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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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故宁在一起后, 段执舒经常去E国剧院，久而久之也和李故宁的同事们熟悉了起来。不仅舞者，就连剧院的工作人员也知道李故宁和段执舒的关系。
演出结束时, 负责制作官方录像带的工作中人员还没走。本在收拾器材的他，听到台上的欢呼声，便不由自主地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举了起来，留下了这一张照片。
后来段执舒换了很多个手机, 这张照片却永远都置顶在相册最上方。
段执舒的秘书曾在无意间看到, 自家老板偷看窗外李故宁的广告牌。
但是他不知道, 打开段执舒的微博，最近访问栏里全是与李故宁有关的头像。
段执舒看过李故宁的每一部电影, 每一段公开露面的采访。他知道李故宁虽然喜欢表演, 但并不愿意将自己展示给观众。
见到网友们都在质疑刚才那段视频的真假，段执舒下意识地想要将照片发出去, 但他手指在照片上停顿了一下，忽然又从发布界面里退了出来。
……李故宁或许介意让网友知道当年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稍有些纠结。
此时段家大宅里, 牧以格已经抱着Kelly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而失去宠物的段琼诗却还在默默观察着段执舒……
没看错吧, 我哥居然叹气了！
他居然纠结了！
这还是他吗？！
就在段琼诗偷摸观察的时候，段执舒忽然放下了手机，转身问了她一个足以令她怀疑人生的问题：“琼诗，这件事会对故宁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段琼诗：！！！
卧槽。
段琼诗也在芥子科技工作，见识过段执舒工作时样子的她，此时不禁怀疑人生。
工作时的段执舒，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在芥子科技, 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所有的员工对他都有一种敬畏感。
受此影响, 哪怕是回家之后，她还是有些害怕段执舒。
段执舒能创立芥子科技，靠的并不是钱而是技术。
他本人就是芥子科技最大的技术专家，除了老板外，更像个严格的导师。因此要是研究人员工作出现失误，段执舒就会毫不留情地对其展开智商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击。
他话虽然不多，但是够狠。
直让无数工作人员怀疑人生。
那个时候的他，可不会考虑自己的话会不会给别人心灵带来不好影响。
段执舒不制造心灵阴影，他就是心灵阴影本身。
段琼诗曾经一度怀疑，像段执舒这种天才，世界可能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压根不懂得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是现在……原来我哥也是有情商的？
“这个，可能吧？”见段执舒向自己咨询了，段琼诗立刻回答。
闻言，段执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切换APP，点开了李故宁的头像。
『段执舒：故宁，你看到网上的视频了吗？我可以发一张视频结束后的照片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吗？』
此时，李故宁家。
被李故宁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微微一震，但此时他的家里正一团混乱，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条新消息。
李故宁朝着旺财的房间跑去，刚到门口，他就看到一个额头上贴着黄色符纸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啊啊啊！”这一次，尖叫的人是李故宁。
李故宁走廊上的灯关着，而旺财的房间里也只亮着一盏米黄色的小夜灯。放在平常，这样的亮度足够用且温馨，但是现在……结合眼前人的模样，李故宁只觉得万分恐怖。
昏黄的灯光下，不知道自己额头上沾了什么的易时声无助地将双臂摊开，缓缓转身向门口而去。
他逆光而立，身体陷于黑暗之中。一只手无措的伸展，而另外一只手上，还紧紧地握着一把清理猫屎的钢铲。
这造型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李故宁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肩膀狠狠地撞到了走廊的墙壁上。
而听到这边的动静，因为严重心虚而不敢靠近旺财房间的孟献，也终于跑了过来，并“啪”一下按亮了走廊上的壁灯。
在这里明亮起来的同时，孟献就看到——
易时声颤颤巍巍地朝李故宁抬起手，沙哑着嗓子说：“故宁，你……你，看看我头上是什么？”
此时此刻，孟献的脑海深处出现了《武林外传》中邢捕头的声音：
亲娘咧，这影响仕途啊。
欺负到大boss头上了，我还能在尚幕集团混下去吗？
走廊的灯光映亮了易时声的面颊，李故宁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去，一把将他额头上贴着的东西撕了下来。
