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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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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缘问题

书籍名:《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    作者: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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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系统并不激励研究人员成为马尔罗。据称,伟大的怀疑论者休谟会将令他怀疑或感到焦虑的事情锁进哲学的柜子里,然后去爱丁堡与朋友聚会(虽然他对聚会的态度是非常……爱丁堡式的)。哲学家迈尔斯·布恩耶特将这个问题命名为“绝缘问题”,尤其是针对某些在一个领域感到怀疑,在另一个领域却不怀疑的人。他举了一个哲学家的例子,此人对时间的真实性感到很疑惑,但是他还是申请了科研经费,在次年的休假期间研究时间的哲学问题,而毫不怀疑次年终将到来的现实。对布恩耶特来说,哲学家“能将他普通的一阶判断与他的哲学思维隔离开来”。对不起,布恩耶特教授;我同意,哲学是唯一不需要与现实连接起来的领域(还有一个临近领域,纯数学)。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把它当作一种室内游戏,给它重新取个名字……

同样,捷尔德·盖格瑞泽公布了哈里·马科维茨的一个更为严重的绝缘问题。后者开创了所谓的“投资组合选择”法,并因此获得瑞典中央银行奖(被称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就像默顿和斯蒂格利茨等其他脆弱推手一样。我有一段时间称它为骗人的噱头,因为它除了学术认可外不具备任何效用,只会招致灾难。当然,脆弱推手马科维茨教授并未将他的方法应用于自己的投资组合,他不得不依赖更成熟的(更易于实施的)出租车司机所用的方法,与曼德布罗特和我提议的方法更接近。

我相信,迫使研究人员尽可能咽下自己所酿的苦酒可以解决一个严重的问题。让我们用以下这个简单的启发法——声称自己的想法可用于现实世界的科研人员,是否确实将他的想法应用到了日常生活中?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小瞧他。如果不是,那就不要理他。(如果这个人做的是纯数学或神学研究,或教诗歌的,那就没有问题,但如果他从事的是实用性研究,那就要警惕了)。

这让我们不得不提到第10章中与塞内加形成鲜明对比的特里法特式虚假行为,也就是实干者相对于空谈者。记得吗?当有人让特里法特把他的方法应用于现实生活中时,他说:“这回可是来真格的!”我当时还说过,风险需要你用行动而不能用空谈去解决。

同样的,当我遇到一个研究幸福学的学者,我也应用了这种方法来评估他,即忽略他写了什么,而关注他做了什么。他的观点是,赚钱超过50  000美元的人再多赚一点儿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幸福感——他赚的钱是大学教授的两倍,因此从他的逻辑推断,他不用再拼命多赚钱了。而根据他发布在“引用频率很高的论文”中的那些“实验”,他的论点表面看上去也非常可信——虽然我对“幸福”的概念,以及对现代社会“寻求幸福”的那种世俗的诠释并不特别感兴趣。所以,我像一个白痴一样相信了他的话。但大约一年以后,我听说他马不停蹄地到处演讲赚钱。这对我来说,是比他的论文被引用成千上万次更充分的证据。

香槟式社会主义

这是绝缘问题的另一个典型案例。有时一个人的“言论”与其生活的隔离是显而易见的:一些人希望其他人过某种生活,但是自己却并不喜欢这种生活。

千万不要听信一个从来不放弃自己财富或者从不践行他希望别人追求的生活方式的“左翼”人士。法国人所说的“鱼子酱式左派”,或者是被盎格鲁–撒克逊人称为香槟式社会主义者的人就是那些崇尚社会主义,有时甚至是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或一些倡导节俭的政治制度,但却公开过着奢靡生活的人。他们往往靠继承下来的丰厚财产过活,从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矛盾之处——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正是他们希望别人避免的。这与追逐女色的教皇,比如约翰十二世或波吉亚没什么区别。真正的矛盾有时会达到荒诞不经的地步,比如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在就任社会党第一书记时,其就职典礼被弄得简直像法国君主盛大的加冕仪式。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死对头——保守党的戴高乐将军,却过着一种旧式的简朴生活,连袜子都是他的妻子帮他缝补的。

