艺术角度来讲很完美的天使,我们总是觉得他的翅膀太小根本飞不起来。如果按照真人那样的比例去塑造一个天使,还能由翅膀托举起来,那翅膀肯定要大到艺术家简直无法塑造的程度。那些有点邋遢的、对解剖学有点兴趣的人看见最美丽的天使像时,都会想他的四肢、翅膀及其与骨架的关系。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想象力不足,无法接受一个人形的超凡个体飘浮在空中吧。有的专家进一步指出,我们通常能想象到的是半人半马像,而不是人类有着蛇的身体,这不是因为半人半马像更真实,而是因为马比蛇的数量多太多了。我并不认为这种解释是正确的,否则我们应该想象出很多长着狗身子的人,因为我们至少能看见同样多的狗吧。但事实就是我们更容易想象到半人半马的形象,原因可能是半人半马二者的尺寸比较合适,有暗含的力量感,并且从骑马者到半人半马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简单来说,想象力会在难度较低的地方发挥出来。因此,如果想象起来很容易,出现得也就会越多。我认识一位生活在A地的老绅士和一位生活在B地的老绅士,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彼此,不过我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他们俩在一起谈天、玩牌什么的情景,可是要想象出他们吵架或者打赌的情景就很难。在可能的情况下,想象力总会想象出某种轻松的场景。

有个很重要的现象,就是在别人帮助我们、我们又正好从中得到乐趣的时候,我们就会去呼应想象力提出的极难的要求。歌剧带给人的远离现实的感觉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不习惯于此的人会觉得很傻。但是我们不需要那个不习惯的人,只需要想象各个唱段中最常见的场景,比如爱的宣言、歌唱、爱情消逝的咏叹调、自杀前的咏叹调、暗示不幸事件的合唱等。这些当中哪个部分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但我们都静静地接受了,还觉得很美丽动人,因为别人很轻松地在我们面前表现了出来,而我们愿意去接受这是可能的。

从上述问题中可以总结出这一原则:只要我们认为某一陈述是基于想象而来或是从某种幻想中得到的,那就要将其与最近的问题联系起来,一步步找到其组成要素,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将这些要素整合起来。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可能得出正确的内容了。当然,不能再加入另一个想象的意象,如果在这一点上失败就会妨碍最终的整合及对这一成果的利用。但是情况并非如此。我们所需要的就是从一堆不确定和无法理解的大杂烩中剥离出一个确定的起点,一旦构建了起点,再和手头所有材料进行比对验证。如果二者相符,也只有在相符的时候,才能假设这个起点是选对了。如果不这样构建,就表示我们只是在毫无目标地感受,在工作真正开始之前就放弃了它。

我们来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保龄球馆中两个年轻人A和B大吵起来,A拿着手中的球威胁说要砸B的头,B很害怕就跑开了,A追了几步把球扔到草地上,然后抓住B用手打了他的后脑一下,打得不太重。B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上,意识也不清楚,出现各种脑袋被打伤的症状(失去意识、呕吐、瞳孔扩大等)。所有具体的细节都得到很多证人异口同声的证实,证人中没有偏向于A或B的朋友,甚至还有教区的牧师。装伤的可能也被完全排除了,因为B是一个单纯的农家小伙,根本不知道大脑发热的症状是什么,也不可能希望一贫如洗的A能给他什么赔偿。现在我们考虑一下相关度最高的事实有哪些。此案件的要素包括:B看到A手里拿着个很沉的球,A威胁他还追赶他,B感觉到脑袋上被打了一下。整合这些要素就会得出一个无可辩驳的说法,那就是B认为A用球重击了他。这种想象出的感觉的结果就是,所有现象发展下去,很自然地就演变成B真的表现出被球砸了的状态。

这种案件在现实中并不罕见,在实际工作中也并不是毫无价值。我们没有发现真相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把确认过的要素当作了真相。更深入研究会发现,很多事情都仅仅是想象出来的。我们工作中碰到的很多矛盾就是因为有人是幻想的受害者,而其他人则不是。很多此类幻想都是在这种条件下产生的:正常人最简单的幻想和精神病患者最不可思议的臆想二者之间没有裂缝或界限。每个人都会经常想到某个远方朋友的容貌,或者见过一次的风景。画家甚至能画出某个不在场的模特的外貌,有经验的象棋手可以不用棋盘来下棋,半梦半醒的人会看见有人出现在面前,在树林里迷路的人夜里会看见鬼魂,神经质的人在家也会看见鬼魂,精神病患者则会看见最不可思议、最恶心的事物。这些都始于日常生活的想象,其终点就是患病的人。起点和终点之间的界限和空隙在哪里呢?

