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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19六位农民(2)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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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亚伦如愿以偿地收集了足够的植物种子,把束缚带般的几条皮带上的口袋填的满满当当,远远看去是位身量挺拔健康的绅士。厚实的羊毛袜和内衣衬裤撑起外衣长裤,一块新的绿宝石别住羊绒围巾遮住脖颈,叫他不再干瘦得像个病痨鬼。
  他用一种柔韧的枯草编了两个小袋子提在手上,一个里面装干草和干花,一个里头装新鲜的。医生一手提着新药箱,一手提着干粮,步履矫健地走在广袤无人的荒地上,好像乘着春风去踏青。
  离开万国花园后,他就像通过一切试炼的约伯,成了天主的宠儿。他在白天走路,那就会有乌云挡住太阳;他想自然地买把黑伞,就会有大雨在他踏进裁缝铺之后倾盆而下。如果这是密特拉所为,他不想要这种补偿;如果是米哈伊尔——
  不会是米哈伊尔。亚伦心不在焉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块,马上忘了米哈伊尔,心疼起自己的新鞋来。这里是密特拉王朝,从祭司们的屋子里偷出来的金币当然比其他地方的珍贵,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哪。
  他已经连续走了一天一夜了,这是第二个白天。吸血鬼本来也不需要休息,这点运动量根本算不得什么。这片大陆久违的气息叫他心旷神怡,怀念又陌生,一切都是新的,却又到处有着过去的刻痕。唯一不好的是离烈阳城越远,道路越狭窄泥泞,雪和泥混在一起隔着皮鞋和羊毛袜都叫他脚趾发痛。
  不知道是不是米哈伊尔在烈阳城惹了大事,他到处游荡抢劫也没有圣徒来追捕。因此,一直到1499年的春天来临,他还滞留在教会境内。
  初春化雪时节寒冷异常,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郊外的新鲜空气更是寒冷刺骨。亚伦拿黑伞当手杖,戴了顶扁平的毛呢圆顶礼帽,配合那张冷漠僵硬的脸和方片眼镜,看起来就是一位年轻刻板的助理牧师。上午的太阳洒满全身,聊胜于无。
  仿佛是太阳神又听见了他的抱怨,另一边的岔路上一前一后驶来了两辆牛车。两个农民裹得像灰熊,坐在车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鞭子,欢乐地大喊大叫。车上堆满稻草和粮食货物,一个衣衫褴褛却眼睛明亮的干瘦少年坐在货物堆上吹排箫,车后斜倚在稻草上的大爷搓着手取暖。
  前一辆车上的中年妇女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叫那少年滚下来,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她身边的男人充耳不闻,愁眉苦脸地划着火柴,想点燃那支细细的铁皮烟斗,两人轮流用着一只生锈的暖手炉。
  亚伦一看就知道有鬼。教会根本没有救济所有人的财力物力,圣徒们一起去改变天象也改变不了贫富之别。这么冷的日子,正经农民该待在家中,一家几口人缩在一个被窝里瑟瑟发抖;两家人合起来都买不起一头牛,也没这么多棉衣可穿,别说身为铁器的暖手炉和里头烧的煤!哪怕进城务工,大部分情况下,耗费体力赚的钱也压根回不了本,
  不过,吸血鬼始祖怕几个在教会地盘上心怀不轨的凡人做什么?
  头一辆车在两条岔路交汇之处缓缓停下。亚伦朝着点烟的男人叫了一声,抛给他一个打火机,对其他人说:
  “劳驾,各位,可否载我一程?”
  吹排箫的少年停了下来,一双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女人没多问,摆摆手:
  “上来吧,少爷。这天气怪冷的,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亚伦尽力礼貌地笑了笑,先把伞和手提箱扔上去,一边把手伸给那叼着烟斗的男人,一边准备说些什么,少年说:
  “坐这辆车吧,少爷!菲利普比洛萨乖,这辆车更稳当。”
  男人干农活的手粗糙有力,一把将亚伦拉上了车。女人训斥道:
  “闭嘴,安东!”
  安东不再说话。稻草压在货物上,绳子压在稻草上,少年躺在绳子上,一脚踩着一根,稳稳当当地继续吹起排箫来。
  牛车继续前进,轮子在泥里陷得更深,木板嘎吱嘎吱悠悠地响。亚伦谢过女人,擦了擦裤脚上的泥,抬头看向安东:“他会感冒的。”
  排箫又停了。安东爬起来,趴在稻草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不会的。我身体很好!”
  亚伦不置可否,问那中年妇女:“大娘,你们这是去哪儿?”
  “回家咯。”女人说,“就在前边,泉水乡。您呢?”
  “哦,我去那附近帮忙。”亚伦说,“安东尼奥主教吩咐我去石头镇,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看样子您出身不错呢。”女人含蓄地说了一句,亚伦说:
  “没办法嘛,我也是头一回出远门,没想那么多。幸好父神保佑,叫我遇上诸位。这时节可太冷啦!阿门!”
  说着,他拿戴着鹿皮绒里手套的右手在胸口画了个太阳十字,其他人纷纷跟着画了一个。女人不再管他,又朝少年吼了起来:“安东,给老娘滚下去!摔不死你,臭小子!”
  安东朝她做了个鬼脸,神气十足地吹起了欢快狡黠的调子。
  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呼噜,好像喉咙里有口痰。亚伦听着难受,说:
  “先生,要是嗓子不好,还是少抽点烟吧。”
  女人摆摆手说:“别管他,他一向那样,问了又不说话,还摆出一副臭脸。呸!”
