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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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一起的时候, 李故宁只与段执舒提起过一次自己的家人。
也正是在那一次，李故宁告诉段执舒, 他的母亲在他不到一岁时，就因一个家族遗传病去世。不过幸运的是，自己目前还没有查出来这病。
当时李故宁并没有说那病的名字，也是很久之后李故宁和长辈打电话时，段执舒才第一次听说了它。
然后段执舒忍不住好奇，去网上查了一下……
惠特莉症，不发病时患者只是抵抗力差了一点, 很容易头疼脑热。可一旦发病, 就会突然表现出类似器官衰竭的症状，非常地危险。
时隔几年, 再一次听到这几个字，段执舒原本按在旺财身上的手，都不由松了一下。
见状旺财立刻蓄力，想要从浴缸里跳出来, 然而还没蹦十厘米，随着“噗通”一声, 小猫咪就就这样被李故宁无情地按了回去。
“喵呜～喵喵！”越狱无果的旺财瞬间切换话痨猫格，谴责起了李故宁。
“知道。”段执舒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两个字，李故宁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一下对段执舒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幸运而已。”
他没有那么幸运, 还是没躲过这病。
听到李故宁说这句话，段执舒的心脏再一次抽痛了一下。
他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 李故宁生病了。
分手之后, 段执舒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李故宁, 他看着李故宁在另一个领域绽放出比此前还要耀眼的光芒，看着李故宁一路走上巅峰。
从籍籍无名，到天下谁人不识君，转眼就是七年。
段执舒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关注“演员李故宁”的人。
当年赌气般的幼稚情绪，早就随着时间而消逝。
但关注李故宁，却已经成为了段执舒坚持七年的习惯。
如今每每在大屏和影院上见到李故宁熟悉的身影，段执舒都会觉得，自己就这样悄悄地见证着李故宁的人生，知道他过得很好或许也不错。
他们在不同的领域，并肩书写着传奇。
或许等未来有人总结这个时代时，会发现他们相爱过的痕迹。若是没有，那么少年时代的往过，就是他和李故宁两个人永远的秘密。
但是现在，段执舒忽然不再甘心。
压抑多年情感出现漏洞，就像是溃坝的海堤，无尽的海水忽然推翻高墙奔滚而出，千钧之力无可抵挡。
原来自己始终不甘心就那样默默地看着李故宁——如这世上的亿万人般。
段执舒想要光明正大的关心李故宁，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段执舒想看到生活中的李故宁，而不满足于荧幕上那个遥远的高岭之花。
“段执舒，想什么呢？”李故宁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边的人。
和段执舒不同，李故宁分享过秘密后，反倒是轻松了起来。
他不敢给家人说，怕他们担心。少年时候的朋友又因为转行而逐渐疏远，娱乐圈中的熟人也就那么几个，并且一个个都很不靠谱……
到最后，段执舒竟然是李故宁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从前段执舒总觉得，安慰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而现在，等他现在想要对李故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停顿一下，他终于说：“现在医学很发达，定期检查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李故宁笑了一下，他没有告诉段执舒《永恒星光》的存在。
“好了，”李故宁扶着旺财，向段执舒眨了眨眼说，“该给旺财冲一下泡泡了。”
“嗯。”段执舒知道，李故宁今天不想再聊那个话题。
他继续按着旺财，而李故宁则将花洒取了下来，无情地朝小猫咪淋了过去。
然而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后，刚才已经认命的小猫咪，再一次挖掘了自己的潜能。
这一次它用力一跃，竟然挣脱了段执舒的控制，跳到了李故宁的身上。
“啊！”
李故宁手中花洒一扬，刹那间将他和段执舒一起淋了个透。
“喵呜！喵喵喵！”见状，罪魁祸首不但没有悔改之心，甚至还在骂骂咧咧，谴责着李故宁逼迫小猫咪洗澡的无耻行为。
李故宁：“……”
完了。
