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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桐州

书籍名:《乌夜啼》    作者:霜见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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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贺蘅让孙得禄摆驾锦阳宫,连碗里他最喜欢喝的汤都没喝完,便急匆匆地走了。柳后脸上一阵青白,想来是觉得在贺暄面前丢了脸面,等贺蘅走了,便也推说身子不爽利,同贺旸一起回了含元殿。
  “旸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母后?”柳后进了殿,让宫人将四面窗户都关了,她皱着眉立于贺旸跟前,头上戴着的沉甸甸的珠钗闪着冷寂的光,衬得她的眉目格外严肃。
  “母后……”贺旸一怔,他眼神闪躲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说道:“没……没有。”
  柳后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有千钧重,压得贺旸喘不过气来:“旸儿,你如今也不同母后说实话了。”
  “母后,儿臣……”贺旸叹了口气,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双膝砰的一声砸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母后……桐……桐州大旱,颗粒无收,如今饿殍遍野,饥民易子而食……”贺旸顿了顿,红着眼迷茫地问道,“母后,若是桐州此事被父皇知道,儿臣……儿臣该如何是好?”
  柳后面容沉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神色灰败的贺旸,她蹲下身,伸出手托了一把贺旸的胳膊,“本宫道是什么大事,值当你如此害怕。不过是灾荒罢了,大旱隔几年便有一回,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可是……”贺旸仍是跪着不肯起身,他嗫嚅着垂着头,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柳后见着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心里烦躁,语气便重了些:“可是什么可是?贺旸,本宫今日已经在给你相王妃了,你如今这么担不起事,让本宫怎么放心让你独当一面?”
  “母后!都是儿臣的错!”贺旸嗓子都哑了,像是溺水之人挣扎着攥住稻草一般双手紧紧攫着柳后垂下的宽大衣袖,他往前膝行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仰起头愤愤地怒斥。
  “是白耳!当时我们鼓励封地种白耳,当地百姓趋利,便将地里种的麦子稻谷都铲了去,种上白耳。结果今年大旱,白耳需水多,更是加重了旱情,整个桐州几乎颗粒无收。”
  柳后眉间一凛,她如今才将这事看得严重起来,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旱灾罢了,天灾难挡,贺蘅也不会过多苛责。可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人祸,这种事可大可小,贺蘅向来是好大喜功,对祭祖一事十分重视,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想来不会有好果子吃。如今之计,倒还是先瞒着,待祭祖之事安排好了,这事的风头也过去了,再行上报。
  电光火石间柳后便将此事的利害关系轻重缓急捋了一遍,沉声道:“无事,你先别慌。本宫同那桐州知州递个口信,让他先将灾民妥善安置了,还有半个月便要祭祖了,先将祭祖一事安排妥当,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眼前的贺旸眼下挂着一道泪痕,他可怜巴巴地撩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柳后忍不住卸了护甲,伸手在他脸上替他揩了揩,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柳后有些心疼地扶他起身,轻声问他:“膝盖疼不疼?”
  贺旸摇了摇头,柳后爱怜地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贺旸如今站起身比她高了半个头,宽阔的肩膀与紧实的手臂,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了。柳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唏嘘:“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好动,总喜欢乱跑,好几个嬷嬷跟着都管不住你,老是跌跤。如今一晃十几年,你都长这么高了。”
  柳后凝视着贺旸与她七八分相似的眉眼,柳后生得很好,弯弯的柳叶眉,水汪汪的杏眼,嫣红的樱桃小嘴,当年她也算是凭着傲人的美貌在这群芳斗艳的后宫脱颖而出。如今揽镜自顾,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在这阴狠吃人的后宫浸淫了半辈子,那些年少绮梦都早已熬成了一锅五味杂陈的粥,在多少个数着更漏听着秋雨的夜晚,独自一人咽下。
  到底是不似当年了。
  “母后……”贺旸看着柳后再怎么保养也仍爬上了细纹的眼角,带着些哽咽地说道:“母后,儿臣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给母后惹事了。”
  “乖孩子。”柳后欣慰地笑了笑,她伸手亲昵地在贺旸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本宫有些累了。”
  待贺旸离开,柳后浑身绷着的劲儿瞬间松懈了下来,几十年的后宫倾轧与前朝纷争,早便在她已经不年轻的身体上刻下了清晰的烙痕,她疲惫地倚着椅背,支起手捏了捏眉心,道:“澜衣。”
  澜衣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得柳后唤她,便应声推门进来:“娘娘。”
  柳后眯着眼,声音带着倦意:“去,给哥哥递个口信,让他明儿入宫一趟。”
  柳后有一个很有意境的名字,芳蕤,播芳蕤之馥馥,从青条之森森,给她取名字的人应当是希望她日后是个芳草美人,馥郁生香吧。
  柳氏家大业大,在平州靖川盘根错节百年,乃是当地的世家大族,平州地处北地边境,常年与北边的突厥人作战,也养成了当地骁勇善战的民风。柳家一直是武将世家,上一任家主柳英喆便三次领军对抗突厥,更是先皇亲封的骠骑大将军,深得百姓爱戴。说起来要不是后来他在与突厥的交锋中被流矢射中不治身亡,领着铁蹄踏上南梁疆土的便是他了。
  当年身为旁支庶族的柳芳蕤同本家的三姑娘一同进宫,只是那柳三姑娘福薄去得早,倒是让她这个旁支享了福,得了凤印。柳芳蕤嘴里说的这个哥哥,便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柳光毅,时任户部司庾郎,掌全国仓廪。而如今在南边作威作福的柳光远,乃是柳家的嫡系,自认本宗,颇为倨傲,同柳芳蕤这一支新贵平日里也多有不睦。
  柳光毅刚下了朝,正在自家院子的湖边喂鱼,见澜衣亲自过来找她,神色凝重,登时将鱼饵随手扔给了侍立在旁的下人,急匆匆地便同澜衣入了宫。
  柳芳蕤正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心里头盘算着桐州之事,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微微睁眼,柳光毅一袭朝服还未换下,眼里难掩担忧,正俯下身要行礼。
  “哥,说了多少回了,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行礼。”柳芳蕤赶忙从座上起身,伸手止住了柳光毅,柳光毅依然固执地将那半个礼行完,这才说道:“君臣之礼不可废。娘娘找臣,可是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