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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国破(三)

书籍名:《乌夜啼》    作者:霜见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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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皇室的偏支则女的充当官妓,男的并入奴籍,此时却无人嚎哭,想来昨日漫长的一夜将血淋淋的生死细细剖开了放在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戚眼前,何不食肉糜的他们终于从云鬓花颜金步摇的梦里醒了过来,被命运鞭挞着麻木地往前走着,心里只剩下那句每每山穷水尽之时,便拿来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晋军手脚利索地很快便收拾好了一应囚车,皇室众人都被套上了粗粝的手铐,三五成群的被押解上了车。
  他们这些年醉心声色,酒肉穿肠过,百病身中留,早已是手无缚鸡之力,此时被晋军的士兵粗鲁地推搡着,好些脚下趔趄,跌倒在旁,时而遇见个脾气暴烈的官长,不满耽搁了他衣锦还乡加官进爵的路,顺手给个一鞭子也是常有的事。
  萧琢被格外优待着安排进了一个马车里,德清和紫菀便没有这等好运了,挂了镣铐坐在后面铺了干草的囚车里,与他隔着整个皇室。
  毕竟是押解俘虏的队伍,马车自然远不如皇帝的御辇来得舒服。马车里面空间狭小,只潦草地用两块木板搭着权当座位,四壁俱是粗糙的木板,什么软垫绮罗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便是寻常人家在马车里会铺层棉布或是稻草,也是一概寻不到。
  前头驾车的马夫似乎对为一介亡国之君驾车很是不满,一路挥鞭子的声音都鬼哭狼嚎似的,马车更是颠簸个不停,特别是路过些崎岖的路段,萧琢每每觉得四壁的木板马上便要散架了似的。
  坐这种马车实属遭罪,不过才半日,萧琢的腿间便已经是磨的渗出了血丝,腰背更是酸痛不已。待终于到了京城,两腿早已是鲜血淋漓,里面的亵裤粘着伤口,只微微一动便能惹的萧琢嘶嘶喊疼。
  “李福海!”贺暄皱着眉头将案上的奏折扔在了地上,眉目间尽是未散的戾气,仍是不解气的把侍女哆哆嗦嗦呈上的热茶猛地一掷,碎裂的瓷片裹着冒着热气的滚烫的碧螺春洒了一地,一旁的侍女吓得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不知是哪又触怒了这祖宗。
  “李福海!”贺暄不耐烦地又喊了一声,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点声音:“给孤滚进来!”
  “今年镇江盐运使又被老四给抢了,那帮混账老东西不知道成天忙些什么!”贺暄接过婢女重新满上的茶抿了一口,稍稍顺了气,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菱香……”小丫鬟受宠若惊地又跪了下来,听见李福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见过李公公。”
  “嗯,茶泡的尚可,退下吧。”贺暄挥了挥手,菱香便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仔细地合上了门,方走远了。李福海知道贺暄心情不好,便寻了个别的话题说:“殿下,今日白将军便领着南梁那帮人回京了。”
  “父皇不是要谋那劳什子仁君名声么,听说封了那南梁小皇帝个爵位?”贺暄嗤笑一声,摩挲着杯沿,“小心驶得万年船,那帮南梁俘虏虽说不过跳梁小丑,只是保不齐日后兴风作浪,父皇如今被柳氏迷了眼,只要那柳氏吹吹耳旁风,便说什么是什么了……”
  “殿下。”李福海叹了口气,还是劝住了贺暄,“慎言,慎言。”
  “这太子府里,孤有分寸,你放心。”贺暄顿了顿,又道:“你说他们今日便抵京了?”
  “正是。宫中报说白将军一行已在复山,午后便可至新郑门。”
  “唔,这南梁可是块肥肉,老四已经叼走了盐运使这一缺,那柳氏再怎么厉害,南梁一事,轮也该轮到孤了。”贺暄挑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帮孤喊小允子进来。”
  “前几日让你办的事可是办妥了?”
