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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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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页

书籍名:《嚎啕呼吸》    作者:梁阿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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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之后唐玉树去冲澡了。

林琅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着,回味着唐玉树留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触感。

与他裎赤相缠——林琅觉得自己是要努力感受什么、求证什么。

反正就是……

只有这样才能离光近一点,离暗远几分。

唐玉树冲完澡回来之后就安静地躺在了林琅身边。躺下之后林琅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唐玉树先挑开话题:“是你死缠着要的——你明天要是也感冒了,我看你咋个办!”

“那我们就躺一起,好好养病。”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很好。”林琅转回头来冲唐玉树笑,揶揄起了唐玉树:“怎么?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不自信?”

唐玉树也随他一起笑了笑。笑完,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什么时候啊?”

“什么?”

“……妈妈的祭日。”

“后天。”

“为什么不肯回去啊。”

“因为我……想到就怕。”

唐玉树知道关于那个女人的故事。

她想杀了自己的同时,也想一并杀了自己的儿子。

得到林琅“怕”的这个答案之后,唐玉树久久没说话。

林琅稍微往自己怀里缩了缩的时候,唐玉树才回过神来:“当时你恨她吗?”

“恨……不起来,只觉得恶心。”林琅蹭着唐玉树的体温:“我告诉别人:当时她的血溅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只觉得恶心——没有人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他们只说我冷血、无情。他们皱着眉头指责我:那可是你妈啊!”

“那可是你妈啊!”

其实她的自杀是有征兆的——如果幼小的林琅懂的话。

她终日都惯于重复着几句话:“你爸死在果园里了!”、“我死了算了!”、“我带着你死!”、“等那个死人从果园出来,发现咱俩早都死了!”——那些激烈的言辞幼小的林琅还都听不懂,只是暂放在自己脑海里,在女人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记成了固定词组。

但在她拉着自己摔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林琅一下子都明白了。

“我看着自己身上溅到的她的血,只觉得恶心。”——所以,如我所愿:我的精神世界里出现了一场能冲涮掉一切的大雨、和一个“大雨”。

“怕,那就不去。”唐玉树用手顺着林琅轻薄的脊背。

“我也很想‘不怕’——甚至我知道,那就是一道坎儿。如果有一天我迈过去了,原谅了她……或者说……克服了自己,我就不会尿床了,不会有精神问题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能好好地活了。”

唐玉树说:“那你愿意试试吗?”

林琅没说话。

唐玉树又说:“你一个人不敢走的话……我陪你走一趟呢?”

林琅抬了头来。

但林琅没置可否。

只是看了唐玉树片刻后,就又躺回去,闭上眼睛睡了。

-

翌日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唐玉树的视线又不经意落在林琅右手手腕上的“白色蜈蚣”。

以前没敢问,可现在好像敢问了。于是唐玉树问了一句:“你那儿是……”

“哦。”林琅言简意赅:“自己割的。”

“为啥啊?”

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一下起承转合:“被欺负了抗争不动不想活了。”

“谁欺负你……同学?你揍回去嘛……你干嘛弄伤自己。”

“揍不过。”林琅坦白:“来一个我能打,来两个我能打,来一群我就惹不起了——你读书的时候被欺负过吗?”

“没。”

“所以你不懂——‘揍回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林琅偶尔也会在微博之类的社交媒体上看到一些关于校园霸凌的话题,评论区通常会有好多人留言给受害者出主意:你打回去啊!打回去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林琅觉得着实有点“夏虫不可语冰”的意味。

那种年少蒙昧的恶意,才是最难缠的。

“就像是甩在你头发上的口香糖。你不拽它还好,它就只粘了你头发的一小撮。你等它硬成了一块儿,你再找个剪子把它铰下来。但你一旦和它较起了劲,那就没完没了了,只能越扯越大,最后糊成一片——你们善良的人,出的主意都不实用。”

林琅比喻很生动,唐玉树听着都觉得发麻。

“他们就像蚊子,绕着你转;可你又不能因为烦他们,就像拍死蚊子一样拍死他们——杀人是犯法的。你的解决方式就只能躲着避着,尽量让自己别出现在他们的注意范围内,然后拼命地爬出去。”

“爬出去?”

