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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盒浅灰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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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写生基地

书籍名:《一盒浅灰蓝》    作者:以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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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山顶的景色早就被笼罩在深蓝色的阴影里。面前两栋阴森森的公寓楼只亮了几盏小灯,如同等待夜晚到来后出行的鬼魅。
  所有人对住宿的幻想一下子从天堂跌到地狱,一时间都无法接受。
  许鹤迷迷糊糊地拖着行李下了车,看到面前的景象也愣住了。
  “这太过分了吧,”这次连吕景楠都忍不住跟着哀嚎,“就算是住这里,也不应该先让我们看到山下的度假酒店啊……”
  许鹤眉梢直跳,转头却见符钟舟早有预料似的,非常淡定地在一旁帮升哥搬颜料盒。
  “……你们去年也住这样的地方?”他凑过去,帮忙把脏兮兮的颜料盒都搬下来。
  符钟舟吸了吸鼻子,瞥了一眼那两栋寒碜的老旧楼房,“稍微……好一点儿。”
  他们班是最早到的一批,众人在山风中凌乱了好一阵,身后就有其他客车开了上来。
  升哥招呼大家过来认领画材,“都快点拿上自己的东西去找宿舍!咱们挡路了!”
  再怎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一众学生垂头丧气地推着繁重的画具,步伐艰难地往那寒碜的建筑里走。许鹤有点儿不认路,于是整理好画具后就站在一边等符钟舟。
  他站在停车场的空地上环顾四周,高处的写生公寓楼正对着的是一家小饭馆。在一路往山下延伸的水泥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旅馆、超市、酒吧。这里的环境不算好,垃圾都扔在路边用红砖围起来的角落里,那些味道暴露在空气中,招来了许多苍蝇和小虫。饭馆里做饭剩下的污水也是随意泼到沟渠里,顺着山势往下流。
  这些都还只是黄昏时看得不够真切的样貌,许鹤无法想象,白昼下的这个小山村是什么样的。
  这种暗流下的脏乱和贫穷,让他有点儿不舒服。
  “你真的很喜欢发呆啊,”符钟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手里提着推车,行李箱上放着一袋零食,应该是陆老师给的。
  许鹤叹了口气,心想还好有符钟舟陪着,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个星期要怎么过。
  两人带着行李上楼。
  楼里的光景和外表差不多,昏暗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楼梯,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汗味。
  推车只能在平地走,根本不能上楼。许鹤和符钟舟来回跑了好几趟,合力才把两人的行李给弄上去。
  “还好是二楼,”许鹤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于是扶着栏杆休息了一会儿。“要是再上去几层,我真就不住了。”
  符钟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露出一个不太正经的笑容。“不住了的话,那你要带着我去山下的五星酒店开VIP套房吗?”
  “可以考虑。”许鹤真动了这个心思,但怕被升哥教训,只好想想就作罢。
  两人慢悠悠地把推车和箱子都拉到宿舍门口。他们的宿舍在二楼尽头,不幸中的万幸,窗户通风比其它宿舍稍微好一点。
  但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许鹤把行李拉进宿舍的时候,当场就愣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么小的空间能够住下十个人。
  比他们俩早到的秦平当场就要昏厥过去,他自认为是对住宿最不挑,沾床就能睡着的人,没想到最终被这个狭小的宿舍彻底打败了。
  “这真的能住人吗!”
  他愤怒地朝老的掉皮的天花板大喊:“我自己家的客厅也就这个大小啊!”
