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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修女和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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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赌徒、修女和收音机》    作者: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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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心地,而且全心全意地希望你交好运,”弗雷泽先生说。
              “我也同样希望你,”他说,“还希望你不痛。”
              “当然不会一直痛下去。会停止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希望你很快就不痛。”
              “我也同样希望你。”
              那天夜晚,墨西哥人在病房里演奏手风琴和其他乐器;一片欢乐的气氛;闹洋洋的手风琴开合声、铃声、打击乐器声和鼓声顺着走廊传来。在那个病房里,有一个飞车走壁的摩托车驾驶员,他在一个灰尘蒙蒙的炎热的下午,在“午夜游艺场”表演的时候,当着大量观众的面从斜坡道上摔下来,摔断了脊骨,等他的伤好得可以出院,今后只得改行,学做皮革制品和藤椅了。还有一个木工,他是同脚手架一起摔倒的,手腕和脚踝都摔断了。他像猫那样落到地上,但是没有猫的弹力。他们能够把他的骨头都接好,使他能重新工作,但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还有一个从农场来的小伙子,约摸十六岁光景,他那条断腿接坏了,得重新弄断。还有卡耶塔诺·鲁伊斯,一个小城市里的赌徒,一条腿瘫痪了。顺着走廊,弗雷泽先生能够听到,警察叫来的那些墨西哥人演奏的音乐逗得他们兴高采烈哈哈大笑的声音。那伙墨西哥人玩得挺愉快。他们非常兴奋地进来看弗雷泽先生,想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曲子要他们演奏;后来,他们主动在晚上又来演奏了两回。
              他们最后一回演奏的时候,弗雷泽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开着,听着热闹而拙劣的音乐,忍不住思索起来。当他们来问他希望听什么曲子的时候,他点了“柯卡拉恰”  [7]  ,这种舞曲包含着许多人喜欢得没命的轻快和活泼的曲调。他们奏得热闹而有感情。在弗雷泽先生心目中这支曲子比大多数这一类曲子好得多,但是效果是一样的。
              尽管情绪受到感染,弗雷泽先生继续在思索。他通常尽一切可能避免思索,除非他在写作,但是现在他在思索那些演奏音乐的人和那个瘦子说过的话。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他相信这话,那个阴郁的小饭馆掌柜。是啊,音乐是人民的鸦片。这位喝了酒会头晕的老兄可没有想到。现在经济问题是人民的鸦片;在意大利和德国,这种人民的鸦片同爱国主义这种人民的鸦片  [8]  联系在一起。性生活呢,是不是人民的鸦片?对有些人来说是的。对有些最好的人来说是的。但是喝酒是人民最好的鸦片,啊,呱呱叫的鸦片。尽管有些人情愿听收音机,另一种人民的鸦片,他在采用的一种廉价的鸦片。赌博也得同这些算在一起,一种人民的鸦片,最古老的一种,要是真的有什么人民的鸦片的话。还有抱负,也是人民的鸦片,同这种抱负在一起的是对任何一种新形式的统治产生的信念。你想要的是最低限度的统治,始终是较少的统治。自由,这是我们所信仰的,眼下是麦克法登  [9]  的一本出版物的名字。我们信仰这玩意儿,尽管他们还没有给它找到一个新名字。但是,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呢?什么是真正的、货真价实的人民的鸦片呢?他知道得很清楚。它已经溜到他脑子里那个亮堂部分的角落附近,他在黄昏喝了两三杯以后,它就在那里;他知道,它在那里(当然它不是真的在那里)。那是什么?他知道得很清楚。那是什么?当然喽,面包是人民的鸦片。他会记住这个吗?在白天这会有什么意义呢?面包是人民的鸦片。
              “劳驾,”护士进来的时候,弗雷泽先生对她说,“请你去把那个瘦小的墨西哥人找来,好不?”
              “你喜欢这支曲子吗?”那个墨西哥人在门口说。
              “很喜欢。”
              “这是一支有历史意义的曲子,”那个墨西哥人说,“是支真正的革命曲子。”
              “请问,”弗雷泽先生说,“干吗不用麻醉剂就给人民动手术?”
              “我不懂。”
              “干吗所有的人民的鸦片并不都是好的。你想要把人民怎么样?”
              “他们应该从无知中被拯救出来。”
              “别胡扯。教育是一种人民的鸦片。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你受过一点教育嘛。”
              “你不相信教育?”
              “不信,”弗雷泽先生说,“知识嘛,我信。”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
              “有许多回,我乐于不同意自己的意见。”
              “你下回还要听‘柯卡拉恰’吗?”那个墨西哥人担心地问。
              “要听,”弗雷泽先生说,“下回再奏。柯卡拉恰’。它比收音机好。”
              弗雷泽先生想,革命不是鸦片。革命是一种感情的净化,是一种只能被暴政延长的欣喜。鸦片是用在革命前和革命后的。他想得真好,有点太好了。
              一会儿以后,他们就会走了,他想,他们就会把“柯卡拉恰”带走了。接着他就会喝一点烈酒,开收音机,你可以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低,使得你自己刚能听到。
              鹿 金 译
              *  *  *
              [1]  墨西哥人对译员是用西班牙语说的,所以下文警官问他说什么。
              [2]  此处恐系作者笔误。海利不在蒙大拿州,而是毗邻蒙大拿州的爱达荷州的一个城市。
              [3]  美国一城市,在明尼苏达州。
              [4]  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东南部。
              [5]  运动员队是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垒球队。红雀队是密苏里州圣路易斯的垒球队。
              [6]  法语,意即圣母。
              [7]  西班牙语,意为蟑螂,此处是指墨西哥的一种流行舞曲。
              [8]  墨索里尼和希特勒就是利用意大利和德国的经济萧条,煽动人民的沙文主义而得以登台的。
              [9]  麦克法登(1868—1945),美国出版商,他出版的《自由》杂志销数很大,非常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