一个多月前，海边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在了李故宁的脑海之中。
怎么昨日重现了！
……
还好李故宁这里有很多品牌送来的全新服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所有尺码一应俱全。
今晚洗完旺财，并强行控制犯罪嫌疑猫将它吹干后，李故宁和段执舒又分别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全部折腾完，竟已到了凌晨。
显然，段执舒今晚是要住在这里了。
看到一身黑色睡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段执舒，坐在沙发上撸猫的李故宁赶紧站了起来。
明明只很纯洁地邀请段执舒在家里睡一觉，但起身之后，李故宁的脸竟然微微泛红。
他颇为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揉了两把旺财的猫猫头，这才说：“呃……已经两点了，现在叫司机过来接，也很麻烦。要不然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李故宁记得，段大少爷当年可是个很挑剔的人，连枕头都挑固定的品牌。
但没想到今天段执舒没犹豫，直接点头对他说了好。
看来他是真的困了？
“这边，”几分钟后，李故宁抱着昏昏欲睡的旺财，打开了其中一间客房的门，“这间屋子没有人用过，你放心住吧。”
然而就在灯亮起的时候，李故宁忽然看到了光秃秃的床单被褥……这怎么放心住啊！
自己总不能让段执舒直接睡床垫吧？
“呃，用我的床单还有被子可以吗？”李故宁想起来了，自己压根就没有在家里准备过专给客人用的床品，所有床单被褥，自己都享受过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段执舒又直接点头说：“可以。”
几年不见，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李故宁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将旺财放到地上，带段执舒去储物间将东西都搬了过来。而等一切折腾完后，竟然马上就要三点了。
李故宁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充实的一天。
旺财的房间还没有清理干净，前几天它脏着的时候，住在自己的窝里倒是没有什么。但今天李故宁和段执舒好不容易将旺财翻新了一遍，李故宁是不会再放香喷喷的小猫咪回它那小龙虾味的窝里了。
十几分钟后，旺财停止了谴责，窝在李故宁枕边打起了小呼噜。
而早已到了困点的李故宁，没过多久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是今晚，在另一间客房里，段执舒却久久没有睡意。
李故宁习惯在房间里放扩香瓶，时间久了就连储物间里，和被褥上也带了一点点冷香。这香是品牌专为李故宁调制的，于是此时段执舒便被这熟悉的、同李故宁身上一样的冷香所包裹。
春日入夜后还有些冷，段执舒虽然开着窗，可身上还是有燥热感久久难消。
李故宁最近没有什么工作，习惯了一觉睡到自然醒。
他本来能睡到大中午的，但没想到清晨天还没有大亮，他就被旺财戳醒了。
旺财收着指甲，用自己软软的肉垫在李故宁的脸上戳来戳去。见状李故宁忍不住翻了一个身，但小猫咪又锲而不舍的绕到另外一边，继续戳他的脸，顺便喵喵的和李故宁聊起了天来。
“怎么了……”没有办法，李故宁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他揉了揉旺财的脑袋，习惯性打开手机一看，这才发现现在竟然只有六点多。
“喵喵喵～”见李故宁醒来，旺财终于从床上跳了下去，走到了门口。
原来它在叫李故宁给自己开门。
……李故宁想起来了，现在这个点，似乎是旺财吃饭的时间？
它自己的房间里有自动喂食机，但今早饿醒的旺财在卧室找了半天，却什么吃的都没有发现。
“等等，我开门。”李故宁打了个哈欠，终于将旺财放了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本打算转身回去再睡一个回笼觉的李故宁，忽然发现餐厅那边好像有个人……
谁？
一瞬间，刚才还在犯困的李故宁便清醒了过来。
而听到这边的动静，餐厅里的人也转身向李故宁看了过来。
原来是段执舒啊……
等等，是段执舒？！
段执舒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是在……给自己做早餐。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段执舒朝李故宁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怎么起来这么早？先洗漱一下吃完早餐再补觉吧。”
段执舒看出自己还没醒了？
“咳咳，不用，”李故宁没有承认自己自己是因为旺财饿了，这才起床的，“我已经睡醒了，呃……需要我帮忙吗？”