这就像生活中所有事物一样,从正常发展到极端不正常的过程正是这些事物发生频率高的不容置疑的证据。

当然,人不能从自身出发做任何评判。不相信有魔鬼,儿童时期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看见魔鬼。而从一开始就抱有某种受到限制的、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幻想的人,肯定也无法理解那些将想象产物和现实合为一体的人。我们无数次地观察到这种现象。我们知道,每个人从云、烟、山顶、墨迹、咖啡渍等当中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与他们各自想象力的特点和想象能力的大小有关,而根据人的本性的不同,有人会觉得根本理解不了那些别人认为很自然的事情。

研究任何一门艺术也是如此。艺术都是用具体形式描绘出某种普遍性。只要具有一定知识的人就能辨认出具体的形式,但普遍性则只能被与艺术家有类似的想象力的人领悟,因此,每个人从同一件艺术品中得出的结论都不同,这种不同也会出现在科学问题上。我还记得在考古学的分支刚刚起步时,三个学者要解读象形文字,有人把它当作一个游牧民族的战争宣言,另一个则认为是要宣布从外国君王手中夺来一位皇室新娘,第三个则认为记录的是为强制劳动做出贡献的被犹太人吃掉的洋葱。“科学的”眼光本身不大可能造成如此显著的差异,只有想象力才能让这些学者分道扬镳。

我们能对他人想象力做出的理解和评判简直少得可怜!就像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将自己的想象描述得栩栩如生的孩子们是否真的觉得那是真实的。毫无疑问,认为偶像是真实存在的野蛮人和觉得娃娃是有生命力的孩子,都会考虑偶像和娃娃是否有活过来的迹象的问题,但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觉得那是活生生的存在,我们成年人是不知道的。如果我们不能共情地理解自己的孩子的视角和想象,要理解他人的就更不可能了。此外我们必须补充一点,对那些降低影响力的典型条件也要加以考虑。想象力的影响力往往是通过柔和宁静的而不是特别暴烈的印象发挥出来的。后者会让灵魂感到震惊和不安,前者则润物细无声。思维更容易被温和的香烟烟雾激活,而不是维苏威火山喷薄而出的浓烟;小溪的喃喃低语比海啸更能刺激思维。如果事实正好相反,那要观察到想象力对别人的影响就要容易得多。如果我们知道某种宏大的印象在发挥作用,那只要将注意力全放在那里,就很容易观察到其对他人的影响。可是我们观察到的小的、不重要的现象越少,它们对他人想象力的影响就更不明显。这些微小的印象可能出现几百次也没有什么影响,可一旦有一次找到一个适宜的灵魂成为土壤,就开始发芽了。那我们如何才能观察到这一点呢?

我们很少能判断出一个人的想象力到底是否在发挥作用。无论如何,关于名人发挥想象力有数不清的故事。拿破仑把东西剪成碎片,莱瑙会在地上挖洞,莫扎特会把桌布和餐巾打成结又撕碎。有的人会绕圈跑,还有人抽烟、喝酒、吹口哨等。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而我们要判断想象力是否对证人或罪犯产生了影响,却肯定不会在影响力发挥作用的时刻正好在现场。要通过证人本身得出某些结论太危险。贝恩很公允地提出,战胜怒火的方式就是保持四肢不动。因此我们肯定可以通过观察某人的手脚是否僵直去判断他当时是否怒火中烧,不过这一指征却并不适用于判断想象力。

此外,大多数人在想象力特别旺盛的时候根本对此一无所知。杜·布瓦-雷蒙说过:“我生命中有过几个很棒的点子,我观察过自己当时的状态,它们都是不自觉地、在我根本没有想到的时候冒出来的。”我不相信这一点。他的想象力那么具有创造性,所以才可能在自己意识不到、毫不费劲的情况下表现出来,除此之外,他的基本观点都非常清晰,所以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成逻辑。发挥想象力的“工作”对这样幸运的人来说简直毫不费劲,所以对他们来说这就变成了一种很普通的活动。因此歌德说过,他曾想象到一朵花儿被分解成基本元素,然后再组合起来,再分解,再以另一种方式组合。这个故事揭示出对感觉进行描述时发生错误的原因之一。感觉刚产生时它是正确的,可想象力却导致观点发生了变化,于是产生了二者之间的较量,到底是知觉活动还是想象活动能占上风呢?如果是前者,那么记忆也就是正确的,如果是后者,那记忆就是错误的。因此从律师的角度去研究证人想象力的特点和强度是非常重要的。[352]我们只需要去观察想象活动对强大的意志的影响,就能清晰地看出其对普通人的作用。叔本华发现,艺术工作的主要乐趣都来源于想象,歌德则认为人在一事无成的状态下是无法去感受或享受任何事物的。

赫夫勒汇编过一些学者、研究人员、艺术家和其他重要人物的想象,这是非常有意义的。[353]为了达成我们的目标,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其他人所做的比较可靠的叙述,这样才能说明普通人是怎么被自己的想象力影响的。这样我们也许就能大致了解想象的观点和作用是什么,其限度在哪里。萨利提出,写完小说之后狄更斯的主人公对他自己而言就是真实存在的,其戏剧化的人格就变成了个人记忆的一部分。可能所有爱想象的人都会把自己的想象当作真实的记忆吧。如果这样的情景发生在一位证人身上,那我们麻烦该有多大!

