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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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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页

书籍名:《成何体统》    作者:七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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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宫女见到太后“中风”后口涎横流的模样,就知道大势已去。
  说来也巧,多年之前,那个威严的老太后就是中风后没过多久就离世了。再往前,夏侯澹的生母慈贞皇后也是这样早逝的。
  这一次与那几次的中风,因由是否一样,大宫女不敢细想,也没心思再猜。
  她此时只想着太后一倒,自己要做什么才能保住这条小命。
  太后扯着嗓子嚷嚷了半天,最后带上了哭腔,喊的内容也变了,似乎是“救命”。空气中泛起一股异味,她失禁了。
  几个臣子挤出几句宽慰之言,劝她好生将养,便逃也似地仓皇告退。
  走出宫门,几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是苦不堪言。
  有人压低声音,暗含希望道:“听陛下今日早朝说的话,似乎没有清算的意思。他还有端王这么个劲敌,想在朝中站稳脚跟,便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的意思是,他会拉拢我们?”
  木云半边脸还高高肿着,闻言在心中冷笑一声,摆出一脸夸张的畏惧表情:“赶、赶紧辞官吧。皇帝连、连弑母都不怕!”
  另一个臣子愣了愣:“你说的也对,那一位远非仁主,现在不清算是因为我们还有用,等他灭了端王之后呢?与其等他兔死狗烹,不如趁早告老辞官,才是真的保命之道啊。”
  于是众人各存心思,分道扬镳。至于有几人跑路、几人找夏侯澹投诚,便只有天知道。
  木云不知道自己这番表现有没有被端王的探子查到。他希望探子能如实汇报给端王,好让自己洗清叛徒的嫌疑。
  事情发展似乎如他所愿,端王重新召见了他,还透露给他一条新情报:“我派人上邶山查看过了。享殿里留下了几个碗大的坑洞,不知是什么武器打出来的。皇帝能逃出生天,应该是留了一手。”
  木云忙不迭出主意:“既然如此,不宜正面交战,只能攻其不备,让他来不及反击。殿下还记得先前商量过的那个计划么?”
  夏侯泊沉默。
  沉默就代表他记得,但还在犹豫。
  木云:“殿下,此事宜早不宜迟,万万不能放任他坐大啊。”
  端王为了名正言顺,筹谋了这么多年,想要借图尔之刀杀人却又失败,现在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亲自动手的境地。即使成功夺权,也落了个千古罪名。
  木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然,咱们必须师出有名。我近日先派人在民间散播流言,说那场雷雨是因为皇帝弑母,苍天降下警示。过些时日再照那个计划行动,正好还有个呼应,百姓只会觉得暴君死有余辜。”
  良久,夏侯泊轻轻点了点头。
  满朝文武惶惶不可终日的同时,被他们视作魔王出世的夏侯澹,正在床上躺尸。
  萧添采开的猛药只够他撑到下朝,药性一消就被打回了解放前。
  这一天冷得出奇,连日秋雨过后,寒风从北方带来了入冬的气息。北舟忙进忙出,指挥着宫人烧起地龙、更换罗衾,就是不搭理夏侯澹本人。
  等余人退下,他又自顾自地整顿起了暗卫。
  夏侯澹陷在被窝里半死不活:“北叔。”
  “……”
  “北叔,给点水。”
  “啪”的一声,北舟冷着脸将一杯热水搁到床边,动作过大,还溅出了几滴。
  夏侯澹:“……”
  庾晚音对外还得做戏做全套,表现得对情况一无所知。
  出门之后,她被其他惊恐的嫔妃拉到一起,窃窃私语八卦了一番。又跟着她们到太后的寝殿外兜了一圈,请安未遂;到皇帝的寝殿外探头探脑,被侍卫劝退。
  一整套过场走完,她已经冷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趾了,搓着手念出最后一句台词:“看来是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了,咱们先散了吧。”
  结果被一个小美人挽住了胳膊。
  小美人巧笑倩兮:“庾妃姐姐不用急,至多今夜就该听到了。”
  庾晚音:“啊?”
