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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13黑色周五(4)

书籍名:《地上天使》    作者:水不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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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有份吗?”米哈伊尔还没说什么,阿诺德先高兴地双手举着帆布站起来,颐指气使,好像吩咐人给自己准备丰盛的断头饭,“那么,不管是进王宫还是教堂,都得礼貌些。我要洗澡!”
  宰相和随从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当然,大祭司早已预知到这一点,请跟我来。”
  其实阿诺德不懂熔岩岛的语言,都靠看表情和手势,没想到米哈伊尔对此没有疑问,倒是为宰相的话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朝他道谢。
  两人在这座沿海小镇的教堂洗了澡,阿诺德很喜欢这里圣水的味道,一位面相慈祥的修女闻言热情地打包了一袋圣水池边桂树的干花送给他。从教堂出来的时候,他不仅有了新的衬衣长裤、皮鞋黑伞,“亨特少爷”该有的配件一样不少,皮肤都恢复了那种尚未成熟的青年状态,看不出一点水泡的残留。教会甚至给这只玷污圣水池的吸血鬼准备了一副银框水晶方片镜,比他原本用的那副清晰多了,还有一条细细的、坠了两只小小金质镶绿宝石十字架的银链,阿诺德扶着它四处张望,好像连沿海的日光都不那么可憎了。米哈伊尔则换了一身当地教会准备的长袍,竟然也十分合身。
  上车时,米哈伊尔还很有风度地打开车门请阿诺德先上。后者下意识就要阴阳怪气一句“您现在不是亨特家的骑士长啦,大祭司为什么要抢边上真正侍卫的工作呢”,看看他的脸,且看在合身又干净的新衣服的份上,扶了下眼镜,嘟囔着闭了嘴。
  四轮马车由两名车夫驱赶,六匹马拉动,带着新鲜的木头和皮革以及熏香味道,仿佛此地主人早就预料到有大个子要来,但工程浩大,这两天堪堪完工;内部相当宽敞,中央的桌子上摆满新鲜花卉和水果,角落里固定着陶瓷香薰灯。阿诺德在米哈伊尔劝阻的目光中乱翻一气,找出一只装满瓶瓶罐罐的箱子,也不打开,挨个闻了闻,挑了几瓶滴在香薰灯上,米哈伊尔认出了酪梨、甜杏仁、甜橙、黑胡椒和薄荷。等阿诺德找个空罐子调配一瓶,掀开帘子请人转交给今天船上的乘客——“就说是弗雷德·亨特医生开的方子”——,米哈伊尔惊奇地发现自己饿了。
  阿诺德恬不知耻地笑道:“没想到那么漂亮的肚子也会叫饿,殿下。”
  米哈伊尔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服侍他洗澡的人数不胜数,虽然要较真他也能说出具体数字  ,但,没有任何人的赞美会和阿诺德的一样叫他坐立难安。阿诺德穿着新的黑衣和尖头皮鞋,又高又瘦像个传统的恶魔,身上却弥漫着和他一样的圣水池旁桂树的气息,一双碧绿的眼睛在镜片后边傲慢地巡视。
  他不饿了。在波托西森林和草原上时的那种难耐的炎热又涌了上来,连脚底心都发烫。
  熔岩岛的大路由石板铺成,宽敞平稳,看得出来至少国王和教会是富有的。马车从港口到王都要跑一整天,宰相坐在前面的马车里,竟然一副准备日夜兼程赶去见国王的样子,叫米哈伊尔警觉不已,不知道他们这么赶时间做什么。但是水果和糕点味道不错;阿诺德恹恹地说了一句没下毒放心吃,就舒服地往刺绣软垫上靠。
  按说,米哈伊尔这样的圣徒应该习惯于万人膜拜,更习惯于祈祷室的沉默。但他偏偏就觉得车厢里的沉默叫他很不舒服,好像阿诺德在对面一动不动是死了一样,毕竟吸血鬼不需要呼吸。好吧,米哈伊尔心想,我担心他就这样死掉,他看起来实在太虚弱了,又干瘦又苍白。
  傍晚时分,队伍在一处城镇修整补给,换了马匹和一部分士兵,米哈伊尔得到了一份丰盛的晚餐。这个国家简直像是依靠预言家运行的,他们赶到的时候,当地教堂正好将热乎的晚餐送出城来。
  阿诺德趁米哈伊尔下车打探消息、顺道用餐的时候,偷走了对面的靠枕,垫在自己身下、背后,还多出一个长枕可以捂住脸和耳朵。米哈伊尔看得出来他很难受,实际上也不想睡,便决定找点话头,指了指水快烧干的陶瓷香薰灯,问:
  “这些精油混合,有什么效果?”
