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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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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义性知识的优越性

书籍名:《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    作者: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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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看到,胖子托尼一语击中了哲学的核心:正是因为苏格拉底的影响,所以今天的哲学首先提出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是存在?”“什么是道德?”“什么是证明?”“什么是科学?”“这是什么?”以及“那是什么?”

我们在《欧蒂弗罗篇》中看到的问题,贯穿于柏拉图所写的各种对话中。苏格拉底倾其一生寻求的是对事物本质的界定,而不是关注事物属性的描述,以便人们认识事物。

苏格拉底甚至质疑诗人,认为他们对自己作品的了解并不比大众读者更多。柏拉图在《申辩篇》中记录了对苏格拉底的审判,苏格拉底讲述了他是如何仔细盘问诗人却一无所得的:“我从他们自己的作品中挑选了一些辞藻华丽的段落,并要求他们解释其中的含义。谈到这一点我几乎很惭愧,但我仍必须说,在场的任何人评论这些诗歌绝对不会比这些诗人更逊色。”

对定义性知识的重视导致柏拉图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你不能认识事物的形式,你就不能说你了解事物,因为任何事物都是以定义来说明的。如果我们不能根据特殊性来界定虔诚,那么就让我们从普遍性开始,因为其中包含了特殊性。换句话说,如果你不能根据地形绘出地图,那么就根据地图造出地形。

我们也要为苏格拉底辩护一下,他的问题带出了一个重大的结果:如果它们无法让他定义某个事物是什么,至少它们能让他确定某个事物不是什么。

误将难以理解当作愚蠢

在胖子托尼之前,当然也有很多先驱对苏格拉底提出过质疑。有些先驱的名字我们并没有听说过,这可能是因为哲学的崇高地位,以及哲学通过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融入日常实践的方式。这里的“哲学”指的是理论化和概念化的知识,也就是所有我们可以写下来的知识。因为,这个词以前在很大程度上指的是我们今天所称的科学——自然哲学,用理论来说明自然,洞察它的逻辑。

现代世界中,年轻的尼采针对这一点展开了猛烈的攻击,虽然披上了文学辩论的外衣,谈论的是乐观和悲观,夹杂着对“西方”、“典型的希腊人”和“德国的灵魂”是什么意思的幻觉。年轻的尼采在20岁的时候就写了他的第一本书《悲剧的诞生》。他研究了“科学密教者”苏格拉底的“使得存在看起来能够理解”的说法。尼采不可思议的文字揭示了我所提出的愚蠢的人的理性主义谬误:


或许——因此苏格拉底应该自问——有些事情我不能理解,但这不一定表示我是无知的?也许这是逻辑学家尚未涉猎的一个智慧领域呢?


“有些事情我不理解未必表示我无知”,这也许是尼采所在的时代最有力的一句话——我们在序言中曾说过与之类似的话,在界定那些将不理解的事物误当作不合理的事物的脆弱推手时。

尼采对苏格拉底所说的真理极为反感,主要原因在于这种对真理的探求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推广对事物的理解,因为苏格拉底认为,对于恶事,人们不会明知故犯——这个观点在启蒙运动时期影响了无数思想家,比如孔多塞,他们认为,真理是实现善的唯一和充分条件。

而这个观点正是尼采所斥责的:知识是万能的,错误是邪恶的,因此科学是一个让人感到乐观的产业。这种科学乐观主义的说法激怒了尼采:这等于是利用推理和知识来为乌托邦效力。人们在讨论尼采时,忘记了他所说的那些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的区别,因为所谓的尼采式悲观主义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而没有注意到他想要表达的要点:他所质疑的正是知识的善。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搞清楚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谈到的核心问题。他看到了两股力量:太阳神阿波罗的精神和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精神。一种是可衡量的、平衡的、理性的,充满了逻辑和自我约束;另一种则是黑暗的、本能的、野性的、未驯服的、难以理解的,源自我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古希腊文化代表了这两者的平衡,直到苏格拉底对欧里庇得斯的影响导致天平在很大程度上倾向了阿波罗,而中断了狄俄尼索斯的力量,导致理性主义的过度膨胀。它相当于通过注入激素破坏了你身体中自然的化学作用。有太阳神而没有酒神,就像中国人常说的,有阳无阴、阴阳失调。

作为一个思想家,尼采的力量给我带来了更多的惊喜:他琢磨出了反脆弱性。虽然许多人都(错误地)将“创造性破坏”的概念归功于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怪不得一些深刻的洞见会出自经济学家),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更博学的人则将其归功于卡尔·马克思,然而,其实是尼采第一个创造出了这个词来形容狄俄尼索斯的,他称其为“创造性破坏”和“破坏性创造”。尼采确实以自己的方式想出了反脆弱性。

我拜读了两遍尼采的《悲剧的诞生》,第一遍阅读时,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第二次阅读时,在对随机性做出思考后,我突然意识到,尼采还理解某些他在自己的作品中都没有明确指出的东西:知识的增长,或任何事情的发展,都离不开狄俄尼索斯。由于我们有可选择性,到了某些时候我们可以选择的一些事物就会显现出来。换句话说,它可以是随机自由探索的源泉,而阿波罗则是选择过程中的理性部分。

让我再把大人物塞内加抬出来,他也提到过酒神与太阳神的特性。他曾在一本著作中将人类的倾向阐述得更为淋漓尽致。如果用神(他称之为“命运”,将它等同于各种成因的相互作用)来表述,他提到了3种象征。首先是葡萄酒酒神黎伯特,它代表喧闹的力量,亦即尼采提到的狄俄尼索斯),赋予生命生生不息的能力;其次是大力士赫拉克勒斯,它代表着力量;再次是墨丘利,它代表(对塞内加同时代的人来说)手工艺、科学和理性(类似于尼采所指的阿波罗的特性)。塞内加的描述比尼采更丰富,他将力量作为另外一个维度纳入进来。

正如我所说的,早前有各种各样的人都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将“哲学”作为理性主义知识的观点进行了批判,不过这些人的名字你不一定能在资料中找到,因为他们大多被遗忘了,或者很少在资料中被提及。为什么这些人会被忘记呢?由于结构化的学习喜欢贫乏死板、容易传授的天真的理性主义,而不喜欢内涵丰富的经验主义,正如我所说的,那些攻击学术思想的人在历史舞台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声音(我们将看到在医学史上,这一现象是非常显而易见的)。

有一位比尼采更有才能也更开明的古典学者,他就是19世纪法国的思想家欧内斯特·勒南。勒南除了当时常用的希腊和拉丁语,还懂得希伯来语、阿拉姆语(叙利亚)和阿拉伯语。在对阿威罗伊的抨击中,他表达了一个著名的观点,即从定义上说,逻辑排除了细节,而由于真相只存在于细节中,因此,“在寻找道德和政治科学中的真相时”,逻辑只是“无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