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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天狼》    作者:暮夜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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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陈,国都元京。
  两百多年前,粱国昌盛一时,一连出了好几位骄奢淫逸的皇帝,不仅将皇宫越修越大,地方不够了就扩建,造西行宫、琅嬛别宫、登仙楼,还将元京一扩再扩,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城,有天都之称。
  可也正因为奢靡之风延绵数代,粱昱开凿运河仿佛是在往秦江里撒银子,令梁国不堪重负,晋国举兵来袭时,粱如累卵不堪一击,而整座元京被付之一炬,恢弘壮丽不复存在,即使时过两百多年,大陈立国近百年依然无法修复往昔十之五六。
  有人叹可惜,也有人说烧的好,当年的一切仿佛昨夜的雨,只留下屋檐还未晒透的水滴和地上潮湿的泥泞,曾经存在的痕迹无论如何不是原本的模样,也叫人无法想象。
  当祁霄第二次站在西阳门外时,好像感觉城墙变矮了些,当年看时仿佛高耸入云,而今也不过如此,是比雍城的城墙高且厚,但已拦不住他祁霄来去。
  马车停下,唐绫不必下车,就坐在车里抬眼望向巍立的城楼和城楼上一尊尊宛若石刻铁铸的守城兵士,一道城门的威慑之力堪比万数之众的虎威军列阵太华江畔。
  人若蝼蚁,生难死易,国如夏花,兴一时败一瞬,而这座城,屹立数百年,经历无数兴衰、大火烧尽了繁华,而城楼如旧,那场火仿佛只是在它身上撒了一层灰,拂一拂便罢了。
  唐绫不自知地沉了口气,他终于到了,大陈国都,元京城。
  各国之间互换质子是八国时代的常事,可自大陈建国以来却从未有过,并无先例可循,陈国皇帝的诏书里封唐绫一个“宿卫郎”,可陈国本没有宿卫郎这么个官,礼部的大人们只能硬着头皮按别国使臣的礼节迎待唐绫,一入元京就将唐绫安置在了同会馆,也就是琅嬛别宫的旧址。
  早在唐绫入陈的两个月前,周的使节为议和而随着陆方尽来到了元京,经过了半月的协商会谈之后,才传书回周,定下以唐绫为质入陈的条件,才有了如今。
  而这些使节现仍在元京城内,也都住在同会馆中。
  只不过令唐绫万万没想到的是,本该与他在城门口就分道扬镳的祁霄居然一路都跟着,还就这么一路跟进了同会馆,大摇大摆地就住下了。
  青岚憋不住,开口直问了接待他们的礼部侍郎季明堂:“季大人,楚王贵为皇子、王爷,何故与我们同住馆内?”
  季明堂道:“楚王虽为皇子,却已赐王授爵,在元京并无产业田宅,按陈国律,藩王入京与外臣同待,便可暂住同会馆内。
  同会馆有东西两个跨院,唐公子与使节具在西侧华溪别苑。”
  其实不仅是封了王的皇子回元京,就是每年各地州府的官员入京,若无去处,都会住进这同会馆,简而言之同会馆就是元京城的驿馆,只不过豪华宽敞得多得多。
  青岚心里悄默默地松了口气,一东一西两不相干,还好还好,若又要住隔壁,青岚夜里都不能睡踏实了。
  同会馆从外面瞧好像就是普通的高门大院并无特别,入内才发觉其中非常的大,从大门走到华溪别院竟用了一炷香,自入陈国,唐绫就再没走过这么多路,一路上亭台楼阁、回廊曲桥皆是皇宫大内的规格,雕梁画柱美轮美奂,简直是将前粱的绯靡奢侈保留了下来,据传当年的琅嬛别宫宛若人间仙境、可比瑶池天宫,可惜烧得只剩残垣断壁,陈建国后花费十数年修缮才有如今的同会馆,恐怕最多是个画虎若猫,可即便如此,用这样的地方招到使臣,颇有些示威的意思了。
  “唐公子舟车劳顿,下官便不再叨扰。”
  季明堂将唐绫送入华溪别院,就在院门口向他们告辞。
  “季大人辛苦,请慢走。”
  入得华溪别院,见到周国出使陈的自己人,青岚长长送出一口气:“公子,我们可算到了。”
  唐绫心里仍不轻松,面上却是笑了笑,于青岚道:“你先去收拾一番,我与黄大人要议事。”
  唐绫口中的黄大人正是大周出使陈国的使节、枢密院参事黄泽献。
  黄泽献喜好美食,将自己养得珠圆玉润的格外富态,加之他个头不高,便更显得圆润。
  黄泽献知唐绫今日到,一大早就在同会馆外迎接,方才季明堂在时,他只跟在一旁,除了三两句寒暄的客套话,便再没有说什么。
  青岚被唐绫支开,黄泽献将唐绫引入自己屋中,将门一合,转身回来给唐绫施了个大礼:“公子。”
  “黄大人这是做什么?”唐绫忙伸手将人扶起。
  “是我等无用,才令公子入险局,我等对不起大周,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侯爷!”