此话一出，李故宁就倍感尴尬。
自己不帮倒忙就好了。
“算了，我先去洗漱。”李故宁赶紧改口，然后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自己刚才和段执舒的对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打开水龙头向脸上泼了好几抔水，这才缓了过来。
往常李故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快就能结束洗漱。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出去面对段执舒，洗完脸后李故宁竟然躲在洗手间里，玩起了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倒霉蛋出现了。
李故宁刚一打开微博，便在热度榜上看到，一个多小时前牧以格发了一条新状态。
——按理来说，像牧以格这样的小糊星，发日常状态是绝对不会上热度榜的，但谁叫现在是清晨，正是一天之中流量最低迷的时刻。
『牧以格：〒_〒刚刚乞讨到的，现在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图片】【图片】』
他发的两张配图里，有一个丧头丧脑的表情包，还有一个五十元转账截图。
李故宁认得截图里的头像——白色的萨摩耶Kelly。
看来牧以格是去和段琼诗乞讨了？
看到这儿，李故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虽然还在气牧以格骗自己的事情，但一想到对方卖惨变成了真惨，李故宁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在粉丝的心中，牧以格还是纯洁可爱的小天使。看到他发的消息，牧以格的粉丝，纷纷在下方关心和猜测了起来。
『小牧怎么了？』
『是不是钱哥又搞什么鬼。』
『怎么才五十？⊙﹏⊙』
牧以格的粉丝留言并不多，李故宁没刷多久就见了底。
就在这个时候，本打算退出的李故宁手指一顿，接着忍不住在下方留言道：『小牧好好改造。』
此时此刻，正一脸丧气的坐在保姆车上赶通告的牧以格听到，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下。他本以为是垃圾短信，但刚一低头牧以格就看到……有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了屏幕上。
是李故宁！
偶像居然亲自回我状态了？！
“卧槽！”牧以格忍不住大声道，“我活了！”
“你能不能给我安静一点！”忽然被他吵醒的钱哥怒道。
但牧以格不为所动，他一遍遍阅读回复，反复确认这是李故宁本人。
一会后，牧以格终于忍不住激动地吸了吸鼻子，并自言自语道：“我觉得现在自己是个抖M。”
钱哥：！！！
“你，你还有这个嗜好？”钱哥猛地回头，一脸惊恐的说，“你不会又在外面惹出事了吧？我可说好了，我就是没有能力，要是惹出大事我不会管你的——”
这边钱哥的话没有说完，就见坐在后面的牧以格直接无视了他。
牧以格拿起手机，满脸感动地看着评论区说：“我又重新爱上故宁哥了。”
钱哥：？
然而今早，属于牧以格的惊喜还没有结束。
就在牧以格整理好心情，打算郑重回复的时候，又一个“惊喜”来了。
“卧槽……”
段执舒表哥怎么也回复我了！
这一个系统自带微笑表情，将牧以格当场从刚才的美梦中吓醒。
而对牧以格来说，更加可怕的事情是……
李故宁回复自己后，大量收到提示的粉丝便过来“打捞”起了李故宁。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段执舒的回复。
李故宁和段执舒怎么都回复牧以格了？！
看到这里，大家直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牧以格微博下的评论，立刻由『故宁哥和小牧关系这么好？』、『哇！羡慕羡慕』一类，变成了牧以格最不想看到的那种……
『段执舒和李故宁？？？』
『ＫＳＷＬ』
『ＫＤＬ』
牧以格：……不如把我杀了给两位助助兴吧。
……
另一边，看到段执舒的回复，李故宁终于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此时段执舒正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手机。见自己出来，对方并没有提刚才回复的事，而是起身说道：“那边是早餐，我做得比较多，吃不完的话记得放在冰箱里。”
段执舒不愧是斯文缜密的科技工作者，李故宁看到此时餐盘里的食物不但色香味俱全，甚至连摆盘都很规整。
“嗯嗯！”见状李故宁也不好表现出犹豫推辞，他赶紧拿出两双筷子，对段执舒说，“你也快来吃饭吧。”
……段执舒都把饭做好了，自己总不能让他现在走吧？
恐怕连易时声都没有想到，他明明只是动了一点“小手脚”，让李故宁和段执舒乘坐同一辆车回市区。
但到了最后，段执舒不但给李故宁的宠物洗了澡，甚至还在他家睡了一觉做了早餐。
