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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卫霍

书籍名:《鼎州纪》    作者:assura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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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渐国统治鼎州国后,将鼎州国国民按照职业依次分为:吏.商.农.工.杂.士六个等级,吏最高,士最末。
        所有原鼎州国的国民均无任官的资格,最多也只能在官府中担任一些掌管琐碎事务的低阶吏员。饶是如此,这些吏员也已是鼎州国老国人中社会地位最高的阶层了。
        鼎州国千百年来均以读书为尊,素有士子议政从政之传统。普通的国民虽不敢说是“谈笑有鸿儒”,却也称得上是“往来无白丁”。然而,水渐国为了杜绝士子非议朝政鼓乱民心,更为了尚未开化的愚钝之民易于对其施行铁腕统治,所以不仅明令禁止民间私有书籍典藏,将大批书屋私塾强行关闭,更将“士”定位在社会的最底层,其地位尚不如被列于“杂”一类中的“娼”.“丐”等。
        而“农”所产的粮食和“工”所产的金属矿产中,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商”来周转为金钱,或同别国交易换成其他的各种稀缺物件。如此,这二十年来方能有源源不断的各类物资运往水渐国的本土,强水渐国的国力,富水渐国的百姓。
        故而,富商大贾的地位在这鼎州国内算是相对尊贵的。
        腾联阁于十五年前在盈京城开了第一家酒楼,随后便以令人乍舌的速度发展起来。短短数年之内,即在鼎州国的其余八个州都开设了分店,且俱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商家大户。
        没有人知道腾联阁的老板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腾联阁如此庞大的资金是从何处而来。
        不过因腾联阁向来处事公道在商界信誉极高,加上其对官府出手一向豪阔,所以十数年来一直稳稳屹立于鼎州国的境内且日渐壮大。
        而事实上,腾联阁的创始人就是原鼎州国执掌全国兵马的大司马——卫霍。
        二十三年前卫霍不知因何故而突遭贬黜,此后便愤然离国不知去向。
        鼎州国亡国五年后,卫霍突携巨资秘密返国创立腾联阁。
        从此以后。便以酒楼之便。明面儿上结交各地商家巨贾和达官显贵。暗地里则搜集情报。同时联络各个零散地复国力量。
        水渐国灭鼎州国后。因其国力军力有限。故而除中州地主力守军二十万全部是水渐国本土地军队外。其余各州地兵力部署皆为:由水渐国地人来执掌兵符帅印以及担任各大要职。而低阶军官和普通兵源则几乎有八成都是鼎州国国民。其中更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原鼎州国当年
        投降或者是被收编地军队。
        卫霍担任大司马时在军队中一直享有极高地威望。虽后遭罢黜。但其旧部始终唯其马首是瞻对其忠心不改。
        因上种种。时至今日。腾联阁实已成为鼎州国所有复国力量地领头和中枢。
        十年前。殷复缺拜卫霍为师。七年前。殷复缺开始跟随卫霍行走各处。三年前。卫霍退隐。殷复缺独力主持腾联阁。
        从护城河回到腾联阁后,殷复缺让肖亦默先行回房休息,自己则来到了位于后院群山间的一处茅舍前。
        这间茅舍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后面,背靠青山外环绿水,有鸟鸣有微风而无世间之嘈杂。
        殷复缺立于这清幽雅静之处,只觉心中所有的负累烦闷似乎都已随风而逝。
        这时,从茅舍中走出一位蓑衣斗笠的清癯老者,见到殷复缺便慈和地笑道:“怎么,又想为师的烤鱼了?”。
        殷复缺先躬身一拜而后道:“还有师父酿的酒”。
        眼前这位恰如正要出门去捕鱼的普通农家翁的老者,便是原鼎州国的大司马,腾联阁的创始人,殷复缺的师父——卫霍。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殷复缺和卫霍师徒二人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席地而坐。身边各摆着一大坛已开封的清酒,面前的火堆上有数条刚刚开始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烤鱼。
        殷复缺捧起酒坛对卫霍道:“徒儿回来已有数日,却此时才来拜见师父,实在是该死。徒儿现在就饮下这坛子酒,权当是向师父赔罪了。”
        说罢即仰脖痛饮,眨眼工夫便已下去了大半坛。
        卫霍却毫不领情地斜着眼喝道:
        “哎哎哎!你小子明明就是想喝老子的美酒,偏还打着这么个混蛋幌子!我可告诉你,今儿个就这么一坛,你早喝完早滚蛋!”。
        殷复缺抱着酒坛擦擦嘴角,涎着脸笑道:“我说师父啊,咱师徒二人都一年没见啦,您不会这么小气吧?”