  黄泽献在枢密院多年,也是跟在荀安侯身边的旧人,说句套近乎的话,他就是看着唐绫长大的。
  来陈之前,他就知道此行不易,陈既然在太华江得胜,必不会善了,割地赔款之类他们心中有数,尽力斡旋便是,可怎想陈皇帝竟向大周要质子!小皇子才刚满两岁,陛下又还年轻,这条毒计分明就是冲着荀安侯来的。
  太华江兵败,荀安侯本就要受万人唾骂,若再失了皇家体面,送皇子出陈,更要让陛下恨死荀安侯,就算今次乱能平,将来也不能一条心,大周内政不稳,陈更有可乘之机,若离间计成,荀安侯或被陛下诛杀、或被逼造反,无论怎样,大周都将倾覆!
  荀安侯左右为难,在书房枯坐一夜,翌日上朝,自请以自己的儿子唐绫为质,代皇子入陈。
  唐绫是荀安侯亲儿子,捏着唐绫就如同捏住了荀安侯,捏住了太华江畔大周驻军,可比尚在襁褓中的皇子有用的多,何况唐绫才智心计卓绝,是陈国大患,如今能不费一兵一卒将唐绫囚在元京,简直不能更妙。
  “黄大人,黄叔叔,我爹做此安排便是心中有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并没有输。”
  黄泽献明白唐绫的意思,可还是难忍心中不安和愧疚,他只觉得自己无能。
  “公子,我们听闻你一入陈便一再遇险,都快急疯了,幸好你没事。”
  “多亏贵人相助。”
  唐绫笑了笑,想起祁霄当日在雍城长街上突然出现的样子,颇有些画本子里描绘天神临世的戏剧效果,夸张刻意至极。
  “那楚王究竟……?我打听过,楚王六年前就已离京,生母琳贵人并不算得宠,亦无母族家世背景,是陈皇帝诸多皇子中不起眼的……”
  “楚王既然回来了,咱们且看就是了。”
  唐绫打断了黄泽献对祁霄的探究,转而问起了别的,“黄大人,如今元京中情势如何?”
  “之前公子要我们留意西边,并未发现陈国有向西调军的意思,陆方尽仍在元京,成日里花天酒地,也没有回临江府的意思,倒是细查之下发觉袁州府的知府突然暴毙,死因不详,新任知府人选尚未定下。”
  黄泽献反问,“公子何故问起袁州府之事?”
  唐绫喝了口茶,将杯盏缓缓搁下,尾指轻轻点在案上,说道:“虎口峡想杀我的,是齐国派来的,该是佔事处的刺客。”
  黄泽献一愣,却不太惊讶,齐国的刺客说得通,要杀唐绫若不是佔事处养的杀手,恐怕不可能成事,也不能在事败后服毒,一点线索不留。
  “公子,除了佔事处,天策营也有嫌疑。”
  自百年前八国天下之争,各国之间互相安插细作杀手就是常事,经过这百多年,陈、周、齐都有各自的机要转为暗中行事,陈国有玄机、天策二营,齐国佔事处,周国星罗卫和都事府,大家心知肚明,暗中较劲,是三国之间隐藏着的另一片战场。
  唐绫点头:“第二次在蓝泉,我猜便是天策营。”
  黄泽献皱起眉头,说道:“齐国不希望我大周和陈休战,最好我们一直斗下去,两败俱伤,在陈国境内刺杀公子是最好的办法。
  可陈皇帝既然答应以公子为质,好来威胁侯爷,又为何要杀了公子,激怒了侯爷和大周,再起兵祸与陈有什么好处?”
  “嫁祸于齐。”
  简单四个字,唐绫点破其中关键所在,佔事处能行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唐绫若死了,便是齐国所为,与陈毫无干系。
  黄泽献心头一紧、额间不由冒汗:“公子如何能断?”
  无论是齐还是陈,唐绫的论断都可能再次引来战乱,又将是万万人热血留成河、白骨积成山,并不是说说而已,不是可以凭空妄论之罪。
  “如你所言,陈一开始没有伤害我的理由。
  虎口峡出事后,我探过楚王的口风,可以确认就是齐国所为。
  当时抵达雍城之后,楚王留我在王府养伤,期间苏勤只夙夜值守在外,却不逼我赶路,必然是详细查过而且有了确认。”
  唐绫略作停顿,似乎在回想什么,幽幽说道,“第二次在蓝泉镇驿站,所用兵刃与虎口峡的那伙人截然不同。
  楚王擒住那人时削断了他一条手臂,后来青岚有去给他治过伤,我让青岚试过,那人不识赤几草,一闻就皱眉,决不是齐国人。”
  齐国多山林,赤几草是随处可见的野草,味辛烈,煮后还有腥臭,可却是驱毒虫毒物、治湿毒风邪的良药,齐国人家家都用赤几草晒干了挂在梁上驱蛇虫,无人不识、无人不知。
  黄泽献点头,以唐绫所说,基本可以确认蓝泉镇驿站里的刺客身份,只是,此事他们说不得,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昨天鸽了,所以要补,明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