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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尽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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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巡

书籍名:《灯火尽阑珊》    作者:江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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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时雨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周身空落落的,昨夜似乎发生了什么,但更具体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叫来婢女,询问了昨夜自己是否宠幸了谁,却听婢女说道:“王爷昨夜喝得多,睡得也沉,没留下什么美人伺候。”
  齐时雨五指穿插过发间,陷入了沉思当中。
  昨夜的记忆偶然闪出了零星片段,他似乎与自己找寻了多年的那个人夜赴巫山。一晌肆意贪欢,原来真的不过是场梦?
  “王爷,今儿十五,要上朝的。”仓铭已穿戴整齐,进来催促,“马已备好,王爷请尽快洗漱出门。”
  每月初一十五一次朝会,文武百官都要到场,如果不想被御史台的那群迂腐书生戳着脊梁骨骂上半年,就决计不能迟到。
  几个婢女上前轮番伺候起王爷洗漱,齐时雨在束发的空当想起了成日天不亮就守在门外的小侍卫,朝仓铭询问:“今日怎么不见停云?”
  “不知怎的染上了风寒,有些起热,已让府上的大夫瞧过,服了药,应该很快就能退热。”
  “想来是昨夜急雨,受风着了凉。我那里有去岁西域进贡专治伤风的丸药,给停云送些过去吧。”齐时雨一边对着铜镜整理朝服,一边朝身边婢女交代。
  婢女点头应和。谁也不觉得王爷给一个小侍卫送西域进贡的丸药有何奇怪。满京都都知道,宣王爷无论出身贵贱、对自己是褒贬毁誉,对谁都谦和有礼。
  曾有无礼举子当街议论,说宣王身居高位却一味沉溺于风月之事,无心百姓疾苦,实为本朝蛀虫。没想到齐时雨听了此事,不但不恼,反而亲上国子监拜访了那位举子,称赞其敢于直言不讳,并给了举子资助。那名举子便是如今的御史中丞,铮铮铁骨,名满京华,也因而成就了一段佳话。
  换好朝服,齐时雨吃了几口点心压饿,便匆匆上马进宫。
  满朝文武已经到了大半,齐时雨到了宫门,却不紧不慢,仍似往日那般闲庭信步,端的是一派风雅。
  上朝时众人也早已习惯了宣王最后一个到,但没有误了时辰,也没人多说什么。御史中丞见了王爷,也不过笑笑,再不见曾经的那份义愤填膺。
  齐时雨方到正殿,皇帝便紧跟着入座。
  小皇帝喻寒依如今也不过刚刚加冠,从小跟在齐时雨跟前奶声奶气喊着哥哥的小家伙,经历了夺位之争,目睹母后死在了自己面前,因此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齐时雨看着龙椅上坐着的小皇帝,一时有些感慨,想念起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太子,但更惦念的,则是齐家满门的荣宠。
  小皇帝喜怒无常,如今又大权在握,满朝文武早就把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当成了眼中钉,自己行动稍有差池,则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今日朝堂上,谈论的是安南郡水患之事。
  安南郡地处白石江以南,气候湿润多雨,水患三五年便有一次,小皇帝刚刚登基,尚没什么经验,到底派谁往安南郡走上一遭,满朝文武吵得脸红脖子粗,谁也没能说服谁。
  新皇初立,朝臣们试探着新皇的底线,各有各的打算和念头,这第一份建功的机会,没人愿意放过。
  小皇帝冷了脸,低着气压静静地看着各怀鬼胎的老臣们争相举荐治水的官员,不过一场朝会,就让喻寒依摸清了朝中派系。
  群臣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弄得官场乌烟瘴气,喻寒依放眼望去,金銮殿上尽是朱袍,却无一人可为自己所用,不觉怒从中来。
  齐时雨躲在人群里,静静地打量着龙椅上的小皇帝。以他对喻寒依的了解,对方的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天子之怒,即便是两朝老臣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朝臣们争吵半晌,后知后觉发现龙椅上不苟言笑的那位已经许久未再开口,于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闭了嘴。
  喻寒依冷冷地嘲道:“朕权当诸位爱卿年龄大了,难免老眼昏花,看不清朕如今还坐在龙椅上!”说罢,将腕上戴的上好碧玺手串狠狠地往地面上砸去。
  碧玺珠子散开,落了满地,像惊雷后的落雨。
  满朝文武当即称罪,纷纷下跪,殿上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齐时雨跟着跪了下去,心说小皇帝最近火气挺大,该让人送些冰糖雪梨进宫,清热去火。
  喻寒依走下了龙椅,眸子扫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个人,轻描淡写地说着最诛心的话。
  “王伟谋是赵相女婿,自然是有勇有谋。孙仁是李尚书门生,也自然是德才兼备。如今朝堂举荐的可用之人,竟皆是师出有名,朕心甚慰。”
  被点到名字的赵相和李尚书抖着叩首,口称不敢。
  “怎么不敢?朕看你们敢的狠。如今好好一个金銮殿,变得竟如菜场一般热闹,难道并非拜诸位所赐?”