  男人怒目而视,张开嘴嗬嗬几声,没说出话来。亚伦趁机看了一眼,说:
  “唉,可能是生病了呢,您的丈夫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牧师先生,您就别管这事啦!”
  “我也是医生嘛。”亚伦说着高兴起来,“反正路上也没什么事,给您丈夫看看,就当是报答啦!”
  女人笑逐颜开,男人不情不愿。不过,后者还是点头同意了。
  亚伦说:“张嘴,啊——”
  男人移开烟斗,将信将疑地张大了嘴。亚伦看了一眼,又掐了他的手腕,说:
  “是咽峡炎。采点酢浆草,去掉根煮药汤吃就成。”
  “这么简单?”女人也不怀疑他的话,毕竟人家是位衣着考究、信心坚定的助理牧师,于是她一巴掌扇在丈夫头顶,“谢谢您,医生!不过您说的酢浆草是——”
  亚伦给她描述了酢浆草的样子,说:“这几天尽量和您的丈夫分开用餐吧,或者叫他最后吃,免得传染。”
  女人认真记下,又问了病因,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又叫道:“安东!滚下去把外套穿上!你听听,就是因为受凉才会得病!”
  亚伦也不多解释什么,饥饿和寒冷本就是穷人最大的病因。
  女人骂了一会儿,安东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劳力的农夫,理当先得粮食。”[1]
  他那辆车上的大爷说:“做什么美梦呢,蠢货!咱们是为天主老爷干活,怎么好跑到老爷们前头去,那不是上下颠倒啦?社会都要乱套了!”
  亚伦心说你们六个农民在这时候跑出来就已经是乱套了。安东却指着他说:
  “这是经上的话,你说是不是,牧师先生?”
  人们看向亚伦,他只好说:
  “的确有,不过——”
  “那就是啦。”安东坐起来,红彤彤的手掰着冻裂的脚,一脸的无所谓,“为什么我们得大冷天到处跑,老爷们却能把咱们的粮食丢进壁炉里烧?”
  “胡说。”一个车夫认真地反驳,“老爷们在壁炉里烧松木和煤炭,才不用稻草,烟多大啊。”
  话题拐了个弯,人们开始争论老爷们,也就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在冬天如何取暖。抽烟的男人摸了摸亚伦的衣服,女人马上感叹道:“哎呀,你看,这衣服怕是丝绸做的呢!”
  其实是羊毛,跟丝绸天差地别。亚伦含糊地点点头,问他们要不要吃点东西,掏出哄小孩的糖果分给他们。这些人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和能力,一日两餐而已,这会儿都过了中午了,得补充补充体力——亚伦可不想连车带人滚进泥里。
  初春时节,天还是黑的很快,下午五点左右就算是傍晚了。亚伦的怀表在几个农民手中传来递去,咔哒打开,啪嗒合上;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一点都没有对贵族少爷兼助理牧师应有的敬畏,演技十分之不敬业,难怪进不了剧院当值只能流落乡野。亚伦也懒得去想,往后仰躺在稻草上,嘴里细细咀嚼着花瓣,漫无目的地望着头顶逐渐明晰的遥远的星空。
  六点多了,道路两边还是荒无人烟。男人的烟早就抽完了,吧嗒吧嗒咂着嘴,忽然一拍脑袋,呼噜呼噜地要说些什么。安东冷笑一声,说:
  “你才想起来?咱们是去马厩歇脚的,哪儿有地方招待人家少爷呀?”
  女人说:“安东!你少说两句会死啊?抱歉,少爷,您看——”
  亚伦正趴在稻草堆上,眯起眼睛往前望去,果然有一片看起来废弃多时的村镇。他回过身来,说:
  “马厩也挺好的,圣子头一回降生的地方嘛。我们都是父神的儿女,理当同享祸福。”
  当天晚上,一行七人倒也没真的住马厩,而是聚在一间小旅店的一楼厅堂里;牛车赶进了马厩。这是镇上除了小教堂外最完好的屋子了,而且大冷天的,被取走所有玻璃窗的小教堂四处漏风,反而更冷。
  旅店里没有可用的被褥,朽烂的楼梯也叫人不敢上二楼去居住,被扯下来烧火。亚伦在小教堂附近找到了酢浆草,加上手提箱里常备的药材,煮了点药汤给患病的男人喝,又煮了红枣姜汤和众人分享驱寒。虽然加了珍贵的糖和盐,不知为何,大家还是喝得愁眉苦脸,亚伦以为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六位农民约好轮流守夜,实际上亚伦才是不需要睡觉的那个,但他现在是位尊贵的助理牧师,不应当参与这事。他没太在意,只是这么多个月没开张,他手痒了,闲着没事,以行善的名头给几位老人做了会儿推拿,才心满意足地坐在药箱上喝自己的姜茶。作为回报,女人叫安东把医生的尖头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很难相信少年只用一块脏兮兮的汗巾就做到了  。
  作者有话说:
  [1]提摩太后书2:6
  眉毛家传统艺能发动.jpg
  本文中所用的中草药方基本是胡乱从《千金方》和《中药学》上扒下来的,非专业,只是为了看起来正经一点。亚伦治病本质玄学,这是魔法世界嘛。本人对中医没有偏好/偏见,现实中生病了请及时就医,视情况选择合适的中医/西医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