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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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
别人不了解段执舒, 李故宁能不了解吗？
哪怕毕业这么多年，段执舒在E大留下的“过目不忘”的恐怖传说，依旧没有被学弟学妹们遗忘。
他这个曾经无聊的时候会背圆周率的人, 怎么可能忘记房间号。
“真的忘了？”
“嗯, ”段执舒一脸严肃的思考一会，郑重点头道, “真的忘记了。”
……段执舒真的喝醉了吗？李故宁不禁有些怀疑。
“哎呀, 故宁人家都喝醉了，你还问什么呢？今晚执舒就住在咱们家好了。”李故宁的姑姑率先反应过来。
“对啊，你赶紧把人扶到房间里面去吧。”
“可是咱们家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住——”李故宁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 来家里做客吃饭的姑姑便率先提着自己的小包推开了家门, 李故宁从来没有见过姑姑行动如此迅速……
而下一刻, 他的爷爷奶奶也忽然借着“时间不早了”的理由，转身向着卧室走去。
一下子, 客厅里面就只剩下了李故宁和段执舒。
李故宁：“……”
“故宁, 我可以自己去酒店。”段总忽然说道。
语毕, 段执舒便准备向门口走去, 然而李故宁看到, 喝醉之后段执舒的脚步虽然还算稳, 但是他的手朝着椅背上伸了几次，才将挂在那里的西装拿起。
这样的段执舒出门，绝对能搞出一个大新闻。
“算了，”李故宁认命，他伸手扶住段执舒说，“你今晚就住在我的房间吧。”
李故宁家里还有一间空着的屋子, 只不过那里已经有很多年没住过人了……
段执舒虽然有些犯晕, 但仍旧保持了自己身为霸道总裁的尊严。李故宁没有用多大劲, 就将段执舒送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看样子爷爷奶奶并不相信他和段执舒真没什么事，他们回到卧室之后，便将门紧紧地合上，看样子是不想再打扰他和段执舒了。
此刻，房间里一片寂静。
李故宁的房间没有开灯，但在这明月东升的时刻，房间里的处处都被月华填满。那白天看着有一点点幼稚的天空被褥印花，这一刻也真的像是游走在天上的云彩。
李故宁将段执舒扶进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床上铺着的东西，略微皱了皱眉对段执舒说：“这边只有我用过的被褥，而且在柜子里面放了很多年，你要是嫌弃的话——”
嫌弃的话就睡在地板上吧，刚拖的。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段执舒的动作所打断。
说话时李故宁和段执舒已经进到了卧室里，并站在了床边。不过李故宁的卧室面积太小，他们所处的位置同样也离门口很近……
段执舒忽然转身，深深地看了李故宁一眼，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眼里满是醉意的段大少爷，忽然转身，一把将门关了起来。
段大少爷身高腿长，他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轻轻地抬了一下胳膊。可随着“哐”地一声，这一室的月华就这样被困在了房间里。
段执舒关门了……
居然关门了？！
他忘记自己房间的门是坏的了吗？
段大少爷这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卧室里没有连浴室。现在就把门关上，别说是出去了，就连洗漱都没法洗漱！
“你到底喝醉了吗？”李故宁默默向后退了两步，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他看到，站在自己的对面的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眉摇头。
这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有醉呢？
到这里，气氛本身应该有些暧昧，但却被李故宁下一刻问出的问题毁了个一干二净。
李故宁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道：“你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语毕，段执舒忽然沉默了下来。
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是不是不太妥当？李故宁忍不住想。
李故宁发誓，自己并不是图段执舒的钱财。自己压根不缺钱，且就算要来段执舒的钱，也没有地方花。他这么说，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段执舒。
可没有想到，几秒钟之后，段执舒就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段执舒当着李故宁的面，输入了手机银行ＡＰＰ的数字密码还有手势密码，接着便将屏幕塞到了李故宁的眼底。
刹那间，一串长得一眼看去数都数不清楚的数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张卡的密码是六——”