那张黄色的符纸在空中晃悠两下，轻轻地躺在了地板上。
李故宁和易时声同时朝孟献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绕开了符纸。
“这是什么东西？”
我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东西。
惊魂未定的易时声下意识大声道：“你埋在猫砂盆里的东西，还问我！”
“我怎么会埋这种东西？再说埋在猫砂盆里的，怎么会到你的脑袋上？”
李故宁的话音刚一落下，忽然缓缓转身，一点点地向自己的助理看了过去。
他的眼神，在闪躲。
“孟献，”李故宁眯了眯眼睛，一步步向孟献走去，“给我解释一下。”
孟献：“嘿，嘿嘿……”他默默地向客厅退去，本能地想要溜之大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李故宁忽然蹲下了身。
他一把将刚才那个掉到地上的符纸拿了起来，接着只听“啪”地一下，李故宁就将那东西稳稳地贴在了孟献的额头上。
“喜欢贴吗？”李故宁笑着一步步靠近，“那自己贴呀。”
……
孟献生平最大爱好就是摸鱼，而长期摸鱼看小说，也导致他的脑洞巨大。再加上他经常与夏如沉还有芮紫紫这两个非自然现象爱好者打交道，久而久之思维也被带跑了一点。
但是现在……
在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可能马上就要没了的时候，孟献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啊啊啊，我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此时的他，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孟献坐在李故宁家沙发正中央，脑袋上的符纸还没有撕掉。
就当他小心翼翼地抬手去碰时，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易时声便冷冷道：“不许动！”
孟献：“……”他默默地举起了两只手。
破除封建迷信，弘扬文明新风。
自己怎么就昏了头呢？
李故宁抱着旺财，坐在他的斜对面。
听完孟献的口供，李故宁总结道：“……所以你说，这都是夏如沉指使的？”
“嗯嗯嗯嗯！”孟献点头如捣蒜，“故宁哥，能招的我真的都招了。”
从自己意识到李故宁不正常，再到和芮紫紫的聊天，还有夏如沉与他找来的大师。
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孟献知无不言。
而听他说完这一大堆话后，李故宁沉默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这群人是在我身边实景上演什么无厘头情景喜剧吗？
“真没有啊故宁哥！”
李故宁一直知道夏如沉经常神神叨叨的，但没有想到，现在他竟进化到了如此地步。
“夏如沉的脑子是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易时声的几声轻咳打断了：“咳咳，那个夏如沉和我爸是朋友来着……”
或者说“道友”更为妥当。
李故宁：“……”
李故宁想起来了，夏如沉最初其实是正常的，有这个爱好的人，是易时声的父亲易观。
俗话说得好，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迷信。
易时声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朴实无华的有钱人。
几年前尚幕的掌权者还是易观，而出演尚幕集团投资影片的夏如沉，本着与投资方老板套近乎的心态，就跟着对方一起“学习”了起来。
一开始他只是想拍拍老板马屁，没想到竟然这样掉到了坑里。
却说后来易观就是因为过度相信某位大师，打算拆了尚幕集团总部大楼，按照大师的设计重修，这才被易尚幕本人怒而罢免，将总裁的位置交给了易时声。
听说直到现在，易时声的老爸还在家里大摆阵法，毫无悔改之意。
自己刚才“问候”夏如沉，可不就是间接问候易时声的老爸吗？
虽然易时声想起老爸也是面上无光，但也不代表他愿意当面听到下属暗讽对方脑子有问题。
平白无故被人贴了符纸，易时声本想狠狠地报复回来，但是一想到夏如沉是自己老爸的“道友”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然而李故宁不一样。
他默默地抱紧了怀中的旺财，咬牙切齿地说：“必须报复回来，不然我就跟他姓。”
大辱，奇耻大辱！
李故宁的语气非常有威慑力，他的话立刻让易时声想起了对方多年前饰演的一位黑帮头目。
而看到老板生气的样子，孟献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只有旺财一只红颜祸水，完全没有搞懂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被李故宁抱在怀中的它忍不住喵了几声，终于打破了客厅中的沉默。
坐在对面的孟献鼓起勇气，他再次摸了一下自己额上的符纸，小心翼翼地问道：“……故宁哥，我能把这个摘了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不敢问：你会不会开除我？
——其实要是从前出了这种事，李故宁就算不开除孟献，也会给他放一个大假。
但是谁让李故宁看了《永恒星光》，这本小说里写到，在李故宁去世之后，曾经有许多公司想要挖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孟献。但是孟献却并没有选择高薪，而是放弃娱乐圈的工作，回到了家乡。