  一众告罪声后,齐时雨转身上了台阶,坐回了椅上:“罢了,宣王殿下替朕走这一遭吧。”
  弄到这个局面,自己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群臣若有反驳,也成了私心,因此更是无人阻拦。齐时雨这才明白过来,小皇帝发了这么一通火,只是为了能不容拒绝的把这差事扔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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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侍卫溜出宣王府的时候,身上还发着低烧。
  “都说傻子不会伤风,你怎么还能起了热?我可不信你真病了。”季明归歪在医馆的椅子上,还在给病人把脉,见着沈停云,头都没抬,只埋头写起方子来。
  沈停云没有反驳季明归骂自己傻子的话,只跟他说:“若不是得了病,我来医馆找你做什么?”
  季明归送走了客人,朝沈停云眨了眨眼:“谁知道是不是沈侍卫看上了我的美貌。”
  沈停云没听出来这句话里的揶揄跟玩笑,一本正经道:“不会,你没王爷好看。”
  季明归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柜上,骂人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沈停云你有病吧?”
  沈停云点点头,说,是啊,没病谁来你这儿。
  季明归:……
  “是王府里的大夫医术不精,看不好你,非得来找我?还是你家王爷烦了你,不愿意让人给你瞧?”季明归拿沈停云一点儿办法也没。沈停云就是个木头,对着木头抛媚眼,抛出去也是白瞎。
  沈停云摇了几下头,跟季明归说:“我不是因为着凉,府里的大夫按伤风的法子给我治,这烧退不下来。”
  季明归扬眉,示意沈停云说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沈停云素来跟季明归要好,便把昨夜之事半遮半掩地说了。
  “什么?王爷酒后乱性,你半推半就就给从了?”季明归人都傻了,一嗓子喊出来,把沈停云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捂他的嘴。
  季明归反应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木头还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那王爷知道这事儿了没?”
  沈停云摇头,他处理得干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王爷昨晚喝得又这么醉,更不会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今天一早还派人给自己送了西洋的伤寒药,对自己跟从前一样的好。
  “也不打算跟他说,争一争?”
  沈停云又摇头,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能站在王爷身边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根本没有资格去争抢什么。
  季明归叹了口气,念叨了句没出息,然后去给沈停云抓了药。
  沈停云千恩万谢地带着药回了府,正巧遇到了刚下朝的王爷。
  王府下人的衣服都是特制的,肩上绣了不同图案,以供齐时雨在没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认出眼前人的身份。沈停云衣服上绣的是一枚祥云。
  不过一夜,再次见到王爷,沈停云心中突突直跳,不知在害怕昨夜的事情留了端倪,还是对上王爷那双墨色眸子时心生悸动。
  沈停云压抑住内心忐忑,迅速上前行了个礼。
  齐时雨并没有任何异样,不过是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好好养病,快些恢复,随后道:“你收拾收拾行李,再带上两个暗阁的暗卫,明儿跟本王一起下江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