“停停停！”李故宁赶紧闭上眼睛，“我对这个没有兴趣！”
他现在是相信，段执舒是真的喝多了。
“好吧。”不知怎的，李故宁竟然从段执舒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失落。
等李故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段执舒终于将他的手机收了起来。那串金光闪闪的数字，暂时离开了李故宁的世界。
李故宁转身尝试着拉了拉门，但和白天一样，那扇已经坏了好多年的木门依旧一动不动。甚至因为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李故宁担心打扰到家人和邻居，也不敢用力去尝试。
……等明天白天，自己一定要监督爷爷奶奶重新给房间换门。
看到李故宁在研究门，段执舒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他对面说道：“故宁，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吗？”
实际上现在段执舒的的确确是醉了，可是这一回的醉法，却又和往常不同。
除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外，“不能让故宁离开”这个念头，也时时刻刻地盘旋在段执舒的脑海之中。
不能让李故宁离开，所以不能告诉他自己住在哪里。
不能让李故宁离开，所以要关掉房间的大门。
段执舒没有告诉李故宁，从酒精进入血液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眼前便不断出现李故宁当时在海边的背影，耳边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天他告诉自己体检结果时候的声音。
他不想要李故宁离开，也不能要李故宁离开。
重逢的时间还太短，段执舒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李故宁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李故宁不能离开。
段执舒背对着窗，他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光，幽深得吓人。
以至于李故宁差一点就要产生自己将被吃掉的错觉。
又或者说，不是错觉。
李故宁向后退了一步，他想要离段执舒远一点。
注意到他的动作，站在对面的人却又随着李故宁一起朝着门边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大，相反变得更近了。
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中午的时候。
区别是，中午段执舒清醒，但是现在段执舒并不清醒。
不等李故宁做出什么反应，段执舒忽然上前，将他抱入怀里。
在酒精的作用下，段执舒忘记了风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凭借着本能，用力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
“段执舒，你——”
“故宁，别走。”
走，走去哪儿呢？
是离开这个房间，还是像《永恒星光》里说的那样，领盒饭呢？
李故宁好歹演了这么多爱情电影，也不是个傻子。虽然不知道深浅，但是他能看出，段执舒对自己还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甚至于周围的人，都在期待他们重新在一起。
然而直到现在，李故宁都从来没有想过和段执舒重新在一起，亦或是谈一场恋爱的事情。
毕竟，他只剩下了几个月的时间。
他可以放飞自我，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唯一不能拿别人的感情开玩笑。
李故宁只能装作对此毫无感知……不如就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吧。
段执舒的身上带着一点点酒香，他用力抱着李故宁，让怀里的人无法动弹。
“好了，我不走，”李故宁忽然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段执舒，“你放开手，让我把灯打开。”
“不行。”
李故宁：“……”
段执舒这个人平常那么讲礼貌，怎么喝多之后固执的不行？
“那你放开我，才能去睡觉啊。”
“睡觉？”
听到这两个字，段执舒终于慢慢地放开了李故宁。
“你不要胡思乱想，”李故宁赶紧闪到了衣柜边上，“我指的是纯洁的睡觉。”
李故宁的床是一米五宽的，睡两个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性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床上只放了一套被褥。
“你先坐在这里吧。”李故宁指挥道。
段执舒虽然喝醉了，但就像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样，此时他行为上也变得非常听话。
“好。”段执舒乖乖地坐在了窗边，借着月光去看那些挂在墙上的李故宁儿时照片。