主角牧以格去给李故宁扫墓的时候，常常会碰到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这里李故宁说不感动也很难。
决定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后，李故宁的气终于消了一半，他朝孟献点了点头。而对方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头上的符纸撕了下来。
与此同时，李故宁顺手将被自己扔到了一边的手机拿了起来。
李故宁关闭了各种APP乱七八糟的推送，此时他的手机屏幕上，只有段执舒刚才发来的一句话。
“……看到网上的视频了吗？”李故宁不明白段执舒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乐舞国度》这档节目？可是他想在社交账号上发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故宁没有想明白。
回家到现在，李故宁还没有卸妆。
刚才的舞台妆好看虽好看，但在脸上粘了花的李故宁，也觉得有些难受。
着急去卸妆的李故宁没有深思段执舒的意思，他顺手给对方回了个“好的”，便扔掉手机去洗手间卸妆了。
此时心虚无比的孟献完全不敢面对自己的顶头大boss易时声，见李故宁去卸妆，他便赶紧溜到了旺财的房间，将那个依旧呆在猫砂盆里的东西挖了出来。
此时此刻。
那个卖给夏如沉捉妖神器的“大师”，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煎熬，删除了夏如沉所有联系方式。
他想这一回要是再不跑路的话，可能就晚了。
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卖给对方的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弱智了……
现在距离段执舒给李故宁发出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而原本呆在影音室里的段执舒，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和这个时代的大多年轻人不同，段执舒并不是那种有事没事都要瞄一眼手机的人。但是今天，在消息发出之后，他解锁手机的频率却大大增加。
此时段执舒坐在房间临窗的沙发边，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看。
李故宁怎么现在还没有回复自己？是在和公司商量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吗？
正当段执舒思考，自己要不要直接联系一下尚幕集团的时候，被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终于轻响一声。
/> 『李故宁：好的。』
李故宁同意了？
当初这张照片，是由E国大剧院的工作人员发给李故宁，再由他转给段执舒的。因此李故宁当然知道，段执舒说的“视频结束后的照片”是什么。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收到消息，段执舒却忍不住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对着手机笑了起来。
李故宁同意发这张照片，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并不是像当年分手时说的那样，不想再和自己有任何牵扯？
一想到这里，段执舒的心中就出现了一点点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激动和期待。
给李故宁发出消息后，段执舒没有再看过微博。
他不知道，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网上已经吵翻了天。
那段安可视频，以最快速度在互联网上传播着，与此相伴质疑声也在同时扩大。
……李故宁和段执舒在网上的形象，有一个共同点：高大上。
甚至于完全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的形象。
拍过不少电影的李故宁还好。网友们完全想不到，传说中杀人不眨眼……不对，兢兢业业、大公无私的芥子科技段执舒，居然也会谈恋爱？
视频上那个人，和人们认知中的段执舒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太离谱了！故宁哥和芥子的段执舒简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他们虽然是校友，但不能是校友就随便拉郎吧。我觉得这个视频就是《乐舞国度》专门用来炒作的，等着收芥子科技和尚幕的律师函吧呵呵。』
『【图片】【图片】对比了一下段执舒的照片，和当年E国舞团里另一个亚裔演员，我觉得台上的人更像另一个演员。』
『反正肯定不是段执舒。』
切回微博的段执舒，看到这些消息后缓缓地皱起了眉。
这一次，获得了对方允许的他没有任何犹豫，再一次点开了发布界面。
段执舒选中原图，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在文字栏贴了一个小小的ejoy花朵表情，就这样直接发了出去。
因为《乐舞国度》还有刚才那段视频，A国的互联网已经热得如同开了的油锅。