  宿舍进门是个还算大的洗手间,两组上下床摆在右边,另外两组摆在对面,剩下的一组便勉勉强强挤在正对着门的窗户旁边。这怎么看,都是八人间强行改成的十人间。
  许鹤还愣在门口,就听身后传来彭鹏的声音:“我建议咱们十个人,去山下订一间套房住……”
  他们十个人先后到达,各个都在门口怀着骂骂咧咧的心情站了好久才进来。
  许鹤和符钟舟选了靠里的上下铺,旁边挨着的吕景楠和莫清华。莫清华的三个室友都睡在靠门的一侧,秦平挑了个靠门的下铺就去买画材了。最惨的是彭鹏和项永,他们的位置靠窗,木床大概是受多了风吹雨晒,上铺的床板都塌了。
  符钟舟在下铺,羡慕地瞥了一眼被迫睡在一张床的彭鹏和项永。
  许鹤从上面探出头:“你最好不要希望我睡到一半床板塌掉。”
  众人虽然嘴上抱怨,但也只能边抱怨边整理床铺。这里准备的被子都带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儿,许鹤和符钟舟都有点儿受不了,于是把被子叠好扔到了床尾。
  复读班的车还在路上,叶志泽看上去兴致很高,兴奋地在复读群里发消息。
  【叶志泽:怎么样怎么样,舟哥到了吗?】
  符钟舟举起手机拍了个短视频给他发过去。
  【符钟舟:等叶大爷来体验人间疾苦。】
  也不知道是忙还是没看到,那边再没有动静了。
  “啊!这是什么情况啊!”莫清华的平头室友突然大喊了一句。只见他五官扭曲地从枕头下掏出一只脏兮兮的袜子,捂着嘴就把这东西扔到地上。
  众人见他床上找出了只袜子,连忙翻身又把自己的床整理了一遍。许鹤全程捏着鼻子,把床上认认真真抖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终于吁了口气,精疲力尽地从上铺爬下来。
  他作势就要往符钟舟的床上倒,被符钟舟一声喝住了。
  “别躺!”
  许鹤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原来这人比自己还讲究,正掀开被单,往床板上喷花露水。
  “……要不将就一下吧,”许鹤闻着浓烈的花露水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喷这个也祛不了霉味。”
  符钟舟眉头紧锁,嘴唇也抿成一条线,仿佛只要他稍微放松表情,那些灰尘就会一股脑钻进他的肺里。
  “马上了,你再等等。”
  他又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把床柱和扶梯全都擦了一遍。做完这些他好像还嫌不够干净,又把枕头也撤了堆到床尾,使劲把床单抖了好几下,这才终于心情舒畅地坐回床上。
  许鹤:“不愧是八月份生日的。”
  符钟舟还沉浸在与灰尘和霉味的斗争中,“什么?”
  “没事,说你爱干净。”许鹤搂着他的肩坐下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身,“好事,我喜欢爱干净的。”
  两人收拾来收拾去,符钟舟还是嫌脏,于是跑到外面的小店里买了一套新床单铺上。为了这事,许鹤还笑话他是公主病。
  公寓条件差,好在包一日三餐。两人到一楼的餐厅里随便吃了点儿晚饭,打算出去走走。
  公寓楼前有一个小凉亭。许鹤站在亭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写生的生活还没开始,他就觉得已经过不下去了。
  “你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他瞥了一眼符钟舟,发现身边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盒烟。
  符钟舟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用手指夹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许鹤没出声,伸手问他要了一根。
  “心态放宽,许鹤。”符钟舟从包里拿出那个漂亮的打火机,在黑暗里“噌”地点燃,“其实出来写生很好玩的,”他吸了一口,凑到许鹤面前,声音暗哑而好听,“我保证,起码和我在一起,你不会觉得是受罪。”
  “我知道。”许鹤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他坐在凉亭中间的椅子上,把人拉到自己的腿上。
  九月初还有些恼人的蝉鸣。这个时间大家或在宿舍修整,或在食堂吃饭,没有人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来。
  符钟舟没反抗。他侧坐在许鹤腿上,用自己那根把许鹤手里的烟也点燃。
  “就抽两口,”他又吸了口,把自己手里的摁灭了,“不然我总觉得我在带坏你。”
  “我还觉得我带坏你呢,”许鹤苦笑着吸了一口,“好好的女孩放着不追,看上了我。”
  黑夜总是能牵动很多情绪。两人默不作声地抽了会儿烟,符钟舟从他腿上下去,坐到一边的石凳上。
  “有些事情还真不能多想,”他趴在石桌上,双臂间露出一双圆眼看着许鹤,“许鹤,我很担心你的状态。”
  许鹤有些不解,“月考退步的好像不是我吧?”
  “这不是一回事儿,”符钟舟撑着脑袋,“我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但是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他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不堪集训的压力,或患病,或自杀。”
  许鹤拿烟的手一顿。
  “我已经经历过一年这样的生活了,”符钟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许鹤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节上的茧。“我不希望你也被这种激烈、甚至算得上恶性的竞争折磨。”
  他的声音混在滋儿哇乱叫的蝉鸣里,搅得人心绪难宁。许鹤隐约觉得符钟舟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事,但那种感觉就像飘散的烟丝一样难以捕捉。他犹豫半晌,只能够安慰似的抓住他的手亲了亲。
  “放心,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