“对,爬出去,爬出那种泥坑里。”

所有可以靠着“骂回去”、“打回去”能解决的矛盾,那都不叫霸凌,那叫“愚蠢的沟通方式”——但好歹是势均力敌的、公平的。可真正的霸凌是不公平的、没有理由的,只是一方抒发恶意来获得快感,另一方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能供给一些“抗争”,只会增加霸凌游戏的趣味性。

“你怎么不告诉老师呢?”

“有过。但告诉了老师,老师骂他们几句;等老师不在了,他们打得更凶——因为这时候他们‘揍你’的行为上,被赋予了‘连老师的命令都敢违抗’的更深一层快意。”

“就没人帮你吗?”

“帮我就意味着和那些闲人作对——他们有的是时间折磨你。”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唐玉树皱着眉关。

很显然,以唐玉树的生活环境,鲜少承受、并很难相信世上存在这种蝇营狗苟的恶。

他年少无知时打过的架,也都是坦率磊落的对抗而已。

他没见过肮脏。

于是林琅给唐玉树讲了一个故事:“小时候我们学校旁边有个退役老兵,他家院子门口铁笼子里养着一条退役的警犬。那狗老了,哑了,还疯了。只要有人冲它大喊大叫,它就会在笼子里冲人龇牙咧嘴,但发不出声音;除了会龇牙咧嘴,它就只会急得转圈圈。那时候每天都有放学路过的同学去逗它、骂它、用东西丢它。它就天天急,天天转圈圈。后来有一天——那天我也在场,还是看到有人拿石头丢它;那天它也急了,龇牙咧嘴,转圈圈,然后突然就倒地死了。硬邦邦地、砸在地面上,死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应激过度了——活活气死了。”

唐玉树没说话,表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苦。

林琅却觉得自己像是破坏了他心里的什么似的,突然有点内疚。

于是没再说话了。

-

退房后,林琅说要去郊区的印刷厂一趟。

唐玉树想跟他一起去,但林琅说什么都不允许唐玉树跟着。

“我第一次见比我还犟的人!”被反复驱逐的男生气急败坏。

但林琅没说话,只是亮着手机屏幕给唐玉树看。唐玉树还在堵着气,但瞥到林琅手机上的两张机票订单,唐玉树又乐了起来。

“所以你负责回学校收拾东西,我负责去解决我这边的事儿——5点的时候机场集合,好吗?”

“要的要的!”唐玉树开心极了。

在外过夜的酒店就定在学校附近。所以告别林琅后唐玉树一个人溜达着回了学校去。

想着可以陪林琅一起去面对他最难堪的伤疤,唐玉树就觉得:“林琅一定是越来越认可我了!”

这么想的时候唐玉树觉得高兴。

但不小心又想到林琅的伤疤,唐玉树的脚步就也跟着又变沉了几分。

唐玉树先到的机场,等林琅的时候,唐玉树又翻着手机去找影大论坛里那篇帖子刷新——那是他意外发现的新乐趣。

因为昨天疯狂留言了50多条,被论坛限制发言了12个小时。现在应该可以继续发言了——再给这个帖子多评论几句,林琅见“数据多了”肯定还能开心一点儿。

刚点开的帖子,留言数字变成了142。

唐玉树乐不可支:林琅又多了几个读者!

可嘴角刚刚扬起的时候,唐玉树就又愣住了——他看到新增的留言中,有一条是这么说的:

135楼:“哦,林琅啊,我们高中同校的,我听说过他。传说(只是传说啊我不负责任的)他那时候在校外住,据说是为了方便接客……全校人都知道他有不干净的病,被玩儿到失禁了。他很多初中同学都能作证。”

除了这一条留言之外,另外新增的几条留言都是在这条评论下面回复的:

136楼-回复135楼:“卧槽?求细节![板凳][板凳]”

137楼-回复135楼:“[惊讶]失禁?我们同个教室上过几次课,我是还没见过他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