段执舒轻点发送键，就像是又给油锅里泼了一盆水。
这一晚，A国的互联网还有娱乐圈彻彻底底地炸了……
李故宁 段执舒
李故宁和段执舒是情侣？？
乐舞国度
一堆和李故宁有关的话题，坐了火箭般冲上了热搜。而段执舒微博下方，也挤满了激动不已的吃瓜群众。
『卧槽！段执舒本人？』
『震撼我全家，所以说李故宁和段执舒真的曾经在一起过？刚才那段浪漫视频里的人就是段执舒？』
『李故宁段执舒ＳＺＤ？我连拉郎都不敢拉的ＣＰ居然是真的？！』
『这张高清照片好美啊，金碧辉煌的大剧院，飘舞的白色山茶花还有十指紧扣的爱人……好想知道他们过去的故事呜呜。』
『所以现在李故宁和段执舒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啊，李故宁和段执舒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又还在一起吗？
段执舒的照片只解决了一个问题——他真的曾经和李故宁在一起过，但却让网友产生了更多更多的问题……
此时，各路媒体的电话，已经打爆了尚幕集团公关部。
作为世界排行第一的传媒帝国，尚幕的公关自然没有问题。他们的问题，向来都是自己的老板易时声。
李故宁是尚幕集团唯一签约艺人，他的相关工作都是由他本人和易时声来决定的。
最重要的是——小易总的级别太高，晚上突然出了这件事，公关和舆情部门的工作人员，压根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联系到他。
此时此刻，尚幕集团公关部部长正在将消息层层上报。
而万恶之源易时声，却在李故宁家里醉生梦死，一边吃着小龙虾，一边和旺财进行单方面的友好互动。
“财财你饿吗？”
“给我表演一个吃猫粮看看吧。”
旺财：“……”
无法理解易时声行为举止的小猫咪钻到了李故宁的怀里，它将脑袋埋在李故宁脖颈处，装作没有听到对方的话。
就在李故宁打算再一次义正言辞地制止老板时，易时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听到铃声，易时声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脱掉手套，皱眉接通了电话。
“什么视频？好，好我去看一下……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电话那边的人，是易时声的秘书。
像尚幕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型集团，早就有了一套成熟完备的运营体系。需要易时声这个老板做的事，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多。
秘书很少在非工作时间联系易时声，因此将电话打来后，她也有些紧张。
秘书只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下，网上有段和李故宁有关的视频，并问易时声需不需要处理。
电话挂断之后，易时声一脸莫名其妙的对李故宁问：“你有段视频在网上火了吗？”
“嗯？”李故宁轻轻将旺财放到了桌上，想了一会后说，“节目里的？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话刚一说完，李故宁忽然想起了刚才段执舒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
他也提到了视频。
李故宁并不认为《乐舞国度》里面的那段视频，有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故宁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他将手机拿了出来，迅速打开搜索框准备输入自己的名字。
然而李故宁头一个“L”还没有打出去，便看到了挂满了“爆”和“沸”字符号的热搜榜。
这些符号前，全是自己和段执舒的名字。
李故宁：“……”虽然还没有看到视频，但是他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仔细算来，易时声就是李故宁的经纪人，然而一心搞艺术的他，对所谓的“视频在网上火了”没有半点兴趣。
眼见李故宁去搜视频，暂时忘记了他的小猫咪，易时声便又将自己的毒爪一点点地伸了过去。
正坐在桌子上仔仔细细为自己清理毛发的旺财，并没有发现易时声的靠近。
就在它毫无防备的时候，易时声罪恶之手，已经出现在了旺财的背上。
摸到小猫咪了！
“喵呜！”
惊慌之下，旺财以最快速度从桌上蹦了下去。
它长长的尾巴一钩，便将桌上剩下的小龙虾汤汁扫落，一半溅到了易时声身上，一半粘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惊慌失措的旺财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小龙虾的香味，也就这样传遍了李故宁全家。
刚才看到热搜的李故宁，神情复杂的转身看向易时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此刻易时声的手还没有收回来。
李故宁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易总，我们可以互相开除对方吗？”
这一刻，他觉得整个地球村都不好了。
……
旺财尾巴上的毛又长又蓬松，沾上汤汁后狂奔而去的它，迅速将红色的油点洒遍李故宁全家。
远远看去，就像发生了什么刑事案件一般。
亲手制造并亲眼目睹这场惨案的易时声，尴尬地脚趾能在地上扣出一座城堡。