        卫霍递给殷复缺一条已经烤好的鱼,哼了一声道:“去年你赖在我这里整整三日,将我两年间辛苦酿出的美酒给喝了个精光底朝天。现在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刚酿出这么几坛,你小子便立刻又跑了来。哎,我说,你是什么时候长了个狗鼻子的?”
        殷复缺这边却正在忙着吃烤鱼压根儿没空回答,他也顾不上烫不烫嘴,三两口就吃得只剩了个鱼骨架子。
        卫霍无奈只得笑骂:“没人跟你抢!仔细烫烂你的嘴!”
        待到二人吃饱已是月上中天。殷复缺喝光了自己的那坛酒后,又死乞白赖地让卫霍另给他取了一坛出来。
        此时,一轮满月高悬于头顶,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夜间的万物,也照耀着坐在溪水边的师徒俩。
        卫霍将火堆弄熄后对着殷复缺道:“吃饱喝足,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师父啊,您好歹以前是位列三公的大司马,现在是天下第一酒楼的大老板,您怎么就学不会斯文一点呢?”
        卫霍抡起拳头就给殷复缺的头上来了一下:“狗屁的斯文!老子本就是在军中滚大的粗人一个!”
        殷复缺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师父,敲傻了!”
        “凡是落在我手上的,只死不残!你要是再敢废话,你师父我现在就成全了你!”
        殷复缺立马老老实实地坐直了正色道:“师父,肖氏的那个女子我找到了,名叫肖亦默。已经和我一起到了盈京,她人就在这腾联阁内。您要不要见见她?”
        卫霍摇了摇头:“三年前我就对你说过,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都做完了。”
        “是。徒儿不该再拿这些事来打扰师父清净的,是徒儿的错。”殷复缺点点头笑道。
        卫霍大手一挥:“得了得了,别卖乖了。还有什么事?”
        殷复缺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在刚熄灭的火堆上面飘着的那几缕青烟出了会儿神,好一会儿后才幽幽地问道:“师父,澈风叔叔他……他与母妃……他们其实是……是相爱的吧?如果……相爱却又……不能在一起……那么……他们……”
        不料卫霍一闻此言,还未待他说完便立刻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这是在说的什么混帐话?!”
        殷复缺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苦笑着低声道:“师父,是徒儿的错,徒儿说了混帐话,请您别动怒。”
        卫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母妃和你的澈风叔叔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们之间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龌龊!”
        “徒儿知道。徒儿刚刚……本也不是这个意思。”
        卫霍仔细地看了殷复缺两眼,忽然问道:“那肖亦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殷复缺对话题突然之间转到肖亦默身上,有些茫然:“啊?……肖亦默?……她……她很好啊。”
        “她是鼎州国未来的皇后,也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们俩那是命定的姻缘。你小子可要好好对人家,绝不许三心二意!听到没?!”卫霍沉声道。
        殷复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师父,您看您……您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我就是给你敲个警钟!你和她不仅是现在复国的关键,更是将来我鼎州国稳定昌盛的关键!你可不能像你的……”卫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挥了挥手又道:“总之,你小子要是敢有了异心,为师我绝饶不了你!”
