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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34三个叛徒(3)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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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书亚低着头玩弄在他身上游走的、彩色星河般的“智慧之灵”,那是比起康斯坦特的巨斧更出名、更危险的武器,咔咔地流动着,像一条龙的脊椎骨。
  亚伦还在说:“这座大殿里的除了米沙都是些不老不死的怪物,米沙也只是因为出生得晚。但是人类只活一百年是有道理的,人类是善变的,迟早有一天会后悔,死亡就是最好的反悔的方式。——所以,拜托,当你们认识的‘亚伦’在三百年前死了不好吗?五年前也行。我不在乎那么多!你们当着米沙的面发动第四圣战,不就是为了动摇他伤害他逼迫他吗?我只在乎这个,他很伤心。”
  米哈伊尔闭着眼睛,轻缓地说:“不。我也不在乎那么多。在这之后,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就和你告诉我一样。”
  “你竟然有自己的秘密了吗,米沙?”亚伦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又哈哈大笑起来。
  米哈伊尔抓着他的手一动不动,转过去问伊莎贝拉:“你叫加布里埃尔去光荣港口……”
  “加布里埃尔是我叫去的,他就是当狗的命,可别冤枉了伊莎贝拉。”说到加布里埃尔,乔纳森难得脸色阴沉、咬牙切齿起来,“我没有想害死玛利亚,但那时候她已经不得不死了,没有得到圣徒的位置之前我根本无法反抗……而加布里埃尔!真是一条好狗,为了继承亚娜的位置,居然跑去追杀安娜!”
  崔斯坦嗤笑一声:“库帕拉殿下,您不如问问为什么不把你留在迦南大陆做好事,去红月救救黑人也是不错的选择,却偏偏要冒着被你发现吸血鬼阴谋的风险派你去齐格弗里德联邦打仗。”
  亚伦立刻说:“别问,米沙,我们等着密特拉的时辰到来,跟他们打一架就行了!”
  米哈伊尔乖巧地低头安抚他:“我不感兴趣。”
  但是乔纳森夸张地脸色一变,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叹道:“哎呀,这您可问到点子上了!”
  “米哈伊尔。”伊莎贝拉没有搭理乔纳森,却同样克制而刻毒地微笑道,“今天是你的父亲去世的日子。”
  米哈伊尔转过头去。
  女祭司冷漠地说:
  “神是很难彻底杀死的。除非彻底吞噬祂,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念、以祂的名祷告,祂就不会死,这也是我们真正的父神承受数千年折磨、最终竟沦落到连自我了断都无法做到之地步的主因。科斯特罗玛的名字原本就鲜为人知,这些年她一直靠库帕拉活着。在彻底驯服齐格弗里德联邦之前,我们也无法将丰收之神存在过的种种痕迹彻底抹除。因此,你去了齐格弗里德联邦。”
  仿佛是享受够了高处的风景,她抄起圣体显供架走下台阶,光环顶部化为长枪的枪尖,随后光环向两侧延展出金色利刃,和她层叠的黑色裙裾、金色珠宝一样缓缓摇曳。
  “你比我们预想的更善良、更强大。短短十六年,你的名字遮掩了你的父亲和母亲,库帕拉和丰收之神不再指向伊万·库帕拉,成为了你的圣名的一部分。越是汲取你父亲和我们父亲的力量,你越是强大;你越是强大,人们越要以你的名祈祷。今天,齐格弗里德联邦最后一个信仰伊万·库帕拉的老人去世了。”
  “别听,米沙,反正不是你的错,你是不会有错的!那是他们强加给你的责任,是他们的恶行招致的罪孽,与你无关!”亚伦大叫着捂住米哈伊尔的耳朵,甚至就这么凑过去吻他的嘴唇。米哈伊尔在他胡闹的间隙里说:“没关系,亚伦……”
  亚撒利亚忽然说:“无论今日的胜负如何,我们都已经赢得了对你们的战争。”
  “随你怎么说。能不能说点自己的,亚撒利亚?这话罗林斯早就说过。”亚伦耸耸肩,“我不恨任何人了,我没那么多闲心来恨你们。”