见状，李故宁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打开衣柜，想要在里面再找出一套被褥。
然而这一次李故宁注定失望……
在衣柜打开的那一瞬间，李故宁看到自己的衣柜里只放着一个东西——一只巨大的玩具熊，胸口处还挂着一枚奖牌的那种，也不知道是哪一次比赛送的奖品。
而除了这个巨大的玩具熊外，衣柜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想想也是，李故宁一直都不在家里住，爷爷奶奶早将他的东西打包好，放到更加不容易落灰的地方了。
见李故宁对着柜子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段执舒的视线终于缓缓移了过来。
“哎，算了，”李故宁自暴自弃的叹了一口气，他起身看了一眼段执舒说，“就这样吧，我认命了。”
“好。”
“好？”
李故宁真的是完全看不出这到底有哪里好了！
今天在路上折腾了很久，到了这个点李故宁的确困了。他看到，自己的枕头边上放着一件浅蓝色睡衣，看上去应该是新买的。
也不知道这一身衣服，自己和段执舒要怎么分。
回家这么久，李故宁当然带了不少的衣服。只是那些衣服还在畏罪潜逃的孟献那边，一件也没有往家中带。
“你转过去一下，我换换睡衣。”李故宁说。
“好。”段执舒还是那么听话，似乎只要确定李故宁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李故宁借着月光拉上了窗帘，然后迅速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不知道虽然没有看到自己，但是听到背后传来的衣料摩擦的轻弱声音，坐在床边的段执舒还是有些心猿意马……
段执舒看到，窗帘将刚才那铺洒一室的月光尽数阻挡。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并在雪白的墙壁上，投出一条长长的光影。
坐在床那一头的李故宁抬起手，正好挡住了一点浅浅的月光。
而在同一时间，这只纤长的手，就这样在不远处段执舒眼前的白色墙壁上，投下了一道极其优美的影子。
好像是在段执舒的心间，撩拨了一下。
“咳咳……”虽然喝醉了，但段执舒残存的理智还是叫他将视线从墙壁上移开，向着地板落去。
这一下，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声音又被无限放大。
坐在这里的段执舒，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是，接着生出了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来。
还好，李故宁换衣服很快，没多久他便穿好了睡衣。
“这个衣服……”李故宁有些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作为A国的大影帝，李故宁这几年穿的衣服要不是大牌，要不然就是高定。身上这件蓝色的纯棉睡衣，摸上去虽然还算舒适，但是上面的卡通印花，却完全体现了爷爷奶奶那一辈人的审美。
李故宁离开家十几年，但是在家人心中，他似乎依旧停留在离家求学的年纪。
看到肚子上这只巨大的印花小白狗，李故宁真是觉得有些羞耻……
“我换好衣服了。”无论心里面怎么想的，李故宁表面上都装的非常淡定。
听到他说话，一直低头看地板的段执舒总算是转过了身来。
下一刻，段执舒又说了一句真心话。
“很可爱。”
若是没喝醉，段执舒一定不会直白地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咳，有点幼稚，不过家里面只有这样子的了，”李故宁强装正经道，“我这里就一身睡衣，反正晚上挺冷的，你就直接穿这个睡觉吧。”
李故宁指的是段执舒身上的衬衫和西裤。
说完这一句话，李故宁又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了个新靠枕。
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枕头，段执舒自己关的门，就让他枕靠枕吧。
“好的。”段执舒还是那么听话。
然而就在李故宁以为，段执舒今晚能够停止搞事的时候……段执舒竟在自己的对面，缓缓地将身上那件白色衬衫的纽扣解了开来。
李故宁：！！！
“等等，你在做什么？！”
李故宁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意识到现在的时间之后，他又赶紧将语调压了下去。
“脱衣服。”段执舒好像不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你可以穿着衬衫睡。”李故宁赶紧走去对段执舒说。
然而这一次段大少爷并没有听他的，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李故宁看到段执舒将衬衫的所有纽扣解开，然后动作优雅地将衣服扔到了一边去。
月光撒在段执舒的身上，本就清晰干净的肌肉线条看上去愈发分明。段执舒的肌肉并不夸张，薄薄一层覆盖在骨骼上，看上去如行走在丛林之中的猎豹。
李故宁甚至觉得，此时的段执舒有些危险。
不得不说，段执舒的身材真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停顿几秒后，李故宁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等等，可以了！裤子不要脱。”