  阿诺德闷闷地回答:“助消化。”
  米哈伊尔总算知道为什么下午的时候自己那么饿了。他心存疑惑,毕竟精油不可能对他产生如此深的影响;但也没表达质疑,问道:“您都没吃什么吧?呃,这里有鲜花,我想——”
  “是啊。”阿诺德兴趣缺缺,亨特少爷的包袱一早丢了,踢掉鞋子把腿缩在了垫子上,还在身后垫了几只靠垫,“不然呢?没胃口。我从没遭过这个罪!哪怕教会也不会同时把这么多恶心的血往我嘴里灌。幸好没坐‘天主垂怜’号,不然在船上我就要死了。”
  “您又没咬人。而且您是吸血鬼,教会再仁慈也不会给您喝血。”
  “您就给我喝过。就算在那之前我还有点指望,在那之后也算了。人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是要下地狱的。”阿诺德一边感叹,伸长了手臂去摘顶上垂下来的石斛兰,咬了一口,丢在一边。
  米哈伊尔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弯弯,浅色睫毛一阵乱颤:“这听起来未免太虔诚了。”
  阿诺德在他对面摆摆手:“我早说啦,我是查莱克公认的良民,一名虔诚的太阳神信徒。”
  米哈伊尔说:“也许是熔岩岛的这种虔诚信徒。”
  阿诺德顿了一下,慢慢直起身来,想想又瘫回去省点力气:“你说是就是吧,殿下。”
  米哈伊尔瘪了瘪嘴,在花瓶里挑拣一番,那丛鲜红的朱槿叫他想起七月里送给阿诺德的扶桑花,于是他选了另一种有细长花心、花瓣像银杏叶的黄花,递给阿诺德:
  “它闻起来还不错。”
  “好吧,谢谢。”阿诺德接过去嗅了嗅,舌尖在花蕊上舔了一下,失望地摘了片花瓣嚼着聊以自慰。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脑子跟着胃清醒了一些,他又笑道:“殿下,您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米哈伊尔喝了口水,摇摇头。
  阿诺德笑眯眯地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没能越过桌面,便翘起长腿,从另一只花瓶中抽出一枝外形相同的红色花朵:“这是‘坏女人’。”
  “咳咳咳……!”米哈伊尔正在吃一块甜甜的糯米粉和果泥做的糕点,闻言呛了一下。
  “您取笑我!”他叫道,“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
  阿诺德那副新眼镜的银链子带着十字架一晃一晃的。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植物的名称总是和它们自身的特性联系在一起的,看见它的模样,就该意识到它的性质乃至名称。”
  “才不一样呢!”米哈伊尔羞恼道,“难道我此前送您的花都有别的含义吗?”
  阿诺德挑了一枝秋石斛,嘟哝道:“好吧,没有。”
  入夜后黑暗的车厢里,医生暴露在烛火下的侧脸好像烈阳城最好的白玉,可惜灰发整齐了没多久就散了开去。有那么一瞬间米哈伊尔以为他们还待在那艘沉默的奴隶船上,一阵夜风把他吹醒了。
  阿诺德撩开窗帘嗅了嗅,勉强满意地深吸一口熔岩岛微微湿润的、带着夜草与露水气息的空气,转回来掐灭了蜡烛。
  “睡吧。”医生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一种微妙的引诱感,很快被了无生气的疲倦盖了过去,“您忙了好几天,好好睡一觉吧。您年轻又健康,但还是得好好休息。”
  米哈伊尔在黑暗中望着他的脸,看见他复又缩起腿躲到软垫里去了。医生不矮,将近一米九,但是骨瘦如柴,像一尊在沙漠里忍受了数百年风蚀的雕像,只要合理地摆放肢体就可以整个收容进座位里。米哈伊尔看着他需要用吊袜带扣住才不至于滑下去的白袜子,以及它们底下纤细脆弱的脚腕,难以遏制地产生了一种给他喝血的冲动。
  我的血温暖又美味,阿诺德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血。也许,他可以因为我的血的缘故长点肉。他原本一定是那样的,瘦却不纤细,身上的每一处都柔软得像一位真正的亨特或爱德华兹少爷。
  米哈伊尔的迷思戛然而止,双手啪地拍在脸上,缓缓捂住了脸颊。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恐慌地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
  微凉的晚风吹得桌面上的月光在窗帘流苏底下荡漾。米哈伊尔怔怔地盯着绣花桌布好一会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少年祭司端坐在木凳上,膝盖微微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睡得端庄又安稳,像个在礼拜时偷懒走神的好学生。
  阿诺德其实没睡着,他想闻闻新鲜的陆地味道,但是车厢外头味道不算好,青壮年士兵们没流血但免不了流汗。他躺在软垫子里,一会儿想米哈伊尔睡着了,也许可以偷袭他吃顿好的;一会儿又为未来感到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甚至连“想办法逃跑”都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辗转反侧大半夜,他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趴在桌面上端详起了米哈伊尔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