  格蕾祭司听到“罗林斯”,回过来朝他笑了笑,又乖巧地仰头望向伊莎贝拉,满脸纯真的眷恋,好像看着自己从没有过的母亲。
  “将近五百年过去了……看看我吧,我仅剩的……弟兄姐妹们。”伊莎贝拉微微笑了一下,那张成熟美丽的脸蛋上流露出少女的青涩和梦幻,“米迦一会儿也要来吧?真可怜。他真可怜。你们,也许会吧,但我知道,他常常私底下为我哭泣,那甚至只是为了我和阿诺德这一件事。要知道,连米哈伊尔都不曾为我流泪。”
  殿堂里的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她。女祭司闭上眼睛,不知道在享受着什么,慢慢地、虔诚地摇动着她那杆赫赫有名的长枪“卡诺瓦”。
  枪尖处的金芒之中生出了三张美丽的面孔,她们的后脑勺紧紧挨在一起,一张嘴向下咬住枪身,一张嘴向左吐出短匕,一张嘴向右生出狭长弯曲的刀身。
  那不是一杆长枪。它是一柄镰刀,在教会的复国战争期间,伊莎贝拉就是用它割下诺伦人、伊里斯人、亚巴顿人和艾登人的头颅,一次又一次为密特拉吹响“光荣号角”。
  “我只是想要足够对抗祂们的力量。”她低沉、庄严的声音在圣堂中回响,“我是为了保护虚弱的父亲才吃掉她们的。我不敢对任何人说,她们吵得我要疯了……我是不可能和阿诺德组建家庭的,我注定会给他生下疯子、怪物、邪神。但是至少……我想死得体面一点。
  “联邦太阳神和月神的力量不够,爱德华兹一家的爱也不够,红月的神祇居然还在怨恨齐格弗里德;哪怕成为教皇能够获得的信仰也不够,因为根本不剩几个诚实的太阳神信徒了……你们知道吗?约书亚、亚娜!我们在第二圣战中的牺牲就换回了这些!”
  三只吸血鬼都在等着打架,除了亚娜也没有圣徒对她的发言表现出什么震惊、悔恨、痛心。不过,半晌,米哈伊尔忽然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摘下头顶的荆棘冠冕,上前将它放在伊莎贝拉身前,站起来像他十六岁时那样天真灿烂地笑:
  “那么,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乔纳森抱着手臂挑了挑眉,“在门口我就好奇了。没必要模仿圣子到这个地步吧,米哈伊尔?你阻止不了圣城军的。”
  “这是安娜给我的。”米哈伊尔回到亚伦身边,后者帮他整理没有乱多少的衣服,“初临圣子被害时戴着的冠冕。谁想要继承祂的力量,就戴上这个坐标吧。”
  乔纳森飞快地瞥了它一眼,亚撒利亚已经闪电般出手,在中途和约书亚的“智慧之灵”相撞,大殿里登时回响起一阵钢铁的嗡鸣;崔斯坦和阿什利一前一后掠过米哈伊尔和亚伦,同样扑向那顶冠冕,却被单手持刀的乔纳森拦住!
  海盗女王玛利亚有两把武器,劫掠时总是右手持刀左手握剑,最常用的招式是用中央镂空的环形大刀卷住敌人的武器,然后刀刃剑刃同时刺穿对方的咽喉和心脏。
  乔纳森让女儿带走了象征薇露丝岛王权的雪绒花之剑,自己留下了那把缠着朽烂红缨的阔面大刀。他的右手在数年前被亚伦打坏,作为一个乐师的生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终结;这是他第一次踏上战场,用他妻子的刀和他妻子教他自保的战斗方式。
  环形刀面叮叮当当地弹开阿什利掷出的尖刺,绑在他右臂上的鞭子卷住了崔斯坦的脖子。即使吸血鬼不需要呼吸,崔斯坦还是被他一甩鞭子带倒在地;与此同时,格蕾祭司已经捡起那捧像绿松石又像琉璃的荆棘,擦拭干净以后换下了伊莎贝拉头顶的三重冠冕。
  短暂的冲突立刻停止了。众人收起武器,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仿佛无事发生,悠悠地踱回原来的地方。
  米哈伊尔已经带着亚伦绕过大殿中央的金字塔,正在后方瞻仰伊万·库帕拉化身的石像。那尊宏伟的石像支撑着失去“窄门”的墙壁,此时正轻轻地颤抖着,星辰般的石屑簌簌而落。
  “这是我的父亲,伊万·库帕拉。”米哈伊尔指指另一边,“原本那里有我的母亲科斯特罗玛,但是她为了救我,已经永远离开了。”
  亚伦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米哈伊尔仰头看着父亲的石像:“小时候我还爬过呢。被教训了之后就没再做过,但……也许其他人都知道,我不是为了好玩才爬上去的,我甚至不爬树。我只是……”
  亚伦忽然抱住了他:“像这样?”
