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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少年之貌,垂老之心。”

书籍名:《苑中禽》    作者:一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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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前那不速之客顶着正午阳光徘徊许久,忽地瞧见府内远远走出一人,身形一滞,即刻快步折身而去,竟像落荒而逃似的。郁白顶着刺目的阳光眯了眯眼,扬声道:“凤十一?”
  被喊到名字的人身形僵硬了一瞬,缓缓转过头来:“……阿白。”
  秦府临东的茶馆里,二人隔着两盏清茶相对而坐。郁白打量他片刻,问:“好久不见,来做什么?”
  “没什么。”凤十一说着低头啜了口茶,一举一动看起来颇得僵尸真传,“你知道的,刚打完仗回来,恰好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你。”
  顺便?从柳城回长安能顺便到江南来,也是稀罕。郁白盯着凤十一那张脸注视片刻,忽而冷笑一声:“你当我傻?”
  凤十一低头饮茶:“没,你最聪明。”
  来都来了,见都见了——郁白也没打算就这样告辞。他扬手吩咐小二再上一叠酸梅片,顺带忽略掉凤十一脸上僵硬古怪的表情:“我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们。写意如何了?”
  凤十一点头:“挺好的。”
  自郁白走后,小姑娘一直留在燕南阁,即使那里已经无人居住。赵钧特意吩咐李德海照拂她,是以写意也不曾受过薄待和欺侮,只是尚且年幼的小脸上常常对着那间无人的卧房流露出落寞神情。
  “那便好。”郁白曾想过将写意带在身边,然而他离宫时神智尚且不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带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身边。最初时自己存了死志,侥幸脱生后也知自己并非长寿康健之人,写意一个小姑娘跟在自己身边,总是有诸多不便。
  宫中值得他牵挂的人不多,包括凤十一一个个问完,一盏茶倒还没饮尽。郁白捻了枚酸梅片细细嚼着,忽闻凤十一道:“阿白,你没有别人要问了吗?”
  “别人?”郁白顿了顿,似乎被这句话勾起了什么回忆,“对,还有一个。”
  “贺、念、白——他如今还在宫里么?”郁白慢腾腾地回忆,“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记得他同我长得很像,你知道他家是何处吗?也许同我有血缘关系也说不准。”
  “……”这显然不是凤十一想听到的答案,更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名字。他一时不慎将一片酸梅片卡在喉咙里进退两难,顷刻间一张俊脸憋的通红:“在……但,其实,跟不在也差不多。”
  郁白扬眉,又捻了枚酸梅片放入口中:“怎么说?”
  “就是说……陛下……陛下从来没有去见他,他也没有主动去见过陛下。”凤十一又补了两句,“听说他早有心仪之人,而且陛下很快就要把他放出去了。”
  那十七岁的少年面容在眼前浮现,秀丽、温柔、无比地讨人喜欢。郁白无动于衷地饮尽了茶,澄净一口酒气:“哦。”
  哦是什么意思,不想表达一下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么——凤十一踌躇着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清亮的喊声打断了:“阿白?”
  萧景明打扮得跟只花蝴蝶似的,笑眯眯地飞过茶馆大厅,一路小跑到郁白身边:“你在这里啊,刚刚找你许久找不到,秦府的门童说你和旁人往这边走了。”
  说着他似乎才注意到郁白身边的凤十一,笑着道了一声好:“在下萧景明,是阿白的朋友,不知这位是……”
  凤十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头一次在郁白面前流露出话本故事中影卫该有的形象——高冷,肃杀,面无表情,不近人情,连黑衣蒙面、匕首毒针的标配都不用就能夜半三更钻人床底取人性命的那种。
  萧景明被骇了一惊,转而看向郁白:“阿白……”
  “……”郁白目不斜视,淡定起身,“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是面瘫,见笑了。”
  “面……面瘫?”萧景明一脸茫然,瞧见郁白起身要走,连忙尾巴似的跟了上去,嘴上还不忘碎碎念,“可是我刚才看见他的时候,他脸上明明是有表情的……”
  郁白云淡风轻:“哦,那是抽风了。”
  说着他转头瞥了犹在恋恋不舍朝后看的萧景明一眼:“少看两眼,会传染的。”
  。
  喜宴未散,郁白照旧回去坐下,诧道:“还有客人?”
  今天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专门挑姐姐成亲的时候来吃喜酒么——也没见他们随份子啊。
  萧景明摸摸脸,深恐自己被传染上面瘫:“是个老大爷,看着……嗯,像个摸骨算命的。”
  老大爷、摸骨算命的——宴席上,郁白望着昔日的得道高人容寸心容老大爷,迟疑片刻,举起了酒杯:“容先生好。不知小殿下如今可好?”
  一句蓝桥,容寸心立刻被酒呛了喉咙。
  喜宴彻底结束已是申时,郁白帮着挨个送走客人,回到庭安客栈属于自己的房间时,太阳已经有些西斜。他朝房内之人作了个揖,歉然道:“容先生,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
  容寸心老神在在地摇摇头:“不妨事——你怎知我是蓝桥请来的?”
  郁白抿唇一笑:“当时您在长安城内掀起那般大的风浪,又在赵……在宫里说出那样一番话,这般行事总不会是闲来无事吧。何况这些年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有过交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知道当初内情的,又肯好心帮帮我的,小殿下算一个,猜也不难猜。”
  这也是出宫后他才渐渐回想起来,蓝桥当初为何去的那般匆忙,想来不是苗疆圣女突然抱恙,而是他无意间得知了内情,在赵钧明里暗里的威胁下匆匆回乡。
  再往下细细想去,漏洞应该就出在那封乌楼罗的亲笔书信上。应当是云阳殿里凤十一翻出书信、交由蓝桥打开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什么内容。
  那封信早已被毁了吧。假若自己能早点看到……郁白轻轻摇了摇头。
  往事早已不可追。即使早一日看到又能如何?不过是早一日脱离虚幻的美好,早一日迈向残忍的真相罢了。
  容寸心叹道:“你既然早知我自何处来,何必点火?”
  “当时脑子不清楚,这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话说完郁白便不再作声,过了许久,他才听见那青年低低的叹息声,“何况那时候,我谁也不能相信。”
  唯有一场大火将过往与未来烧个干净,他才能放心大胆地闭上眼睛。
  唯有以最决绝的姿态奔赴死亡,他才有可能摆脱世界强加于他的束缚,获得他真正想要的自由。
  这话题太过沉重,他不愿主动提起,因此笑笑便转了话题:“说起来,我当日病重,多亏容先生妙手回春,还未当面感谢您当日的救命之恩。虽不知容先生是何方高人,但想来本领一定不止治病一项。”
  “的确。”容寸心端详他片刻,“我还会读心。譬如你,便是少年之貌,垂老之心。”
  郁白身形些微一僵,须臾笑道:“愿闻其详。”
  “听蓝桥说你剑法不错。”容寸心却不再接口,反而四下环顾,陡然摘下悬在墙边的利刃,扬手抛向郁白,“来,试试看。”
  房间算不得逼仄,却也不是练剑的宽敞之所。郁白闪身一躲,稳稳地接过长剑,却随手将它重新挂回了墙上。利剑握在手中一如既往地妥帖沉稳,昔日翩若游龙婉若惊鸿的风姿却是难寻了。
  他笑着望向容寸心:“我许多年不曾习武,剑术早已荒废,便不在容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
  利剑入鞘之声清亮悦耳,容寸心的面色却一点点冷了下来:“你这颓败模样,当初还不如不救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考了科三,我终于过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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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超可爱的蓝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