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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沛虽然也姓赫连,也的的确确是长辈。但在新任的单于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小子十岁开始,就跟着他那个爹杀人,一把破风刀喂血无数,十五岁,匈奴王庭再无敌手。
倘若只是个武夫倒也罢,偏偏他的脑袋出奇的好使,活生生的像极他的那个娘。
赫连战的娘就是汉人,四诗五经,孙子兵法样样会讲,老单于如果不是靠着这个娘们,也不可能从这么多姓赫连的人当中脱颖而出。
匈奴人,不信天,不信命,就信手里的这把刀。谁的刀狠,谁就能坐上王位。
其实三年前,老单于就把所有王庭的事情交给儿子,用中原人的话来说,他不过是个门面,真正当家作主的人,还得是这一位!
赫连沛退出去,心腹侍卫吉萨走进来,腰间配一把沉甸甸的大刀。
“单于,那老鬼又说些什么?”
赫连战睨他一眼,“没什么,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单于,高玉渊确实是张太医的徒弟,和安王的关系也好。还有,她原本不姓高,姓谢,是因为……”
吉萨噶崩利落脆的说完,赫连战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鹰,怪不得刀架在脖子上面不改色,原来竟是个厉害的。
“这个女人,我求对了!”
“单于,老单于那头……”
“他听我的。”
赫连战一掀衣袍,从竹榻上站起来,浓密的毛发眉毛下面,一双眼睛透着寒光。
一个又聪明,又胆大,还有点心狠手辣的女郎中,正是他匈奴王庭最适合的王后。
娶了她,就等于把大莘国最高深莫测的医术娶了回去,这比娶几百个公主都有用。
将来……赫连战想着自己的雄心壮志,身体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如同野兽出笼一般。
“来人,本王要和平王密谈!”
……
皇宫里,内殿。
令妃抚着老皇帝的额头,轻笑道:“今日家宴,臣妾瞧着怀庆公主的气色,比上回进宫的时候,又圆润了些,想必是和驸马琴瑟合鸣。”
“噢!”宝干帝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令妃心中奇怪。
怀庆公主是皇帝第十个公主,也是整个皇族里最得脸的公主,嫁给了周启恒的爱子周允,周允任内务府大臣,这个位置不是简在帝心的人,根本坐不牢。
平常老皇帝没事就是怀庆这个,怀庆那个的,好东西都往那府里送,怎么今日过节,反倒像是淡了呢!
“皇上心里有事?”令妃试探道。
宝干帝挥开她的手,从榻上坐起来,皱眉道:“你可知匈奴人求娶的是谁?”
“谁?”
“高玉渊!”
“怎么会是她?”令妃一声惊呼。
“朕也没有想到会是她!”
宝干帝趿鞋走下榻,在大殿里来回走了两步,又坐了下来,盘玩着手上的扳指。
令妃仔细瞧他神色,往茶盅里添了些茶,奉到皇帝手上,唇动了下,欲言又止。
宝干帝眼角余光扫到,“爱妃有什么话要说?”
“也没什么话,就是想着哪天得见一见这姑娘,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怎么连匈奴的人都瞄上了呢!”
宝干帝被她这么一提醒,突然想到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曾惦记过人家。
“你这么一说,朕倒也想见见了。”
令妃笑道:“怕见了,皇上就舍不得把人送出去和亲了。”
话落,宝干帝猛的抬头,眼神晦暗不明。
令妃吓得忙跪倒在地,“臣妾无状,请皇上恕罪。”
宝干帝望她良久,把茶盅往几上一放,手一背,便走出内殿。
令妃忙俯下身,只觉得后背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湿透,竟是一句话都提不得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避一避
水榭里,四人围坐。
“王爷,匈奴既然敢用两座城池换玉渊,这股劲儿势在必得。”
寒先生抚着胡子,想了想又道:“暂且不论匈奴人为什么看中她,只说这事儿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有!”