  “像这样。”米哈伊尔低下头来,微微弯腰,好让他站得舒服点,“如果真的没有,那也就算了。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就在这里。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觉得难过了。”
  他任凭亚伦拿手指顺自己的头发,安逸地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握住对方的手,重新直起身来,仰头朝着颤抖得愈来愈剧烈的石像,灿烂地微笑起来:
  “虽然不是完美的,但我应该还算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人。我因无知做过许多坏事,惭愧的是我既不打算赎罪也不愿意悔改。我答应亚伦了,我要和十六岁时一样勇敢、快乐、天真,而他会为我指明方向;我也并不在乎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他为我指出的‘方向’是否正确,因为我爱他。人类不需要我的施舍,我的力量拿来保护他却嫌不足。就像妈妈保护我、你保护妈妈一样——我的父亲,请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
  两片金色的光幕在高处缓缓张开。
  几名圣徒变了脸色,连亚娜的神情都晦暗不明,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在太阳神死前击杀这尊异端神。崔斯坦和阿什利也紧张地挪了挪步子,各自攥紧了袖中的武器。
  约书亚是第一个出手的。
  “智慧之灵”在他手中猛然一抖,在爆鸣声中化作一杆长枪向尚未完全苏醒的伊万·库帕拉飙射而去。它是他在二战之前于齐格弗里德联邦的一座古代坟山中找到的,联邦人搜寻了它数千年,甚至用黄金和宝石铸造赝品摆放在皇宫中作权杖;它是齐格弗里德联邦杀死的巨龙法夫纳的脊椎骨,是杀敌的龙枪也是奴役的长鞭,此时恢复原形,巨大的头颅张开森然白牙一口咬住了石像的一只眼睛!
  丰收之神一把揪住这条只剩颅骨和脊椎的巨龙残骸,用力地往下一拽。在脊椎骨哗啦啦分散又重聚的声响中,米哈伊尔将“贞洁祭祷”抛给亚伦,自己抽出“光辉少女”转身格挡伊莎贝拉的镰刀“卡诺瓦”。
  盛装的黑衣祭司手持镰刀从天而降,恐怖的巨力震得米哈伊尔连退三步;约书亚脱下上衣,和亚撒利亚一同踩着墙壁和石雕向丰收之神的头部赶去。
  伊万·库帕拉的石质表面大块脱落,露出金光诡谲、叫人仿佛直视深渊的体表,这种震颤逐渐往大地、往四周内外的神像上传去,一尊尊不甘被密特拉吞噬的神明渐次睁眼试图逃离樊笼。坠落的石块落地扬起的尘土在亚娜的笛声中化作数千万荆棘与毒草涌向四面八方,紧紧蒙住空中的一双双眼睛。但是,乔纳森却趁此机会一刀劈向她的手腕,想要夺回那支薇露丝锡笛!
  亚伦手持长剑径直冲向神殿门口,找上了崔斯坦·哈代和阿什利·迪布瓦。
  “崔斯坦。”他松开领口,将双排扣的大衣搭在长椅的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说,“把‘早晨之心’交给我。我不会杀死他们,他们有权利为自己活下去、为自己伸冤,但我也不允许他们滥杀无辜。”
  “少在那里高高在上了!你他妈的永远都是这样,搞得好像我多在意你有没有能力一直记恨你一样!”崔斯坦从大衣中抽出猎枪和秘银质十字剑,“这么久过去,你竟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沉浸在过去的荣光和失败当中吗?亚伦·扬·爱德华兹,你总是假装清醒,但什么都没法改变一个事实:我们才是你的同胞、你的族群!克里斯汀算什么?死在烈阳城的爱德华兹才几个人?你终日为他们哀悼,却不肯看一眼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所有享受过我们的血的人类的血才能洗刷我们的冤屈!”