汉德卡普医生说,他在切开静脉之前能看见血液流动。另一个医生施梅瑟也有过这种经历。这是生理上可控的,也就是说还没下刀之前肯定是不可能看见血流出来的。但是历史上有过多少在不可控的情况下出现类似错误的情况呢?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名女性精准地描述出只有当人吞下一根针后才可能导致的症状,于是医生为她施行了手术,最终才发现这全是她幻想出来的。同样地,有位男士觉得自己吞了假牙,于是出现了很严重的窒息感,而当他在床头柜下面发现假牙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一位有名的眼科医生告诉我,他有一次给一位著名学者治疗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但学者准确描述出了视网膜弱化的症状,最后才发现这位幸运的伟大学者只是被自己的想象力玩弄了。莫兹利讲过一件事,说的是冯·斯韦滕男爵突然看到一条狗腐烂的尸体,以至于之后几年他都能在同一个地方看见那具尸体的事。很多人,包括歌德、牛顿、雪莱、威廉姆·布莱克等,都能够将过去的意象完整地重现在眼前。费希纳说,一个人在自己皮肤的任何一点受到压力、冷热刺激时都能有即时反应,却对割伤、刺伤及挫伤毫无知觉,因为这需要更长时间的想象。还有另一个人,在看见自己孩子断了一根手指之后的三天内,都感到自己的对应指头很疼。

阿伯克龙比提到,有个特别容易激动的人相信算命人说的话都将变成事实,还有其他权威人士也认为,热切盼望朋友到来的人会觉得所有声音都像是朋友的脚步声。霍佩发现,爱想象的妇女的外阴瘙痒症状会导致她们产生被强奸的错觉,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对此必须小心。利伯讲过一个故事:一个有色人种的传教士将地狱描绘得太过于生动,以至于他自己每次都会哭喊好久。穆勒引用的一个例子,说的是一个女士去闻一只空瓶子,有人告诉她里面装了笑气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女人常常会说,搬家之前她在梦中见到的新宅就是后来真的搬进去时的那个样子。还有一个人,瞎了14年还是能看见熟人的脸孔,他为此深受困扰,于是著名的格雷费索性切断了他的视神经,这才把他从想象中解救出来。

泰纳描述了这样一个绝妙的场景:巴尔扎克有次告诉德吉拉尔丹夫人,他想送一匹马给桑道,但还没送,可因为他说这件事说得太多了,最后他竟然去问桑道马儿怎么样。泰纳认为这种错觉的起点正是一部小说构思的起点。产生错觉的人刚开始都知道那是错觉,但到了最后就忘记了。这种错误的记忆在野蛮人和粗鄙的、没受过教育的、幼稚的人当中很常见。他们只看见了一个简单的事实,想得越多就越觉得看见得越多,于是就用环境条件放大并粉饰它,最后把所有细节整合为完整的记忆,就无法辨别真伪了。很多传说都是这么来的。一个农夫对泰纳说,他在他姐姐死的那天看见了她的灵魂——那其实是夕阳照在一个白兰地瓶子上反射的光罢了。

总之,我要引述一个上文提到过的、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例子。我做学生的时候趁假期去过一个村庄,那时有个年轻的农夫生平第一次去了趟小镇。他从童年时代开始就是我假期中的玩伴,据我了解他是个绝对诚实的人。他从小镇回来以后,告诉我城市的神奇之处,高潮是他看马戏团演出的情景。他很好地描述了自己看见的,说到蟒蛇和狮子的战斗时他说蛇吞掉了狮子,又有很多非洲的摩尔人出现杀死了那条蛇。因为此事是刚刚发生的,所以我回家的时候就验证了一下,才发现他所说的战斗只不过是每个马戏团都会挂的招贴画的内容罢了。这个小伙的想象力被那天见到的情景大大激活了,所以彻底混淆了真实和想象。这在我们的证人中是多么常见的事啊!

如果想象的概念仅仅局限于其指代的活动,那么我们必须把预感和预警也归入其中,它影响到的不仅仅是没受过教育的人。当然,要是没有后验,并且缺乏可靠的观察结论,我们就不能得出任何结论。但是,确实有大量论断和半科学性的文献都阐述了这一点,这是人所共知的。不能否认,语言、预感等可能会非常生动,也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因此,预言死期将至、诅咒某人死亡的威胁可能会对易怒的人产生致命的影响。后面这种迷信尤其影响巨大。诅咒别人死亡是土著人就有的迷信,可以追溯到12世纪,直到今天仍然存在。12年前我听说过一个案例,说一个老妇人因为敌人对她念了死亡弥撒就死了,她就是被吓死的。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必须对这种看起来非常不沾边的问题多加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