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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姑奶奶在天上见不得高家子孙没落成这样,朝着皇帝哭了一通罢。”
罗妈妈听到这里,背过身抹了两把眼泪,“贵妃娘娘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去的那么早,要是能留个一儿半女下来,高家也不至于没落成这样。”
高贵妃薨的时候,谢玉渊还没有生,所以她对上上一辈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只听罗妈妈说过高家显赫的时候,贵妃娘娘独宠后宫,连皇后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只是人都不在了,还去想祖先辉煌的时候干什么。
谢玉渊轻声道:“罗妈妈,水冷了,我要起来了。”
“阿宝,如容,进来侍候小姐起来。”
无人应答。
“这两个小蹄子死哪里去了?”
罗妈妈嘴里骂了一声,掀了帘子走出。
谢玉渊等了一会,见也没了动静,忙唤了声:“妈妈……”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摇曳树枝。
谢玉渊喉咙发干,直觉有些不对,忙不迭的从木桶里爬起来,迅速的擦了下身子,把中衣穿上。
刚穿妥当,眼前晃过一道黑影,出手如电的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随即把她往背后一背,几个跃身就飞上了飞出了房间。
星光杳然,光影斑驳。
谢玉渊无力的睁了睁眼睛,心想以后无论如何,也得买两个会点拳脚功夫的丫鬟在身边。
黑衣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最后一个飞身跳进一处遍种桂花的庭院里。
院子郁郁葱葱,半点没有迟暮的意思,桂花树下,灰衣男子背手而立,背影瞧着有些发冷。
听到动静后,他缓缓转过身,表情柔和了些。
谢玉渊一时间呆在了原地。
她从未感觉心跳得这么快过,像是被一只手抓着,上下巨烈晃动。
大概五雷轰顶,也不外乎如此了。
微弱的月光映出了他的脸--英俊,冷漠,有刀刻一样略显瘦削但线条利索的轮廓。
目光从最黑的地方射出来,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火苗。
“谢玉渊,别来无恙?”
无恙你个头!
谢玉渊破口大骂,发现自己嘴唇能动,声音无全,恨得只拿眼睛去剜他。
李锦夜被她气鼓鼓的表情逗乐,上前一步,伸手点了好几个穴道。
“无恙你个头,你试试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泡着澡,刚穿好衣服就被人扛走?幸好我胆子大些,否则你现在看到我的,就是个死人,被吓死的。”
青山一半的脸隐在黑布里,只露出两只惊恐的大眼睛,心道:这谢小姐可真会告状啊,他可什么都没做。
李锦夜勾了勾唇,笑了。
“笑什么玩意儿,走的时候,不告而别,这会把我请来,又用这种下作手段。”
谢玉渊火大:“你怎么有脸笑得出来?”
李锦夜按了按眉心,这丫头大半年没见,身量没长,脾气到大了,和她那个师傅一模一样的火爆。
若不是扬州城的郎中个个中看不中用,他也不用深更半夜用这种方式把她给请来。
“你跟我来。”
“你让我跟着了来,我就来啊,你谁啊,也没正经教过我,不就白白担了一句小师傅名头,我……”
肩上一沉。
一件齐人高的披风落在肩头,谢玉渊抬头,心里轻轻一绊,望进了小师傅晕染了陈墨般的湛黑眸子。
对视之下,李锦夜迅速转身。
谢玉渊脚步却诚实的跟了上去,走了几层台阶,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披风,两条凤眉顿时拧作一团。
以她重回谢家仅仅一个月的见识来看,这处院子绝对不是普通人能住的,这披风也不是普通人该的披风。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扬州城。
两人上了二楼,李锦夜推门而入,指着床上的人说:“谢玉渊,帮我治好他。”
此刻,李锦侂恰好走到灯前,隔着灯影,谢玉渊看清他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
他的模样似乎又长开了一点。
谢玉渊收回视线,把烛火拿在手中,凑近了看。
床上的男子双目紧闭,白皙的面庞隐隐泛着青色,细看之下,还透着些许黑,红润微薄的唇则已变得黑紫。