  “你也不要装作一无所知。”阿什利的手指间夹着黑色钢针,双臂上鲜血渗出绷带,“我看了《加尔文福音书》,米哈伊尔·库帕拉也只要动动脑子就能明白。你以为伊莎贝拉为什么甚至面向红月发行这本书?马克西米利安早该死了,但是他受了你的血。哪怕父亲和儿子的个人风格都不可能完全一致,身为记录的奴隶的迪布瓦家族也不可能再出现足以担当首席圣徒教师的艺术家。三百年来,迪布瓦家族的成员除了减少没有任何改变,就像伊万·库帕拉在这里一样,我的家人就在这座圣城中,我的马克西米利安爷爷就是接受米哈伊尔·库帕拉的施舍成为‘拉斐尔’的迪布瓦。”
  “……你们和我是不一样的。”听完,亚伦拄着长剑说道,“我接受过父神的血,说句不好的,和祂一样难以被杀。但是,马克西米利安重新开始呼吸的时候就是他死去的时候。”
  “我知道。他上了年纪,被押送到烈阳城就够他丢掉半条命的了,算起来还是你救了他。”阿什利说,“但死亡、休息和思考的权利比活下去的权利更重要。”
  亚伦怪异地笑了:“哎呀,崔斯坦,你竟然还嘲笑我。你们不也想变回人类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崔斯坦说,“我们没有可能恢复正常了。”
  “为此就要报复所有人吗?”
  “我们活得太久了,亚伦,总要有什么东西支撑一下。”
  “就像我爱米沙一样,你们仇恨人类吗?”
  “不。”崔斯坦咧嘴笑了,轻柔地说,“就像你爱他一样,我也爱着阿什利。我不是说了吗?我要让她戴上女王的冠冕、坐上荣耀的宝座。”
  “啊,那就很好理解了。”亚伦挑了挑眉毛,“不过,我坚持不承担这份责任。我活下来,已经为死人报了仇;你跪在地上哀求,所以我转化了你们两个人;我没有做任何事导致维克菲尔德堕落至此,因此也没有领导她向前迈进的理由。——也就是说,谈判破裂了?”
  两位吸血鬼凝重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崔斯坦挥舞着十字剑冲在前方,阿什利的钢针从亚伦的视觉盲区飙射而出!
  亚伦一手格住崔斯坦的剑,一手摸出小刀,看也不看就毫不留情地将黑色的长针挡了回去。几根长针刺穿了女孩的手掌和手臂,穿过小臂钉在远处木椅上的针却没有带一点血。阿什利咬开绷带,露出两条白骨森森的手臂,零星黏在骨头上的肉已经持续生长、腐烂、流脓了两百多年。
  她绕到亚伦身后,亚伦立刻压下崔斯坦的剑,瞬间与对方交换位置,一脚将崔斯坦踹向她眼前。但是他刚喘了口气,不需要呼吸的崔斯坦已经腰上用力直接起身,一剑当头朝他劈下!
