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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23一朵蔷薇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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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伦将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搭在额头上,远远看见了一位身量纤细的骑士。
  其实这个动作没什么意义,只是习惯使然。他还戴着防疫面具和宽沿礼帽,厚重的黑袍直垂下去盖住半个马身;爱弥儿则披挂隆重,她也长高了,亚伦亲手改了披挂的尺寸。
  深秋正午的空气清凉干爽,越靠近烈阳城,气温越低。蔚蓝的天空下,低处的白云成团游弋,高处鳞片状的云层看起来稀薄一片,在城墙外不敢靠近。
  亚伦放下手,收回目光,又望向了门洞中的白银骑士和前方不算整齐的步兵阵列。
  雪诺·怀特公主殿下。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圣殿骑士中唯一的女性、最年轻的“冥河骑士”,将是怀特公国的下一任女王。
  宽阔可容八辆马车并驾齐驱的门洞中,冥河骑士孤身一人立在中央。她全身着甲,头盔上有一根红色羽翎,与其他圣殿骑士相同的胸甲和铰链连接的三节裙摆、柔韧的秘银填塞关节的腿甲之下,十七岁少女的身体线条依稀可见。但她看起来比她在圣殿的同僚们更杀气腾腾,像一把无情的杀人兵器乃至“切碎”这个概念,少女和骑士都不过是虚假的表象。
  一柄阔剑横放在她身前。亚伦听米哈伊尔提起过,怀特的“杀戮女神”。这把剑宽达六十公分,几乎和万神殿的窄门相仿,遍布古朴繁复的咒语花纹,一条条黑色的不知是锈痕还是血迹的短条纹穿插其中。
  她骑在马上,挺直了腰背一动不动。虽是在烈阳城中稍显低贱的圣殿骑士,却像王座上听群臣廷议的女王。很难相信教会到现在还没有因骄傲之罪惩戒她。
  这是凯旋门,烈阳城最宽阔宏伟的正门,从上到下从外到里饰满天使称颂、神魔争斗、罪人哭嚎的浮雕,千百年来义人和恶人的血渗进了石头里,将白石染成红与黑。
  凯旋门没有城门,没有带尖刺的栅栏,这道城门从不防御。它和烈阳大教堂以及修道院三点一线,将天火大道钉在城中。
  在全部三百六十位圣殿骑士中,新晋的冥河骑士脱颖而出,获得了镇守凯旋门的殊荣。这些时日以来不乏编排她和圣子私人关系的好事之徒,甚至有人暗示她会是下一个“薇露丝的玛利亚”,但她就像没听见,日复一日地守在城门中。到了今天,城门内外的军队已经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亚伦没有丝毫掩饰,事实上他和爱弥儿的组合就像混在白猫里的乌鸦一样显眼。因此很快,少女也发现了吸血鬼。
  雪诺·怀特摘下头盔,甩了甩那头稻草般又短又乱的金发,漠然地扫视四方。
  在阳光照耀下,她肌肤雪白,嘴唇小巧鲜红如盛放的红蔷薇,清澈的蓝眼睛里有一抹不容忽视的绿色。亚伦想起在波托西时听到的传闻:雪诺公主的父亲并不喜爱她,因为她那年轻貌美的继母提出了一个有理有据的猜想——她或许并非国王亲生。就是因为那双曾经被无数诗歌赞颂为“精灵祝福过”的、带了一点绿色的眼睛,而在她之前每一个怀特公国的王室成员都有着淡金色的卷发和浅蓝色的眼睛。
  当然这种传闻也不完全准确,而且很难说公主和国王谁更不喜欢谁,又或者国王反过来还包容了离家出走的叛逆女儿。
  十七岁的冥河骑士挽起缰绳,棕色骏马向前迈步,于是亚伦也策马上前;军队无声地朝两侧让开,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在相距一百米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步。面具上那两个大大圆圆的镜片像死鸟一样呆滞诡异,但黑袍之中的吸血鬼又坐姿优雅,说起来,比对面那个货真价实的公主还更有点贵族气度。
  冥河骑士伸手,一旁有人递上一张紫杉木长弓。
  弓只是普通的诺伦制造的长弓。在第二圣战之前,诺伦帝国的平民们每周都要在各地领主的猎场服役练习弓箭。一开始是每一个太阳神规定不得做工的礼拜日,后来变成了每周两天、三天,从耄耋老人到七岁幼童。诺伦的弓箭手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猎人,诺伦国旗底部的弧形绶带组成一张长弓,首位统一诺伦的国王亚瑟的誓约剑是架在弦上的箭。第二圣战中,诺伦的长弓手为帝国竖起了坚不可摧的防线,直到被当时和未来的圣徒们用绝对的暴力撕碎。教会每破一城就要斩断弓箭手们拉弓的食指和中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种残酷的暴行,因为双方深知那些饥肠辘辘的长弓手是更可怕的屠夫。
