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苑中禽

宠文网 > 都市言情 > 苑中禽

第90章 夜月花朝

书籍名:《苑中禽》    作者:一枝安
    《苑中禽》章节:第90章 夜月花朝,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你师父和师兄……是怎么回事?”赵钧看着郁白重新端在手里的碗,试图岔开话题蒙混过关,“这是他的真面容吗?”
  “不知道。”郁白用三个字答完两个问题,“来,喝药了。”
  赵钧:“……”
  为何这话听着有些莫名的熟悉?他尚未来得及想清是在何处听过这几个字,脊背便已窜起一阵阴森森的寒意。
  。
  一夜骤雨,山间清早的空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冷冽扑面而来。满山枫树经一夜雨水洗涤,到今早已是青翠欲滴,容寸心和花渐明二人并肩走着,偶尔经过树下,会有几滴昨夜的雨水啪嗒一下落到头顶。
  啪嗒。啪嗒。又一滴雨水。
  花渐明终于按捺不住地出声:“怎么,师父是收徒弟收上瘾了吗?一个郁白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
  容寸心摆摆手:“那姓赵的乱叫,别乱冤枉人。”
  花渐明却不肯罢休:“那郁白的事可不算冤枉您。”
  “这个问题咱们昨晚不是讨论过了吗——好罢,我承认我违背了承诺,但昨晚也让你讨回来了,不是么?”容寸心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反问,“难道是昨晚没尽兴?”
  “是,昨晚是讨论过了……可是您却始终没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花渐明手背渐渐爆起青筋,“师父,我找了您这么多年,您在做什么呢?”
  容寸心不答,反而眯着眼睛笑起来:“那你又在做什么呢?”
  “招惹是非,欺凌师弟,同门相残——小花儿,师父可没教过你这些。”
  任何人在说出这种话时,都不会是多么愉快的口气,然而容寸心的语气却依旧温和,一如当年白玉京山顶上淡泊尔雅的仙人,包括对他的称呼,也依旧是哄孩子般的“小花儿”。
  花渐明沉沉地盯着他:“您也没有教过我,我还会有‘师弟’。”
  容寸心耸耸肩:“那你现在学会了吗?”
  “小花儿,你不是孩子了,争宠什么的就不要学了。”他语重心长地劝说,“为师可以许你春宵一夜,却许不了你未来。有时间还是多出去走走,活泼开朗些才好。”
  ——就差劝他悬崖勒马另觅新欢。他一只手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虽然他已辟谷多年,但口腹之欲却未消退,这会儿倒有些想念多年前吃过的酒酿圆子,便想着去厨房碰碰运气。
  不经意间回头,却瞥见花渐明已拔出了刀,心下一啧:“你这动不动就动手的毛病还是要改改。”
  自家徒弟是什么脾性,他最是了解,这场斗法怕是从他闭关便开始酝酿,发酵了整整百年,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那便如他意。
  他出门不爱带刀剑,四下看看,随手从灶膛里抄起一根木柴,两袖一甩,便迎上前去。
  心中有刀,烧火的木柴亦能敌万军。
  一个是天生道骨半步成仙,一个是郁气在心苦求多年,这样一场比试原该于青天烈日下引得万人空巷,此刻却只能困在这四方厨房里独自剑影刀光。
  那木柴在容寸心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恍惚间令人觉得那枯干枝条已重获盎然生机,肆意生长春叶与夏花,却又灵蛇般巧妙游走于悬崖峭壁。那未修剪的尖叉一伸一勾,无形间躲过花渐明烈如飓风的攻势,终是擦过那凛冽刀锋,指在了他咽前。
  一寸不偏,一寸不倚。
  ——枯木逢春。
  花渐明沉默地败下阵来。
  “我毕竟年长你许多,打不过我也是自然。”容寸心重新把木柴塞回灶膛里,安慰般地拍拍徒弟的肩膀,“放心,最多二十年,你便能超过我。”
  一举一动恰如当年在白玉京中。
  花渐明忍不地住想,白玉京内独面雷劫的仙人,手把手教导他读书习武的师长,昨夜同他春风一度温言软语的爱人,眼前这始终含笑却没有心肝的世外高人,柳春溪,容寸心——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师父?
  容寸心掀开锅盖顺了块芝麻酥饼,悠悠然推门离去。
  “柳春溪!你又要去寻你的无情道了吗?”
  花渐明终究没有忍住。
  他望着那自始至终没有回首的人,牙关咬得越发紧,万般不甘、恼怒、羞惭囿于喉舌,翻滚起烈烈怒浪:“容寸心——你改名叫容寸心,你这副胸膛里,可还容得下旁人一寸心?”
  容寸心轻笑着摇了摇头,脚步却仍然未曾停留。在他身后,花渐明猛然剧烈咳嗽起来。
  还是和从前一样能装。容寸心背对着他,声线无奈:“听话。你又不是小白那风一吹就倒的,我连皮肉伤都没给你留下。”
  他轻而易举地拆穿了花渐明的诡计,岂料背后却没了声响,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容寸心望着远方天色,咽下最后一口芝麻酥饼,认命地转过身去。
