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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我是个人,又不是物件!”

书籍名:《苑中禽》    作者:一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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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白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怎么,你不记得了?”
  “……”赵钧莫名从这句还算温和的问题中嗅出了兴师问罪的意味,虽然梦中是感官全无的魂魄,竟也涌上一阵浓浓寒意。
  他拼命回忆自己曾经干过的混账事儿——虽然潜意识告诉他这时候直接认错比较真细想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阿白,我……”赵钧可怜兮兮,“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但不管我做了什么我肯定是做错了,但那是以前的我做的不是现在的我,我早就不干那种混账事儿了的……”
  他一个急刹车。只听郁白悠悠道:“你直接晕倒在燕南阁里,我和李公公一起把你送回寝殿的,你忘了?”
  赵钧:“……”
  他从忙乱如旋风的思绪中仓促地抽出身来,终于隐约想起了当初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被郁白一下划破了脖颈、诱导金蝉初次发作血脉逆流的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还发生了什么来着?赵钧努力回想着,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废话少说,我有件事问你。”郁白沉吟道,“就那一天,你是不是给过我身份文书和出宫令牌?”
  “……”原来如此。赵钧的脸色一下子非常精彩。
  在郁白审视的目光中,他勉勉强强地承认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郁白目光如炬地瞥过去,“还是说,东西是你派人毁掉的?”
  赵钧大呼冤枉:“我没有!”
  。
  对赵钧来说,那是性命攸关的一夜。
  他二十岁时觉察自己心脉有异,太医诊治过后,皆道此疾是天生,寻常医术医不得。彼时苏太医捋着胡子叹气,叹曰:“陛下,人各有命哪。”
  赵钧不想认命。或许是上天垂怜,赵氏皇族同精于蛊术的苗疆有恩,他服药忍耐多年,一朝登上皇位,便秘密传召苗疆圣女入京,借苗疆金蝉蛊之力修复心脉,延续寿命。
  或许也是天不绝他,他在那一日迎来了二十多年生命里最惨烈的病痛。恰恰也是此夜,苗疆圣女的车驾终于赶到了长安城。
  待他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他不省人事,昏迷不醒,乾安殿宫门紧闭,仿若乌云压顶,人人噤声。
  而此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去见同样自沉睡中醒来的郁白,少年面色冷峻,不管他如何哀求都不发一言,哪怕是他告诉郁白,出宫令牌和身份文书是由太后安插在他手下的眼线毁去的。
  也许是亲眼见到希望毁灭,也许是这些日子受了太多难以承受的刺激,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慈宁宫中的廷杖。他选择性忘记了那个承诺,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更深的厌恶。
  是的,只剩厌恶。
  望着郁白毫不掩饰厌弃的侧脸,他禁不住地想,纵使没有毁去,出宫令牌和身份文书又有什么意义呢?过错已经铸成,再弥补也于事无补。
  他自生死线上徘徊归来,再看郁白,似乎陡然明白了什么道理。既已行至深渊,何不沿着万丈深渊跳下去?不图前程万里,只愿博一个至死纠缠,黄泉共赴。
  于是自此之后,他们曾经有过的、所有的虚假的温情都不复存在,他们彻底成了互相折磨的仇敌。郁白算计太后乃至谋杀他的妃嫔,他便拿郁白下落不明的长姐相胁,两人常常各自落得一身伤。
  那些年里,郁白不曾示弱,他更不曾退让。只是谁都忘了,让这场或许可以早早结束的折磨再次沸腾的,是被第三方毁去的
  听着这段往事,郁白恍然惊觉,原来自己错过的,是豺狼唯一的一次心软。
  错过了,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
  二人沉默间,雾气渐渐浓起来。
  半空中忽然飘来了花渐明煞风景的声音:“时间不多,有话快说。又不是锯了嘴的葫芦。”
  。
  赵钧垂着眸子,道:“事情就是这样。”
  郁白张了张嘴:“你……你那次病发,是因为我吗?”