  一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又有人挽住她另一边胳膊,悄声道:“姐姐,太后病倒,现在没人送避子汤了,正好加把劲儿留个龙种呀。”
  “对对,我前日学了个时兴的牡丹妆,可以为姐姐化上。”
  “说什么呢,庾妃妹妹容颜极盛,再去浓妆艳抹反而折损美貌!上次花朝宴上,那谢妃处心积虑涂脂抹粉,在妹妹面前不也像个笑话一般?倒是我这蔷薇露不错,妹妹你闻……”
  庾晚音:“……”
  她想起来了,邶山之变发生前,这边的宫斗戏码应该是刚演到自己复宠。
  呼风唤雨的太后倒了,不仅前朝在地震,连带着后宫也得抖三抖。
  于是庾晚音摇身一变,成了重点巴结对象。
  挽着她的小美人,父兄都是太后党,自己从前又依附于淑妃,跟着踩过庾晚音。如今急得花容憔悴,生怕庾晚音一朝得势,吹枕边风报复自己,甚而累及娘家。所以忙不迭过来示好。
  却也有头铁的,觉得庾晚音小人得志,阴阳怪气地劝了句:“那圣心一向易变,依我看,妹妹还是悠着点为好呢。”
  庾晚音又想起来了,这原本似乎是一篇宫斗文。
  可她到现在也没记全她们的名字。
  祸国妖妃庾晚音面对着神态各异的众人,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觉得吧,这宫里历来比相貌、比家世,氛围不太友好。”
  众妃:“?”
  庾晚音:“而且古来后宫平均寿命太短了,这种局面对大家都不利啊。我倒有个提案,以后可以引进一下乒乓什么的,把竞技精神发挥在有意义的地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提高身体素质,关照精神健康。”
  死寂。
  半晌,挽着她的小美人问:“乒乓是什么?”
  等众人散去,庾晚音又从地道折回夏侯澹的床底下。
  刚一探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撞得一激灵。
  地龙烧得内室温暖如春,头顶传来夏侯澹低低的说话声:“……太医不行的话你顶上,最好让太后撑满一个月。”
  萧添采:“臣尽力而为。”
  谢永儿的声音响起:“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她语带恨意,还记着太后的打胎之仇。
  夏侯澹:“不能。”
  庾晚音趴在床底陷入沉思。
  太后党这两天递上来的折子能把御书房淹了,讨饶投诚的、告老辞官的、趁机告状铲除异己的,堪称群魔乱舞。夏侯澹全都仔仔细细地读了,还预定了分批召见他们。
  现在回头分析,她才想明白夏侯澹当时没杀太后,还有另一层目的:留一个缓冲期,将太后的势力平稳接手过来。
  有端王这个大敌当前,己方势单力薄,当务之急是在短时间内壮大队伍。而此时最容易拉拢的盟友,正是那些即将失去利益的既得利益者——兵败如山倒的太后党。
  此时妄动他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平白给端王作嫁衣裳。那理想中的肃清朝野,只能留到日后徐徐图之。
  庾晚音虽然没有亲自跟那些臣子打过交道,但看过文中的描写。那群人对着夏侯澹连哄带骗、阳奉阴违,对外却又打着皇帝的名号层层剥削、中饱私囊,种种阴招从未收敛过。仅仅作为旁观者,她都恨不得快进到秋后算账。
  但夏侯澹忍下来了。
  无论是在邶山上命悬一线之际,还是现在声威大震之时,他做出的所有选择,仔细一想竟然都是最优解。
  论心性,论眼界,都可以算是个优秀的帝王了。
  ——或许优秀得有点过头了。
  谁能相信这只是个刚穿来一年的演员?
  谢永儿沉默了一阵,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其中门道,嘀咕了一句:“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夏侯澹:“太后党里哪几个是端王的卧底?”
  谢永儿:“……”
  夏侯澹:“别犹豫了,回头列个清单,老实交上来。你已经跟我们一条绳了,这一波端王不死,死的就是你,有什么情报都主动点。”
  谢永儿忍气吞声:“知道了。”
  萧添采跟在谢永儿身后告退,走到无人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盯着谢永儿的背影。
  “娘娘。”
  谢永儿回头。
  半大少年欲言又止了半天:“你不是说,被陛下的真情打动?”
  夏侯澹刚才的表现,就差把“工具人”的标签钉她脑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