  小允子脸一红,随即点点头道:“已为宋公子赎了身,如今已安置在芳园了。”
  “今晚让他准备准备。”贺暄笑了一下,靠着背后的软垫,笑意未达眼底,“孤用过膳后过去。”
  晋国民风开放,京城太学府前便是成排的倌馆妓院,自前朝成宗不顾言官劝谏执意纳了一位男妃以后,南风尤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以豢养男宠取乐,御史台对于此事早已见怪不怪,连面子上参一本都已是懒得了。
  宋缨性子讨巧,乖顺温和,床笫间声音婉转,眉目含情,更是如桃花灼灼,自胜万千春景。
  贺暄翌日早上被李福海叫醒的时候便有些着恼,伸手就要把床边几案上的茶盏往门口掷去,幸得宋缨拦了一把,贺暄方含着怒将茶盏放了回去,起身让宋缨给他穿上朝服。
  秋日天亮的晚,此时窗外仍是漆黑一片,乌云蔽月,四下里只能瞧见值夜的婢女手里提着的宫灯莹莹闪光。屋内炭火燃的旺,宋缨赤着脚穿着浆白的亵衣给他束腰带,一头乌黑的长发便时而扫过贺暄的脸,痒痒地惹他发笑。
  今日是大朝会,贺暄起地又晚了些,想来是不及在家中用早膳了,宋缨不过刚到,对这些门道便清楚得很,此时已是去吩咐丫鬟准备些糕点吃食在路上给贺暄垫垫肚子。
  待一切收拾齐整,李福海已经在轿子前等着贺暄了。贺暄接过准备好的吃食,弯腰进了轿子,打开看的时候发现正是他喜欢吃的千层糕,便笑了起来,捻起一角吃了一块。
  刚到宫门口,便看见贺旸的轿子停在一旁,他人正裹着狐裘往里走。那狐裘是上月贺旸生辰之时北边进贡的,总共便只得两件,贺暄因着幼时失足跌进冰湖里,便留下个腿疾,每逢寒暑更替便隐隐生疼,御医也没得法子,只让他注意保暖,莫要染了寒气。
  此番这狐裘据说最是适合御寒,贺暄眯眼,阴鸷地看着贺旸的那件狐裘,自母后去世后,父皇待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太子之位是自他出生便封的,如今眼看着那柳氏与她那宝贝儿子爬的越来越高,朝中换太子的呼声也随之而起,以父皇如今模棱两可的态度,贺暄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
  “这不是皇兄吗?”前日刚将那盐运使的肥缺收入囊中,贺旸此时还沉浸在扳回一城的得意中,趾高气扬地一挑眉:“御医不是说皇兄畏寒,今日寒气深重,怎地穿的如此单薄?”说完不等贺暄回答,便自顾自夸张地“啊”了一声,很是讥讽地道歉道:“哎,都怪我记性不好,忘了父皇把狐裘赏给我了,真是委屈皇兄了……”
  贺暄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绕过他便往前殿去了,今日的大朝会父皇势必会安排人选看管那南梁废帝,如今朝中仅先皇后一脉与他交好,柳氏如日中天,隐隐与他有分庭抗礼之势,若是能拿下南梁,想来是一大助力。
  果然贺蘅上朝时便谈起了南梁一事,“如今南昏侯已抵京城,南梁与晋国风物相差甚大,南昏侯遽至,想来颇有不便,朕欲寻一人助其尽快适应晋国风土,哪位爱卿愿为朕分忧?”
  话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怕那小皇帝心有不甘,找个人监视他罢了。
  “父皇,儿臣愿往。”贺暄道:“儿臣先时曾去南梁游历,对南梁颇有了解,此番定能为父皇分忧。”
  贺旸倒是没有出声,不知是柳氏嘱咐了他还是他如今也懂得收敛锋芒,此时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很是乖觉。
  贺蘅瞥了一眼贺暄,点点头道:“那即日起此事便交由太子……”
  “太子殿下,还请留步,陛下传话让殿下留下用午膳。”刚下朝,贺暄还未走出殿门,便被孙得禄拦了下来,“陛下在东暖阁传了膳。”贺暄了然,想来是商量南昏侯之事,孙得禄是贺蘅眼前的红人了,从前得过先皇后的恩惠,同贺暄的关系倒是还不错。“那有劳公公了。”
  贺暄踏进东暖阁的时候,贺蘅正靠着软垫闭目小憩。一旁的两个丫鬟为他揉着肩,殿的一角燃着助眠的安神香,银丝炭烧得极旺,暖融融地惹的贺暄也困倦起来。
  “父皇。”贺蘅眯着眼指了指一旁的座,“坐吧,一会儿等梓童来了一道用膳。”贺暄一愣,那柳氏如今益发迷得父皇神魂颠倒,几乎是一步也离不得了。
  柳后的含元殿离东暖阁很近,不过半刻钟便到了。柳后刚至,一旁捏肩的小丫鬟便很是伶俐地退下传膳去了,柳后卸了指上的护甲,给贺蘅捶起肩来,道:“皇上,这几日可觉舒泛些了?”
  “唔,听说前几日梓童特意去找方御医学的?”贺蘅笑着拍了拍柳后的手,“梓童的心意朕清楚,也莫要太劳累了。”
  “为皇上分忧,臣妾不累。”柳后这才像是注意到一旁干坐着的贺暄,说:“臣妾瞧着暄儿这几日消瘦了不少,正是变天的时候,你身子骨不能受寒,自己着紧着些。”
  “儿臣知道,多谢母后挂心。”贺暄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此时午膳已经端上了,贺蘅便起身入了席。桌上有一道时令的汾湖秋鱼,刺多得很,柳后便很是体贴地亲手将刺都挑了去,再放进贺蘅的碗里。
  贺暄对她这等作态着实看不顺眼,便一直吃着面前的一道油焖烩菜,眼不见心不烦。贺蘅吃了八分饱,喝了口参汤,擦了擦嘴道:“暄儿,可还是不满朕留下南梁那小皇帝?”
  “儿臣不敢。”
  “如今天下动荡,先皇变法以来晋国始得脱颖而出,若是行虎狼之师,扫荡一地便坑杀皇室百姓,日后谁还敢归降?父皇此举,亦是笼络人心,一来南梁可用之人尚多,二来如此以后方能不战而胜。”
  贺蘅仔细地同贺暄分析了一番,又道:“你年纪还小,不懂各中道理也是自然。此番让你去看住那南梁小儿,也是存着让你磨练一番的意思。”
  “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望。”
  贺蘅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着一旁侍女递过的茶盏漱了口,摆了摆手道:“如此你便回去吧,自己身体注意着些。”
  “谢父皇关心,儿臣告辞。”贺暄出了暖阁,屋外的温度颇低,冻得他打了个喷嚏。王府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宫门口,他上了轿子,便问李福海道:“那南昏侯如今安置在哪儿呢?”
  “南昏侯府,外大街那块儿呢,离太子府不远。”李福海道。
  贺暄靠着轿子里的软垫,唔了一声,道:“去南昏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