自己优雅了一辈子，怎么就在李故宁家里做出了这种事呢？
有失体面。
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咳咳，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易时声心虚地将视线移到一边，“房子……我也会叫人来收拾。”
按理来说，得到老板的承诺李故宁应该默默咽下黄连，将苦涩自己消化。
但是今天易时声实在太过分。
李故宁对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易总，要不然你亲自收拾我家，找人来处理网上的事情吧？”
毕竟你有多不靠谱，我已经见识到了。
李故宁是一名影帝，最擅长的就是传递情绪。后半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易时声已经从李故宁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
自己被嫌弃了。
“不行！”这口气必须争，“当时签尚幕的时候，我就说要全权负责你的经济。你不用管了，全都交给我，一定不会搞砸的。”
易时声的语气自信满满。
——但明明是一定会搞砸才对吧！
李故宁默默咬了咬牙，要是今天在这里的人，是从前爱惜羽毛的他，那他一定会义正言辞地拒绝易时声。
但是现在，反正只剩下了不到一年时间，无所谓未来的李故宁倒是忽然好奇想要看看，易总究竟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反正视频发了，段执舒也出现了，这个热度就算是神仙也压不下去。
不如留给小易总自由发挥一番。
几分钟后，孟献戴罪立功，暂时将尾巴上沾满油的旺财控制在了它自己的房间里。
易时声简单地用纸将自己身上的油点擦干，终于决定开始工作。
他拿出手机，刚想看看那段视频究竟是什么，李故宁忽然走过来，微笑着伸手挡住了对方的屏幕。
“易总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再看吧，工作不急一时。”尽管李故宁还没有点开视频，但他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李故宁知道，易时声迟早都会看到视频，但他并不想要对方当着自己的面看。
没想到易时声压根不明白李故宁的意思，听到对方的话后，他还以为李故宁真的是在关心自己。
“不行，”易时声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工作上的事情怎么能拖延？”
语毕不等李故宁反应过来，易时声便迅速点下了视频的播放键。下一刻那段已经疯传于网络的画面，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E国大剧院，特尔西科瑞的注视，以及被水晶灯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光。
这段被人随手录下的视频，竟有油画般美好的构图。
一时间，餐厅安静的针落可闻。
他们看到，段执舒从台下跃了上去，紧紧地抱住李故宁，山茶花因李故宁的动作扬起，浪漫的如经典爱情片里的最后一幕。
在看到这段视频前，李故宁也没有想到，当年竟然有人将它录了下来。
在画面出现的那一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竟不由加快了一点。甚至于在某一秒，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同段执舒断干净了的他，又找回了一丝当初的悸动。
那个时候，的确挺美好的。
“哇……”视频结束的那一刻，易时声终于出声了。本应该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的他停顿一会，忽然说出了四个令李故宁当场绝望的字。
“好浪漫啊。”
李故宁：？？？
“浪漫？”
如果李故宁没有看错的话，就在关掉手机的那一秒，易时声的脸上，露出了他从前看到艺术品时的沉迷神情。
不妙。
易时声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深沉的、李故宁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餐厅的吊灯，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几秒，易时声终于站直了身，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故宁一眼，接着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说：“故宁，你放心，我都懂得。”
等等，你怎么又懂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拆散你们的，”易时声的神情，竟有几分陶醉，他像喝多了一般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感慨一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啊。”
李故宁万万没有想到，易时声看完视频之后，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语毕，他便端着刚才放在桌上的可乐，一边吟着诗，一边站在窗边欣赏夜景。