李锦夜眼睛一亮:“先生,请说。”
“此事成不成,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皇帝最信任最宠爱的人是谁?”
“外有周启恒,内有令妃娘娘!”
寒柏川点点头:“若把这两人说动了,这余地就大了。”
苏长衫冷笑一声,“暮之,就凭周紫钰那个酸劲儿,周启恒这一条便是死路,你前脚为丫头说和,后脚他就把人弄走。”
寒柏川一愣:“阿渊哪里惹到那周家小姐了,她吃哪门子酸醋?”
苏长衫哼哼没说话。
张虚怀轻咳一声,撇过了头。
李锦夜神色闪烁片刻,道:“我与锦云倒是交好,只是令妃娘娘这人看似藏拙守愚,实则精明无比,她那边暂且不能劳动。”
寒柏川愁眉道:“那就容老夫再细想几日罢,总能想出法子的。”
“老先生先去休息吧。”
寒柏川站起来,低头对张虚怀道:“张太医在御座前伺候,不防可以探探各路人马的口风。”
张虚怀心里早有这个打算,难得没和人抬扛,默默的点了几下头。
夜深。
四人各自散去,李锦夜劳心劳力一天,只觉得眼睛有些模糊。
一只手挽住了他,扭头,正是去而复返的苏长衫。
“暮之,你给兄弟透个实话,你知不知道她……”
“长衫!”李锦夜突然喝住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
“李锦夜!”苏长衫骤然松手,“原来你知道,原来你真的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能给她什么?我能承诺她什么?我连能活几年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害人家?”
苏长衫看他半晌,头一低,一口气叹出来,“这话站在你的角度想,没错。站在她的角度想呢?”
李锦夜的心,漏跳一拍。
苏长衫抬头,眼睛里一片昭昭朗朗的清风,“我知道你怕连累她,可是,你怎知她不愿意被连累?”
李锦夜哑口无言。
“你别放心里去,我只是觉得她怪不容易的,真的,怪不容易的。”
苏长衫袖子一甩,人往院子外走:“你就当我喝了酒,说的是酒话吧……你……你也不容易……人活着,谁他娘的容易过。”
李锦夜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发的模糊了。
天地一线,万象万物,任谁都有难处。
苦苦煎熬,无能为力。
酒话谁都会说,可说完后呢?
……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夜之间,匈奴求娶鬼医堂女郎中的事情,传遍整个帝都,老弱皆知。
以至于翌日一早,高府的马车刚到胡同后,就被堵住了。
沈容忙下去打听,才知道鬼医堂门口,已排起了长龙,都是打着看病的棋号,来瞧热闹的。
“小姐,今日就不诊了吧!”
玉渊盘腿坐在马车里,想了想道:“不诊了,直接去延古寺避几天。卫温,你骑马去通知罗妈妈,让她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几本医书。”
“小姐,咱们住几日。”
“十日左右。”
“是!”
“我们在北城门等你,对了,别忘了派人通知三叔一声。”
“小姐放心。”
半个时辰后,玉渊坐在北城门外的亭子里等卫温,一盏茶还没喝完,卫温来了,身后跟了个青山。
玉渊眉头皱了下,这才想起十日之期快到了,自己冒冒然一走,谁给李锦夜转方子。
没等青山开口,她便道:“方子我会让人送到王府的,你回去让王爷放心。”
青山堆出一脸的笑容可掬,“高小姐,王爷没交待小的方子的事情,王爷只让小的送你一程。”
“他猜到我要去山上?”
青山点点头,“高小姐,青山今日想和小姐共乘一车。”
这便有话要说的意思。
玉渊点点头,扶着卫温的手上了马车。
青山脚下一点,灵巧的钻进去,开口就问:“高小姐,王爷让您把那日救人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一遍,您说了什么话,那人说了什么话,最好一个字也别漏。”
“他想做什么?”玉渊脱口而出。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玉渊微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车窗,目光像是要飘出去一样,半天才回神把那天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