  。
  “所以他在白玉京教了你两年,也仍然没有摘下假面?”赵钧着实有些讶异。
  “是,试金楼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郁白又舀起一勺药粥,“快点儿,一个大男人磨叽什么。”
  赵钧勉勉强强遵守了“一个八卦故事换一碗药”的约定,伸着脖子接过了那一勺:“所以……你师父和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郁白理都不理他:“发生了一些你知道就会死的事情。”
  赵钧皱着脸咽下一勺:“那我死了你会给我收尸吗?”
  “您的尸体不是已经在皇陵里埋着了吗。”郁白凉凉地剜他一眼,“不然我觉得你还是一口闷吧,这么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尝,你到底是想喝呢,还是不想喝呢?”
  。
  厨房里发出一声“咚”的闷响。花渐明头也不抬地抛去一截木柴,在那人闪身躲避的同时,自身后偷袭,将仙人压在自己身下。
  他旋即吻了上去。
  不是蜻蜓点水的亲吻,而是拆吃入腹般的撕咬,如同伺机扑食的猛兽,扬起利爪,捕猎渴念已久的美食。他注视着怀中衣衫不染俗尘的仙人,如同饥饿的野兽注视着嘴下的猎物,眸中毫无敬畏,只燃着烧不尽的浓浓欲念。
  良久,他终于慢慢松开。
  他轻轻抿了抿容寸心的唇,那常年颜色淡薄的嘴唇已变得绯红明丽,有莹润水丝牵绊其中,仿佛夏日清晨沾湿露水的蜜桃,平添几分诱人美色。
  那是他的功绩。
  “师父,一别数年,您连我真正的水平都忘了。”仿佛在谈论什么秘密似的,花渐明声音放的极低,“膳房地硬,比昨夜软枕高床如何?”
  “此事不在环境,只在人为。”容寸心含笑着攀住他的肩颈。一双眼眸好似落了桃花的潭水,眼波流转间花瓣打着旋儿漂浮,眸光亦可捕捉到那嗅不尽的花蕊甜香。
  他眸中含笑,问的也露骨:“怎么,小花儿,昨夜春风刚过,今早就这般欲求不满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花渐明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
  ……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苦苦寻了百年的人立在他面前,风姿卓绝,与昔年别无二致,恍然又是那白玉京中独面天雷的仙人。
  只是,此刻他却是衣衫半褪的。
  窗边的白昙羞怯吐蕊,夜风轻颤着那金色的蕊,送来一室清甜。荧然烛火下,容寸心双眸含着笑,柔声唤他的名字:“小花儿?”
  美的让他以为这是一场梦。
  这的确也只是一场梦。那声“小花儿”,那夜春宵,与爱无关,只是施舍。恰如那窗边的白昙,只在子夜盛开,开过便无处可寻。
  当他还心存幻想地拥着他温存,小心翼翼地提及过去与未来的时候,容寸心却从他怀中离开了。没了烛火氤氲,他望着徒弟的眸子依旧含笑,却再也寻不到昨夜似水柔情:“小花儿,人各有志。”
  ……
  花渐明俯视着他,淡淡地说:“我昨夜也说过,你寻你的道,我也要寻我的。你要无情大道,但我偏不许无情道成真,偏要成为你得道路上的绊脚石。”
  “这就是你的道?”
  “这就是我的道。”
  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将这顽劣孩童撒泼耍赖的威胁说的这般正经。容寸心望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子,眸中笑意更深,温和地赞许他:“青出于蓝。”
  话音未落,他一只手已挣开花渐明的桎梏,出拳如雷霆,猛地砸上对方的腰腹。
  沉闷声响过后,花渐明滚落在地,一声痛哼。
  “若想胜于蓝,还需要下些功夫。”
  容寸心看也不看,抛下最后一句教导便拂袖而去。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师父”,仿佛隐忍着极大的痛楚一样。
  痛是正常的。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但他终是没有回头。
  坦诚来讲,即使有那段并非他本意的露水姻缘,他也从未厌恶过花渐明,甚至仍然珍视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对于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刚烈、固执和强硬,他抱着欣赏和引导的态度,希望他将来踏入江湖不会为此吃亏。
  若换作平常,他必然会留下照看,但今日他只想离开,离的越远越好。
  或许,是那片嘴唇太烫了,将他那颗只问无垠大道的心肝烫出了一道艳红的口子。
  作者有话说:
  人设大概是:心有大道淡泊无情的师父  &  刚烈固执野马一样的徒弟
  想写那种真正无情的仙人,不会被一夜春风或者几句甜言蜜语动摇,游戏人间,问道之心不染一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