  她将箭矢搭在弦上。骑士背后的箭囊里只有一支箭,太阳神教会仅有四支的“神罚”。每一支神罚之箭都由那位承受神降的格里高利教皇的四肢骨头削成,一截为箭身一截作箭羽,教会制造这些粗壮的箭矢用来杀死圣徒。雪诺·怀特手中的这支是教皇最强壮的右腿,即便如此伊莎贝拉也没有指望她杀死米迦。伊莎贝拉很清楚,即使“神罚”将米迦穿心而过,那个蠢货也死不了;但是雪诺·怀特不知道,因此她能为教会拖延时间。
  她摘下头盔并非出于礼节,只是为了有更宽广清晰的视野。亚伦又想错了,骄傲只是一种姿态,这位冥河骑士对待任何敌人都全力以赴,没有骄傲也没有谦让,驱动她的是胜利的使命和欲望。
  亚伦出生于第三圣战时期,但仍从小练习弓箭,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长弓;他现在箭法精准但视力不好,无法在运动中锁定敌人,但仍能一眼看出雪诺·怀特是个不亚于诺伦的“鹰眼彼得”的神箭手。
  亚伦深深吸了一口气,鸟嘴中的草药让他镇定下来。雪诺·怀特那双冰冷的蓝眼睛正锁定着他一动不动。他和爱弥儿浑身紧绷,知道这是第一道考验,前方还有整整一座烈阳城等着他穿越,里面有比这位长公主更可怕的怪物和圣徒。
  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想过选择别的门。他必须走凯旋门,必须穿过天火大道,必须沿着圣山漫长陡峭的台阶从正门进入修道院。当年他的父亲罗贝托·爱德华兹孤身一人沿着这条道路走进修道院为玛利亚伸冤,被战争之王戴维斩落头颅,因此亚伦·扬·爱德华兹没有别的路可走。
  米哈伊尔大概不会纠结于这种无聊的、傲慢的细节吧,他会很乐意和劳工同吃、与罪人同寝,跟微不足道的炮灰士兵们一起从侧门的侧门进城。——危急关头,亚伦居然又胡思乱想起来。他远远地感受到了神罚之箭的力量,那种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他胸口沸腾,企图占据他的灵魂将他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他微微俯下身去,右手握着“贞洁祭祷”,左手扣着两把柳叶刀,单腿支起,随时准备闪避和反击。
  忽然,雪诺·怀特倏然转身,松开了弓弦——
  箭矢朝着城墙飞掠,直直射向一个抱着轮擦提琴的白发青年!
  ——乔纳森·比安琪,从米迦杀死马修的那天夜里开始,他就一直待在城头奏乐,庞大的幻境笼罩了整座烈阳城,这位有史以来最富才华的吟游诗人的“夏夜”甚至能够囚禁圣徒。
  雪诺·怀特并非一无所知,她那一箭射的不是乔纳森而是他的武器,箭矢击碎轮擦提琴后堪堪刺伤他的小腹!
  伴随着幻境的崩溃,乔纳森发出了惨痛的、尖叫般的哀嚎。
  如果伊莎贝拉在场,她会辨认出他在叫“玛利亚”,这把轮擦提琴是海盗女王玛利亚送给他的见面礼。
  哈利·爱德华兹的妻子黛娜公主是个心狠手辣的诺伦婊子,就因为未婚夫不喜欢比安琪的音乐,将他们装船扔进了黑星海;船在半夜里沉了,船员们划走了全部的救生船。但是回薇露丝岛处理王国事务的玛利亚听见了幸存者的求救声,把他们带回了薇露丝岛,豪爽地款待他们,派自己钟爱的大臣护送他们回艾登。只有乔纳森留在了岛上,那一个月里他创作出了创世以来最美丽欢乐的诗歌和乐曲。
  他跟着玛利亚去了烈阳城,从伊莎贝拉口中得知玛利亚和他一样为恋爱苦恼,那一年中他谱写了最忧郁哀伤的歌,然后玛利亚嫁给了他或者说那个女王娶了他。他们也许谁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成的,一个深夜里玛利亚跑来找他,他们和往常一样在城中游荡,他面带微笑为她唱歌好像对一切一无所知。那几天玛利亚负责夜间巡查,于是她悄悄带他去了除非圣徒不该进入的圣堂,在那里娶了他。后来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连伊莎贝拉都不敢让他那时写下的告密字句泄露只言片语,没人能相信就是这种被原罪焚烧殆尽的家伙接下了圣徒的位置。
  诗人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寻找提琴的碎片,脱掉外衣将它们包起来,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城门内外混乱一片,城头的弓箭手不敢放箭因为两个敌人就在他们无边无际的友军之中。
  雪诺·怀特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柔嫩得像初绽的蔷薇,却又威风凛凛、英姿勃发,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请快点,爱德华兹先生。”怀特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单手持剑,朝他颔首致意,朗声说道,“米迦过一会儿出来,城里不会有人攻击爱弥儿,米哈伊尔在神意钟楼。您要小心些——算啦,祝你成功。我也要走了!”
  她压低身形,迎上了圣城军。
  骑着爱弥儿一路往前狂奔、与她擦肩而过时,亚伦转身挥手叫道:
  “去艾登吧,殿下!下午也许会下雨,祝您健康!”
  作者有话说:
  蓝眼睛里有点绿,虽然没用白雪玩美队的梗,但这句话确实是队三里泽莫的台词哈哈……这里提到只是描述一下怀特公国风土人情,人种比较雅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