  阿什利抓着崔斯坦的肩膀随他起身,趁亚伦双手横剑格挡的时候,手上用力,一条腿像鞭子朝他头顶重重砸下;亚伦一脚蹬在崔斯坦小腹上借势后退,还是被阿什利踢断了鼻子,登时咳嗽了几声,吐出血来。
  不等他反应,崔斯坦和阿什利已经再次围拢上来。
  “为什么偏偏对我们这么残忍呢,亚伦?”这一次,阿什利终于成功地扑到亚伦背上,两只连接着白骨的小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她的语调毫无起伏,语气却埋怨无比:
  “谁都想体面点过日子的,谁也不想做坏事的,每个人都想做米哈伊尔·库帕拉。”
  “贞洁祭祷”比崔斯坦的十字剑长一些,亚伦涨红了脸,剑锋与对方交错而过,险而又险地刺穿了崔斯坦的手腕;但崔斯坦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紧握十字剑,向前一步,将剑尖送入亚伦的手背。
  亚伦腾出一只手折断了阿什利的左臂骨头将她摔在地上,握剑的手迟疑之后依然斩断了崔斯坦的手腕。一团肉块从断面处涌出,再过一会儿就会长成一只完整的手,但亚伦知道那只手曾经遭受的折磨也会永远留在其中。
  “给教会带来丰收的是谁?是米哈伊尔·库帕拉吗?是你看不起的你的同胞,是我们这些肮脏下贱的吸血鬼!”崔斯坦咆哮着抄起长椅,“你有闲心同情黑鬼却不愿看我们一眼吗,父亲?!你有没有见过教会的沙漠?流奶与蜜之地当然没有沙漠,在米哈伊尔·库帕拉出生之前,吸血鬼像蚂蚁像爆炸的粪桶一样在银色的沙漠上开垦,是我们的同胞开启了神权复兴的时代,在那之前我们是叛国者、叛教者、小偷、奴隶和妓女、私生子,随便哪个监牢都能找到比我们更罪大恶极的人类,凭什么是我们?!”
  亚伦猝不及防被他当头砸中,一阵眩晕之中看见阿什利在摇晃的大地上寻找被他丢出去的断臂,旋即本能地横剑格挡,手抖了两次才堪堪拦住。崔斯坦逼近他的身前,一把匕首刺进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还差一点就能碰到那颗新生的心。
  “没有人该被奴役,崔斯坦。”亚伦喘息着说。
  崔斯坦知道他手下留情了,也在“贞洁祭祷”的剑锋下松开匕首后退两步,尖刻地笑道:
  “漂亮话谁都会说!所以教会不是剥夺了我们的人类身份吗?合理地仇恨我们、合理地奴役我们、合理地屠杀我们——”
  “我猜米哈伊尔·库帕拉从来没有跟你谈过‘万人峡谷’的那场战斗。”阿什利重新用绷带绑紧左臂,等待着过一会儿它自己接好,“我和崔斯坦求他不要杀他们,他们不是联邦人,他们还要回家,他们还有机会……可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他会连我们一起杀了。你的好米沙哪里是什么天使?但凡见过他是怎么屠杀我们的同胞——你的同族人的,都会明白一个事实。”
  三个吸血鬼同时抬头,望向高处那双遥远的、时不时被龙枪遮蔽的金色眼睛。
  崔斯坦咬牙切齿:“他就是个恶魔。”
  亚伦喘匀了气,抹了把头发,猖狂地笑着说:“蠢货,崔斯坦!我喊他好米沙,觉得他是个天使,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你不是爱阿什利吗?那你不觉得她也是个小天使吗?做不到的话,你不如我。——我最后说一遍,把‘早晨之星’给我!”
  亚娜飞起一脚踢断了乔纳森的手腕,后者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往这边飞来。乔纳森没有恋战,利落地就地一滚,丢下亚娜过来找自己的武器。但是先他一步,崔斯坦一跃而起,抓住刀柄朝亚伦斩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乔纳森闪身拦在了亚伦面前,面色阴沉,两只紫色的眼睛在灰扑扑的凌乱白发之下显得格外凶狠。他甩出长鞭卷住崔斯坦的脚踝使他失去平衡,旋即和亚娜对付他一样踢开了崔斯坦手中的刀,咬牙切齿地说道:
  “把你的脏手拿开,哈代!这是玛利亚的刀,你也配用它吗?”