若不是相貌英俊,真以为是见了鬼。
谢玉渊目光扫过那人的衣摆,双眸微沉,衣摆处绣着绿竹,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到过孙家庄的那人。
师傅他们也就是见了他后,才不告而别的。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李锦夜,沉默不语。
李锦夜被她打量的无所遁行,只能淡淡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是谁?你是谁?”谢玉渊挑挑眉,脸上的一副“你不坦白,我不治”的表情。
李锦夜垂下眼睛。
从谢玉渊的角度,他就像是失望地垂下了眼一橛,本来发那张脸看起来有三分犹豫,这一下立刻就有了十分。
谢玉渊觉得心坎上最嫩的一块肉好像被人重重地掐了一下。
“他中毒了。毒有一个时辰,未入心脉,此毒名乌头,两个时辰后,神佛难救。”
李锦夜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抬起时,已一派云淡风清。
“半年不见,医术又精进了些,不用望闻问切,就知道他所中何毒。”
“小师傅,你比较适合高冷的形象,拍马屁这个活,是我师傅的特色。”
李锦夜额青筋跳了跳,身体往前倾了倾,“能救吗?”
“这个毒和你身上的毒比起来,并不算什么,有救。”
谢玉渊瞟了他一眼,“小师傅,救之前,他是什么人就算了,但你总得告诉你,你是什么人吧?”
“凭什么我是什么就算了,谢玉渊,这不公平啊!”
床上的苏长衫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波流动。若不是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瞧着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第八十九章是自信
谢玉渊迄今为止,正而八经接触过的男人,除了谢家的几个,也就她的两个师傅,陌生的男人一个没见过。
冷不丁听到中了毒的男人用这副调调说话,惊得唇半启,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长衫轻轻的叹了一声,“我是苏长衫,京城卫国公府的世子,和你家小师傅,老师傅都是铁哥们。他是谁,你自己问。对了,谢玉渊,你再不救我,我真要死了。”
谢玉渊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哎……总要问问清楚的,万一我救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那我宁可去死,也绝不助纣为虐。”
苏长衫一听这话,气得连白眼都翻不出来,心想,我还没毒发身亡呢,就已经快被你气死了。
谢玉渊不再耽误时间,“小师傅,我的针在房里,你想办法去拿来;给我纸笔,一盏茶的时间备好这些草药,然后熬成汤水,准备浸泡。”
李锦夜忍不住深深打量了这丫头一眼。
短短半年不见,这丫头身上多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来不及细品,他便走出房间,立刻让人去准备。
谢玉渊转头,“苏什么衫的,你必须把身上的衣服褪了,我才能帮你行针。”
苏长衫心头一惊,目中透着深思。
“脱衣,只剩亵/裤。”
“这……谢玉渊,本世子好像小些小害羞呢。”苏长衫虽然中了毒,却半点人样也没有。
谢玉渊冷笑,“没事,你把自己当死人就行,死人是不会害羞的。”
苏长衫被噎了个严严实实,觉得自己有点自作自受的意思,脸一偏,不理人了。
谢玉渊见他不肯脱衣服,屋子偏一个人也没有,算了算时间,她嘀咕了一声“对不住了”,便动起了手。
苏长衫早在京城时,就听张虚怀那货逼逼叨叨他的徒弟怎样怎样,知道这丫头是个胆子大的,索性装死不动,任由她脱。
谢玉渊刚解几个扣子,李锦夜去而复返。
她直起身,指了指床上的人,示意他帮着搞定。
李锦夜的搞定,只是在床边哼哼了几句,苏长衫便乖乖的自己褪下了衣服。
这时,青山拿着布包好的银针来。
谢玉渊接过银针,她眼眸轻抬,手起针落,速度极快,似乎那人身上的所有穴道,都在她的脑子里,一个不拉。
李锦夜眯了眯眼睛,索性退到窗户边,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间不见天日的房里。
而此刻苏长衫脸上的惊色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