        殷复缺点点头,又沉默了片刻,而后像是在问卫霍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那如果……如果大哥他还活着的话,这个关键就轮不到我了吧?”
        卫霍一惊:“你你你……你今天怎么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殷复缺回过神来,忽地展颜一笑:“我这还不都是让师父你的酒给闹得?是不是师父你早就在酒里面下了什么稀奇丹啊什么古怪散之类的东西啊?哈哈哈……”,边笑边举起酒坛大口地喝起酒来。
        卫霍看着殷复缺,神色间变得越来越凝重:“缺儿,这三年来你我虽然一共才不过只见了几次面,但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你的心正越来越沉。为师最清楚你的能耐,我相信单凭复国这一件事,应该不至于就能把你给压成了这样。”
        殷复缺放下酒坛,偏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了一会儿神,终于还是笑嘻嘻地对着卫霍道:“师父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您说您这是在夸我啊,还是在夸您自己啊?”
        卫霍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的孝心。为师只对你说一句:大丈夫行走于世,只要光明磊落就能顶天立地,自不会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东西。”
        殷复缺应道:“徒儿记下了。多谢师父教诲。”
        卫霍似是欲言又止,终究只是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快滚吧!”
        殷复缺站起来,深深地一拜:“徒儿半年后再来吃师父的烤鱼,喝师父的美酒。徒儿就此别过师父。”
        殷复缺拜别卫霍后直接回到了他与肖亦默所居住的雅苑,只觉酒意不仅未被一路上的凌冽寒风所驱散反倒越发上涌起来,便有些步履不稳地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
        肖亦默午后睡了一觉已疲劳尽去,晚饭时还参加了一场由几个当地富商家的公子,在腾联阁酒楼内主办的小型灯谜会,自娱自乐倒也颇觉有趣。待回到雅苑已过了巳时。
        肖亦默一进雅苑便被正坐在院中的殷复缺吓了一跳:“你大半夜的在这里扮鬼吓人么?”
        殷复缺懒懒地回了一句:“鬼才会在大半夜的还到处游荡,你连扮都不用扮了。”
        “……”
        “猜中了几个灯谜啊?”
        “你怎么知道我猜灯谜了?”
        “因为我是鬼啊!”
        “去你的!”肖亦默走到石桌前,闻到了很浓的酒气:“你喝酒啦?”
        “嗯。”
        “喝醉啦?”
        “嗯。成醉鬼了。”
        “……你有完没完?”
        殷复缺笑了起来:“原来你怕鬼啊?”
        肖亦默气得正想走,忽然又发现殷复缺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便俯身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你真喝醉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有没有事啊?”
        殷复缺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定是被师父那一拳给砸的……”
        “你师父?哦,原来你是去拜见老阁主了。”
        “你知道得不少嘛。”
        “那当然!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好得很,简直比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好。”
        “哎,十年前你几岁啊?”肖亦默随口问道。
        “十五岁。”殷复缺接着又低声道:“十年前,大哥二十五岁……”
        肖亦默有些好奇:“你大哥?那他……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殷复缺用手紧紧地按着额角,像是梦呓般低语:
        “他还在……他没死……他是将来鼎州国的国君啊……他不会死的……该死的那个是我……我做了孽欠了债啊……等复了国就可以全还给他了……全还给他……还有你……也还给他……鼎州国……只有靠你们俩……”
        肖亦默越听越糊涂也越听越害怕,忙伸出手推了推殷复缺的肩头:“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了?你不会……真的被那个……那个……”
        殷复缺忽地抬起头翻着白眼吐出了舌头:“鬼~附~身~啦~”,见肖亦默被他吓得失声尖叫便大笑起来。
        肖亦默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向他丢了过去:“你这么讨厌就算是想做鬼阎王爷都不收你!”嚷嚷完便怒气冲冲地转身回房去了。
        而独自坐在清冷月光下的殷复缺则对着自己手上刚刚接到的那个茶杯苦笑:“真的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