  崔斯坦额头暴出青筋,挺身而起用双腿夹住乔纳森的脖子,低吼道:
  “你也配嫌我们脏,乔纳森·比安琪?!谁才是吸血鬼?!是我们吗?!我们只是喝点血,人本来就该每个月放放血,我的牙还比三流诊所的针头干净些!——但烈阳城里的人呢?所有那些所谓的普通人呢?他们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侍奉太阳神,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
  在乔纳森发疯的时候,亚伦已经把阿什利绑了起来。
  崔斯坦和乔纳森同时松开对方,看也没看,后者抄刀去抢亚娜手上的锡笛,前者弓着背小心地靠近亚伦,想要救出阿什利。
  “亚伦,爱德华兹少爷,你也他妈不过是躺在砧板上挨几下刀子,我和阿什利才是被下到了地狱里!”他哑着嗓子说道,企图分散亚伦的注意力,“每一天,每一刻,我们经受了所有在你的基础上的试验,而你和米哈伊尔·库帕拉只是因为流着神的血就可以践踏我们的痛苦……是,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作为一个商人、一个贵族,我早就知道。但我也知道所有吸血鬼曾经犯下的错误绝不至于要用毕生的尊严去偿还——没有自由、没有自我,运送水源的骆驼还能休息一晚,而我们只能在某些时刻,某一个月圆的夜晚,张着嘴呆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甚至地底深处的河流。”
  “尊严?”亚伦转头瞥了眼米哈伊尔和伊莎贝拉的战场,确定他们离得远,这才拧了拧脖子,挽起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崔斯坦,“你用你姐姐的腿走过路吗,崔斯坦?劳拉至少比克里斯汀高一点。”
  崔斯坦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心中涌现一股奇妙的愉悦。
  他看着亚伦,尖声大笑了起来。
  “说句难听的,崔斯坦,”亚伦警惕地瞥了阿什利一眼,确定她无法挣脱,继续说道,“你们到烈阳城的时候已经是吸血鬼了,血本来就是冷的,不会生冻疮更不会冻坏……你家里的人也不在了,只有劳拉藏得很好。你羡慕我吗?我还羡慕你呢。至少你不用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萎缩。啊,话说回来,最折磨人的还是那些娇生惯养的祭司,缝纫手法实在太差劲了,我不用手指都能缝得更好看点。”
  他一手持剑,一手摊了摊,说:“父亲只能帮你到这儿,崔斯坦!”
  “你没看见阿什利的手吗?”崔斯坦质问道。没想到亚伦真的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耸耸肩,提剑朝崔斯坦走去。
  “抱歉,最近视力不太好,看不清楚。要是你真心爱她就能理解,爱是会遮蔽人的眼睛的嘛。”
  崔斯坦没有别的武器了,只能朝他开枪。但是枪声比一切冷兵器更响亮,吸血鬼始祖闭着眼睛都能将掺了神血的子弹劈成两半。
  “是,我们是不会活着腐烂。”崔斯坦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将猎枪往地上一丢束手待毙,“我和阿什利也因为珍贵而没有遭受过……但也正因如此,我们的同胞比世上任何人都像你。铁水会熔化他们的手脚,鞭子会打断他们的脊椎,矿石会砸烂他们的头颅,但他们不是人,亚撒利亚总是命人回收尸体,用完好的部位拼凑出一个能用的奴隶。”
  亚伦走到了他的跟前。
  “就和伊莎贝拉命令圣城军开战一样……我不奢望打倒你,亚伦。”崔斯坦血红的眼睛凝视着他,“但你至少该愧疚一点……重新想想。至少为我们杀了亚撒利亚。”
  亚伦一脚踹翻崔斯坦·哈代,将月白长剑插在地上,恶狠狠地说:
  “关我屁事!我只要你把‘早晨之星’交出来!”
  崔斯坦翻过身来,新生的还显得软绵绵的手在马甲内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那块足有鸡蛋大小的、带着锋利碎面的蓝紫色水晶:“既然不想和我们同流合污——”
  医生啧了一声:
  “给米沙打个戒指不行吗?!”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亚伦·扬·爱德华兹捂着嘴将该隐的心脏吞入腹中,咳嗽了几声,拿衣袖擦了把鼻腔里溢出来的鲜血,站起身来。
  他又踹了崔斯坦一脚,哑着嗓子说:
  “滚吧!”
  崔斯坦没有回答。他和阿什利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疯狂地往荒废的肺里吸入空气。
  他们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像快要死了一样粗重地呼吸。过于黏稠的血液流动的速度不够快,缺氧叫他们两眼发黑头脑发昏,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灵魂向肉体投降,脆弱的心脏和肺叶、血管重新主宰了他们的意志——
  亚伦闭上眼睛,撑着长剑,在神殿的轰鸣声中,聆听自己和曾经的好友的、疲惫的呼吸声。
  在圣城为父神发出的颤抖和恸哭声之下,这样的呼吸声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