这样的易时声，和他平常欣赏“艺术品”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当年他还这样赞美过李故宁的电影。
可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老板这样，李故宁还是忍不住默默后退，离易时声远了一点。
这一晚，备受感动的易时声回到家中思考许久，终于在深夜做出了回应。
他登录自己平常只关注艺术资讯的账号，郑重转发了那段视频，并配文：今夕何夕？
『易总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发的东西我永远都看不懂……』
『我明白了，小易总说“嗑到了”！』
易时声给第三条评论点了个赞，最终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
这个月里，A国商界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尚幕集团创始人的寿宴。
视频发出后第三天，便到了寿宴举办的日子。
作为尚幕集团唯一一名签约艺人，李故宁也是演艺圈里唯一受邀参加的演员。对方是他的老板、伯乐，对他更是如自家后辈一样亲切。
按理来说，李故宁是必须要出席的。
但出了前几天的事，李故宁纠结一番还是想装病避避风头，没想易尚幕老爷子竟然亲发消息邀请了他。
没有办法，他只能赴宴。
下午七点，嘉宾陆陆续续到达了易家庄园。
几场春雨过去，气温回暖，庄园内一片绿意，配着远处的湖面，看上去竟有几分童话般的浪漫。
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李故宁轻声给为自己开门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整理完领结便走了下来。
今天李故宁穿着一身高定黑色礼服，这件礼服没有任何多余设计与花纹。但偏偏是这份简单，将他细窄的腰线还有一双长腿显露无遗。
前几的银发有些褪色，李故宁又将它重新染回了黑色。此时的他，就似从黑暗中走出的精灵。
哪怕入口这里的灯光有些暗，可不等大家看清他是谁，单单是瞧见这身材，此处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待李故宁站直身子，看清那张精致如玉雕般的面孔后，更是有几人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李故宁，没有想到他竟然比银幕上更加精致，更加没有烟火气。
“故宁！”此时，易时声快步走了过来，“爷爷正好说起你，过来先和他打个招呼吧。”
“嗯，好的。”在人前，李故宁假装客气的向自己的老板点了点头，接着与易时声一道优雅地向前走去。
然而背地里……李故宁一看到对方，心中便忍不住浮现出几天前易时声满身小龙虾汤渣滓的画面。
小易总真是比自己都能装啊。
正想着，两人便走进了宴会厅，周围人逐渐多了起来。然而就在他们将要到易尚幕所在位置时，李故宁的脚步忽然一顿。
商界巨擘易尚幕虽已九十，但仍精神矍铄，此时他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和易时声。
而在易尚幕的身边，李故宁看到了段执舒。
段家与易家是世交，段执舒又是现在的商业新贵，他当然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甚至此时他正在同易尚幕聊天。
听到有人说“小易总带着朋友来了”，两人就一同转身，向着李故宁所在的位置看去。
易尚幕老爷子和段执舒正是此时宴会的关注中心，随着他们一道，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向李故宁投来。
哪怕是习惯了被注视的演员，李故宁提前准备好的微笑都不由一僵硬。
他看到站在宴会厅正中央的段执舒穿着标准的三件套礼服，这身礼服上半个衣褶都没有，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配着胸前个暗蓝色宝石胸针与金丝边眼镜，段执舒身上那种冷淡、疏离、高高在上的气质，又被无限放大。
他与整间热闹的宴会厅，都有些格格不入。
不等李故宁说话，段执舒忽然朝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李故宁和易时声已经走了过去。
“易老先生，好久不见。”李故宁先同易尚幕打了个招呼。
“哈哈哈别客气，你们年轻人啊，忙工作要紧！”语毕，易尚幕忽然轻咳一声，压了压声音问李故宁，“不和执舒打个招呼吗？”
李故宁：“……”我就知道。
他看到周围的宾客此时一个个装的很正经，但实际上却全都或假装找人，或凭借周围物体反光向自己和段执舒看来。
不用猜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脑补自己和段执舒的关系。
还没等李故宁说话，易尚幕就又意味深长地说：“哎一转眼的，上次见你们两人一起出现，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七八年前？
那不就是《山茶》首演的时候吗？
听到这里，周围人的精神再度振奋，一个个就差将“我在八卦”这四个字做成灯牌举起来了。
现在李故宁和段执舒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嗑ｃｐ的教材。
哦不……李故宁想，如果保持沉默的话，那不就更好嗑了吗？
只有关系不坦荡的人才会相顾无言。
易尚幕话音一落，李故宁立刻笑着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向段执舒伸出手，“好久不见，段先生。”