我亲眼看到过更糟糕的情况。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客户,一个似乎很有社会使命感的富裕人士,他试图说服我为一位提倡提高税收的选举候选人捐款。出于道德考虑,被我拒绝了。但我认为那个人堪称英雄,因为如果那位候选人胜出,那么他自己税赋的增加额也将相当可观。但是一年后,我发现该客户因为卷入一宗巨大的逃税案而接受调查。原来他只是希望其他人能缴付更多的税款。

过去几年里,我与活动家拉尔夫·纳德建立了友谊,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与上文所说的截然不同的特质。除了他表现出惊人的个人勇气和对诋毁完全漠视外,他还堪称言行一致的典范。就像圣人一样心口合一,可以说他是一个凡世的圣人。

心口合一

有一类人摆脱了官僚–记者式的“谈论”:他们不仅说到做到,还心口合一。

想想看先知们。预言是对信念的承诺,仅此而已。先知不是第一个产生某个想法的人,他是第一个相信这个想法的人,而且始终相信。

第20章讨论了预言(正确的预言用的是做减法的方法)和认知脆弱性。但是,有切身利害(并接受不利结果),是区分真正的思想家和事后“谈论”者的关键,后者能从回溯中获益,但离到达预言家的级别还有一步之遥。因此,正如我所说,如果在经济危机之前,许多人都产生过你在洗澡时产生过的斯蒂格利茨式想法,即想到过危机发生的可能性与合理性,但是又拿不出像他们在危机发生后拿出的那么多证据,那么他们就称不上是预言家。这里涉及承诺问题,或哲学家所称的信念承诺,一种对信念的保证,在胖子托尼和尼罗眼里,这需要转化为行动。Doxa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信念”,但与“知识”(认知)不同,它需要的不仅仅是口头上的承诺。要了解这一点,只要想想在希腊东正教中它带有赞颂的意义,你就明白了。

顺便说一句,这个概念也适用于各种形式的思想和理论:理论背后的主要人物、所谓的理论创始人,应该是一个相信这个理论、以之为信念,并愿意以昂贵的代价承诺秉持这一信念、确保其自然得出结论的人;而不一定是在喝甜酒时第一个提出这一概念的人。

只有真正相信的人,才能避免最终自相矛盾,并且陷入事后预测的错误。


选择权、反脆弱性与社会公平


股市展开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反脆弱性转移,原因在于这场游戏中恶性的不对称式投注。我这里说的不是投资,而是目前的体系,将投资包装成“上市公司”的股票,允许经理人在这个系统中耍花招,当然,他们还能比真正的冒险者,也就是创业家们赢得更多的威望。

代理问题的典型案例就是雇用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一个不属于他的企业,与企业主自己经营企业并不相同,在前一种情况下,除了企业主,职业经理人无须向任何人汇报数据,出了问题也不必担责任。职业经理人在企业中享受绩效激励,却没有惩罚措施——这一点大众并不是很清楚,他们一直以为,经理人得到了恰当的“激励”。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经理人都被储户和投资者赋予了免费选择权。而我最担心的就是不由企业主自己经营的企业中的经理人问题。

当我写这本书时,美国股市已经导致退休人员在过去12年里损失超过3万亿美元,相比他们把钱留在政府货币市场基金里而言——我这只是保守估计,实际上两者的差距甚至更大。而在股市中持有不少股份的职业经理人,得益于股票期权的不对称性,赚取了近4  000亿美元。他们就像泰勒斯,牺牲了可怜的储户,自己却大赚一笔。更离谱的是银行业的命运:银行的损失已经远远超过了它们有史以来赚到的利润,但它们的经理人却领取着数十亿美元的薪酬——损失由纳税人背负,好处却落入银行家的口袋。旨在矫正问题的政策最后却伤害了无辜的人,而银行家们则在圣特罗佩的游艇上喝着夏季葡萄酒。

这种不对称性是显而易见的:波动性有利于经理人,因为他们获得了结果的积极面——收益。我想说的是(唉,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们注定能从波动性中获益,而且波动性越强,越有利于这种不对称性。因此,他们是反脆弱性的。