闻言，段执舒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动睡到了床上。
见状李故宁不由长舒一口气，从床的那边挪了上去。
这一刻，李故宁的鼻尖又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酒味。
今天段执舒喝得是真的有点多。
李故宁房间的家具，都还是小时候的那一套。在他们同时躺倒床上的那一刻，李故宁听到耳边传来了并不细微的一声“吱呀”。
显然段大少爷从来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床，喝多了酒正处于诚实模式的他，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顿了一下，直接将自己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床在响。”
“床？”
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本身正常躺在床上的段执舒，竟然又随之翻了一个身。
这一下不只是木质的床架在响了，整个床垫里面早已老化的弹簧，都跟着一起响了起来。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床垫的摇晃声，实在是太糟糕了。
“别动，”李故宁忽然将手按在了段执舒的肩膀上，“救命，这个声音太奇怪了。”
李故宁只恨自己酒量好，要是他现在也喝醉了的话，就不用独自一个人品尝此时的尴尬了。
方才李故宁伸手本身只是想要按住段执舒，不让他继续试验这个床垫的弹簧质量。但是现在，段执舒虽然不动了，可是却轻轻地拉了一下李故宁的胳膊。
几秒钟后，李故宁只觉视线一变。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居然又被段执舒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李故宁的手，正好贴在段执舒的胸前。
他的指尖能够触到对方的胸肌，甚至能够感觉到段执舒心跳的节奏……
“睡吧，晚安……”
说完这一句话后，段执舒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李故宁仰躺在床上，他的眼前是那盏陪伴自己度过儿童、少年时代的米色吸顶灯，身边安静躺着的则是七年前的恋人。
段执舒在今晚闯入了自己的世界。
而更加要命的是，此时李故宁没有办法将他赶出去。
轻轻地推了几下段执舒的胳膊，见对方依旧一动不动，李故宁终于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月朗星稀，时间不过十一点钟，这正是A市最热闹的时候，但是K市这座小城，此时已经睡着了。
段执舒轻轻地抱着李故宁，在一瞬间时间似乎倒又退回了七年之前。
……
作为一名演员，李故宁的生物钟稍显混乱，但生活异常自律的段执舒却正好与他相反。
五点三十分，K市的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然而醉了一晚上的段少爷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醒来之后，段执舒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手机，然而在同一时间，他的耳边就传来了非常陌生的“吱呀”一声。
这是什么？
等一下，这是哪里？
上一刻还有些倦的段执舒，在感受到自己身边有人的那一刻彻底醒了过来。
宿醉过后，段执舒的头还在晕，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还没有没被他想起来。
他只看到自己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人……而自己的一只手，还轻轻地将对方环起。听到耳边的吱呀声后，那个窝在段执舒怀里的人缓缓地皱了皱眉，看上去是被吵到了。
是李故宁……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可就算这样，李故宁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看清楚怀里面的人是谁后，段执舒本想去摸手机的那只手，瞬间悬在空中一动也不动。甚至于连呼吸，都有所放缓。
也不知道这样停了多久，段执舒终于无比小心地将手收了回来。
半个月前，K市就已经停了暖气，而春日的清晨也因此显得格外寒冷。尚在睡梦中的李故宁似乎也觉得有些冷，他忍不住向被窝里面缩了一下，接着本能地朝着身边的热源靠近。
李故宁以为，自己身边的是旺财。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身边的人的手臂，下一刻便紧紧地抱住了他。
段执舒的腰间一动，随着这颇有年代的床垫再次发出“吱呀”一声，一只手就这样缠在了他的腰上。
段执舒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他的心脏狂跳，但却硬逼着自己一动不动，就这样轻轻地注视着怀里的人……
今早，段执舒不想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