李故宁觉得，自己的语气、表情都官方到了极点。
……这样总该没有问题了吧？
他是没有问题，可问题出在了段执舒身上。
对方轻轻地握住了李故宁的手，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好久不见”，更不是“你好”。
而是……
“故宁这几天身体好一点了吗？”段执舒的语气非常认真，眸中还有几分散不去的担忧。
身体？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停顿几秒，在段执舒将他手放下的同时，李故宁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前几天，是想以“生病”为借口鸽掉这场聚会的。
没有想到，最后宴会没有鸽掉，甚至自己还被易尚幕出卖了！
“好多了，”李故宁朝段执舒笑了一下，犹豫一会又说，“谢谢关心。”
李故宁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忽然想到了上次在海边发生的事情，尽管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但段执舒的焦急甚至他身上被礁石划破后流出的鲜血都不是假的。
段执舒在关心自己。
少年时的气话虽然还没忘记，但是在人生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再次感受到这份关心，李故宁仍旧有点感动。
这一刻，他忽然想——也不知道一年后，等自己走了段执舒会不会伤心？
李故宁忘记了伪装，他不晓得此时自己的想法，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眼眸里。
段执舒看到了感动、怀念以及几分淡淡的忧愁。
他的呼吸不由一窒。
“易先生，”段执舒忽然转身对易尚幕说，“我想和故宁出去走走，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当然！”易尚幕连忙点头，他笑道，“快去叙叙旧吧。”
其实七八年前，他就知道李故宁和段执舒的关系，也知道两人分手的事情。当年的事情暂且不说，如今看到两人忽然又有了联系，身为长辈的他，心中也有几分欣慰。
李故宁不喜欢宴会交际，可以想象要是他留在这里，一定会有不少人来搭讪。听到两人的话，李故宁犹豫了一下，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与段执舒一起转身，向宴会厅侧门而去了。
此时宴会还有近半小时才正式开始，宴会厅里稍有些乱。
时钟在向下一个整点旋转，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人越来越多，唯独他们穿过人群，迎着无数种目光，向着厅外走去。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寒凉。
离开宴会厅后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朝着湖边走去。
宴会厅里的隔音极佳，看着远方的湖面与垂柳，一时间李故宁竟然有些遗忘自己身处何地。
一阵夜风吹来，李故宁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但下一刻他忽然转身看着段执舒笑了一下。
“我们这样他们会乱想的。”李故宁说。
出乎意料的是，段执舒回答道：“那就乱想吧。”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听起来竟然几分暧昧不清的感觉。
李故宁不由一愣，然后又见段执舒转身看向自己的眼睛。
趁着月色，段执舒忽然问：“故宁，你最近变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啊，没……”李故宁本想说没有什么，但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好，他太过放松。李故宁忽然收回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他想对段执舒说真话。
“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体检，”李故宁缓缓低下头，他用脚尖轻轻地碾了一下石子，待缓缓深呼吸后，方才说，“你想知道体检的结果吗？”
段执舒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结果怎么了？”他小心地问。
此时，李故宁终于抬起了头，他叹了一口气，正要说出那个熟悉的名词。
然而就在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湖那边走了过来。
来人穿着一件浅棕色的格纹西装，栗色的头发被打理的极其精致。往常看着颇有元气的他，今天难得有点颓丧。
是牧以格——他是以“世侄”侄的身份被邀请来的。
第一眼看到李故宁，牧以格瞬间呆在了这里。
他条件反射的装乖，刚叫出一句“故宁哥”，接着就看到……
李故宁的身边，怎么还有一个人？
完蛋了！表哥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从前几天那段视频的打击中走出的牧以格，人生又遇到了第二场大劫。
不等牧以格先发制人，就听段执舒忽然皱眉问：“小牧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