  ——如若当时圣女没有及时赶到,当晚,他便会丧命于此吗?他禁不住想起那染血的碎瓷片,颈项前骇人的伤疤,汩汩流个不停的鲜血。
  赵钧摇了摇头,及时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我的心脉问题本就解释不清,阿白,你不用自责。”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当时,我发现你忘了,便也没再提过那件事。反正你都恨我了,也不可能再原谅我,那我为什么还要放你走?破罐子破摔好了。”
  话到最后,竟莫名有些委屈意味。
  “我一步错,步步错。你已经恨了我,我不想再让你恨齐昭,恨齐昭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
  那短暂的初遇,是他们谁都不愿触碰的伤口。
  郁白默然良久,道:“有病。”
  赵钧承认的倒是痛快:“我是有病。”
  “从小到大,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喜欢什么就要抢。我养的鹰被赵锴抢了,喜欢的书被弄坏了,有一次差点连住的地方都保不住。那时候我就知道,只有牢牢攥在手心里的,才是自己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赵钧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闭了闭眼睛,方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听到你家出事的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慌了,瞒着他们打点,就怕你又像我噩梦里那样离我而去了……”
  “后来我把你接进宫里,你却因我身份不肯理会我。我没有忍住,就这么要了你,说后悔也有,但混账点儿说,还有些许安心,好像这样做了,就能证明你不会离开我了……”
  往事历历在目,郁白听着赵钧断断续续的絮语,神情愈发沉默。
  待到赵钧停下,郁白方才轻轻地说道:“可是我是人啊。”
  赵钧愣了一下。
  郁白终是没忍耐住:“我是个人,又不是物件!”
  多年的委屈在一刹那喷薄而出。他素来内敛,此刻却几乎不能自已,眸中一幕幕都是难以磨灭的曾经。
  那些被冠以爱之名,带着千般痛楚加诸于身的曾经。
  那些他明知是错,却又忍不住背叛本心沉沦其中的曾经。
  看清郁白眸中的水光,赵钧一瞬慌了神,尚未来得及向前,脚下却一个踉跄。天旋地转间,就这样被猝然拉出了梦境。
  。
  成元元年的皇宫,郁白在深夜中慢慢睁开眼,赫然发现了自己满脸的泪水。
  。
  “怎么样?”枫叶山庄里,花渐明凑过来,一脸八卦道,“有没有化干戈为玉帛?”
  赵钧摇了摇头,露出几分茫然:“好像……更糟糕了。”
  。
  清晨的厨房里,齐庄主和某半吊子神仙顶替了厨子的位置,一个揉面一个烧火,忙得不亦乐乎,却还不忘斗嘴。
  赵钧一想起郁白眼里的水光,就恨不得捶胸顿足:“你就不能再撑一会儿,让我再说两句话?你知不知道我正说到关键时候!”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时求我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花渐明翻了个白眼,“连几句话都说不好,我活了快两百年,还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废物。”
  赵钧投来怀疑的目光:“你真活了快两百年?”
  呵,凡人。花渐明耸耸肩:“如假包换。”
  “活了快两百年,连个穿越时间的法术都玩不地道,还好意思显摆自己的年龄?”赵钧呵呵冷笑两声,“我看你更像个废物。”
  花渐明果然被激怒了:“你说谁是废物?你个负心的王八蛋!”
  “我……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吗?”赵钧一噎,顷刻又叫他找到了话头,“你先好好想想你师父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现身吧,蠢得要命。”
  花渐明一巴掌掀翻了盛糯米粉的盆子。
  赵钧先是大惊,随后大怒:“你!那是我给阿白做酒酿圆子用的!”
  不知怎么的,花渐明没有继续怼他。赵钧忽而察觉到了不对,颤颤巍巍地回头望去,正见郁白站在厨房门前,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事后,花渐明曾混不吝地评价道:“他好像是在看西洋猴子。”
  两只浑身糯米粉的西洋猴子站在厨房,其中一只猴子手足无措地在袍子上擦了擦手:“阿白……”
  郁白冷冷淡淡地截断他:“我要见姐姐。”
  这么些天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赵钧心中大松一口气,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郁白却道:“你有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