且不止于此……
吃完早饭后，段执舒和李故宁一起将碗碟放入了洗碗机，接着他郑重地对李故宁说：“故宁，今早我查过了，得惠特莉症的话，日常最好要多锻炼，增强抵抗力。”
“嗯嗯！”此时李故宁对将要发生什么还一无所知。
“所以你要是睡醒了的话，不如出去走走。”
李故宁平常在家，会在自己的舞蹈室里练一下基本功，但做运动……他是真的没有过。
毕竟李故宁知道，他的终点就在不远处。
然而他不想将这件事说给段执舒，李故宁犹豫片刻，忽然笑了一下点头敷衍道：“好，我一会就去。”
就去补觉。
谁能想，就像猜到自己在想什么一样，段执舒又补充道：“一会吗？那我和你一起。”
等等，我刚才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李故宁终于知道段执舒为什么要留到现在了，他是真心想带自己摆脱病魔。
……
早晨七点，李故宁和段执舒一起走出了这栋豪宅。
此时李故宁穿着件宽大的白色卫衣，他给段执舒了一件黑色长风衣，两人裹着围巾戴着口罩，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江边。
还没到工作时间，清晨的江边只有零星几个晨练的路人。
李故宁将口罩拉下来，深吸一口冷空气后，忍不住对段执舒说：“我在这里住了几年，都没有在早晨来过江边。”
李故宁没有看到，段执舒笑了一下。
“你压根就不出门吧。”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语毕，李故宁趴在栏杆上看着江水对段执舒说：“那些狗仔都说我神秘，其实一点也不，我只是不喜欢出门而已……担心被他们跟，我都好久没有回家了。”
李故宁的语气有些落寞。
其实李故宁还是挺想回家看看的，但几天前他和段执舒当年的事被爆出来，家里人发来消息问，李故宁勉强给糊弄了过去。
要是这几天回去的话，一定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堵起来现场八卦一通。
“你要是想回家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段执舒忽然开口说，“坐私人飞机比较方便。”
李故宁：！！！
自己刚才是不是被炫富了？
他赶紧摆手：“不了不了，太麻烦你。”
只见一边的段执舒皱眉，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李故宁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马路边。
下一刻，一堆扛着摄影器材的人，从车里面走了出来。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顺着他的视线，段执舒也看到了那群人。
不过和搞不清楚状况的李故宁不同，段执舒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那是早间新闻的直播记者。”
李故宁：“……记者！”
这是什么缘分？怎么这个点在江边都能遇到记者。
甚至要是李故宁没有看错的话，记者对着摄影机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四处张望……他似乎是在找路人采访？
几年前易尚幕邀请李故宁来拍电影时说，他五行多金，最吸引摄像机，天生适合当演员。
当初李故宁不知道这样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是怎么开创商业帝国的，但现在李故宁是真的信了。
老易总搞起玄学来，可比其他人准多了。
见记者向自己和段执舒所在的位置看来，李故宁轻轻地拉了一下段执舒的袖子，他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机，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出了那个字：
“跑！”
要是不跑的话，早间新闻的头条就该换了。
说出那个字，李故宁抓着段执舒的衣袖转身就向前冲。而段执舒愣了一下，忽然转手牵住了李故宁。
段执舒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正好能将李故宁的手包裹在手心。
于是李故宁那只被清晨江风吹冷的手，在这一瞬间忽然被一片温暖包裹了起来。他迅速戴上卫衣的帽子，拉了拉口罩，回握段执舒并与对方一起向前跑去。
“诶，那边的市民——”记者的声音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清冷的江风从面颊边划过。
这一刻，江里繁忙的货轮，街道上的行人、车辆，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一切的一切都被抛到了脑后。
Ａ国的大影帝，就这样拉着段执舒，藏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