要了解反脆弱性是如何转移的,我们可以看两种情境,在这两种情境下,股市波动的平均水平不变,但路径不同。

路径1:股市上涨了50%,然后回跌,抵消了之前的所有收益。

路径2:股市保持横盘。

很明显,在路径1的情况下,波动比较大,对经理人来说更有利可图,他们可以兑现他们的股票期权。因此,股市走势越陡,越有利于经理人。

当然,社会群体——这里指退休人士——则只能获得结果的另一面——损失,因为他们的资金都流入了银行及银行家的口袋。退休人员的损失大于收益。社会群体弥补了银行家的损失,却没有从后者那里得到任何回报。如果你不将这种反脆弱性的转移视为盗窃行为,那你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更糟糕的是,整个体系被称为以“激励”机制为基础,而且是与资本主义相适应的——在该机制下,管理者的利益与股东的利益保持一致。这是什么样的激励?只有有利因素,没有不利因素,因此根本没有反诱因。

罗伯特·鲁宾的免费选择权

美国前财政部部长罗伯特·鲁宾大约10年内从花旗银行赚到了1.2亿美元的奖金。该机构的风险被隐藏起来,财务报告数据显得非常好……直到它们露出真面目(典型的“火鸡”问题)。花旗银行崩溃了,但鲁宾的钱还是留在了他的口袋里——由于政府接管了银行债务以帮助银行重建,因此实际上是纳税人在对鲁宾进行追溯性偿付。这种偿付方式非常普遍,成千上万的高管都享受到了。

这就像一个建筑师明知地基有风险,还隐瞒风险,自己兑现了大额支票后离开,同时由于受到复杂的法律制度的保护,他对之后楼房的坍塌不负一点儿责任。

有人建议执行“收回条款”,以此作为一项补救措施,也就是在发生后续失败的情况下,责令当事人偿还过去获得的奖金。具体操作如下:经理人不能立即兑现他们的奖金,他们只能在3~5年之后,在不造成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兑现。但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经理人仍享有净收益,没有净损失。任何时候,他们自己的净财产都没有受到威胁。因此,该系统仍然包含很大程度的可选择性和脆弱性的转移。

这同样适用于管理养老金的基金经理,他们也不会遭遇任何不利因素。

但是在历史上,银行家们曾经受到《汉谟拉比法典》式的约束。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传统做法,是在银行门前砍下银行家的头(银行家们通常会在失败不可避免之际选择跳楼自杀,但至少有一名银行家是被行刑的,这个人是弗朗西斯科·卡斯特罗,于1360年落得这样的下场)。在现代,只有黑手党执行这类做法,以消除免费选择权。1980年,“梵蒂冈银行家”、意大利安保信银行的首席执行官罗伯托·卡尔维在该银行破产后,跑到伦敦避难,随后死在那里。最初被认为是自杀,就好像意大利不再是一个结束自己生命这种戏剧化行为发生的好地方。但最新的证据表明,他的死亡并不是自杀;而是黑手党因他亏损了他们的钱而给他的惩罚。拉斯韦加斯的创业先锋巴格西·西格尔也有同样的命运,他因对黑手党投资的赌场经营不善而遭到谋杀。

在一些国家,如巴西,即使在今天,顶级银行家也要无条件地以自己的资产来承担经营责任。

哪一个亚当·斯密?

许多支持大公司的“右翼”研究人员,常常喜欢援引亚当·斯密这位著名的“资本主义”守护神的话——其实亚当·斯密并未讲过“资本主义”这个词——他们从来不读亚当·斯密的著作,或者他们仅选择性地利用他的著作为自己服务——如果亚当·斯密地下有知,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理念以这些方式呈现。

在《国富论》第四卷,亚当·斯密对只赋予某些人利益但不令其承担损失的想法,持非常谨慎的态度,并对股份制有限责任公司表示了质疑(现代有限责任公司的前身)。他没有领悟到反脆弱性转移的概念,但已经很接近了。而且他(差不多)觉察到了将企业交予别人打理,相当于飞机上缺少飞行员所带来的风险管理缺陷:


怎么促使经理人在管理他人的钱财而非自己的钱财时,尽心尽力呢?相信公司的董事都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却不能指望这些董事像私营合伙制公司中的创始人监控自己的合作伙伴那样,以一种焦虑与警惕的心态监控职业经理人。


此外,亚当·斯密甚至怀疑它们的经济表现,他写道:“从事外贸业务的股份制公司在竞争中很少能够打败私营公司。”

让我阐述得更清晰些:无论是在“资本主义”体制,还是你希望的任何经济体制下,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将三元结构中最左栏的人数保持在最低水平。没有人意识到苏联体制的中心问题是,它把每个负责经济生活的人都置于极其脆弱的左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