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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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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爱我也好,恨我也罢

书籍名:《应许之期》    作者:笼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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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家那几天日子格外快乐。
  不知是不是认识太久的缘故,关系升级成恋人后两人的相处方式也没什么改变,该拌嘴时照样拌嘴,只不过踩着夕阳的尾巴买完菜,回家的路上胳膊总是挨得特别紧。
  假期很珍贵,可他们宁愿在一起浪费。早上两个人都起不来,不约而同地关掉闹钟赖床。睡饱了顶着鸡窝头晃悠出去,找到中学附近那种最地道的早餐铺子,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配上碗口大的油饼,吃完直到下午一两点也不觉得饿。
  躺得懒了他们也动一动,比如下楼跟邻里街坊打打羽毛球。两人水平都不差,配对打双打还有默契优势,然而小区里也是卧虎藏龙,战况经常激烈到陈觉在后场嘶吼着飞奔。
  宋珂纳闷:“玩玩而已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换来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不认真不行啊,我是你的搭档,凡事都不能拖你后腿。”真是个较真的性格。
  不过除了这些,也就没有什么了。
  那边没有什么所谓的名胜古迹,仅有的几个景点也都是唬游客的,只有一个竹雕作品展出馆还称得上特点。宋珂问陈觉感不感兴趣,陈觉说无所谓,只要跟你一起去哪都行。
  于是某天午后宋珂就把他领到那儿,指着潦倒破旧的大门口说:“是你自己要来的,要是感觉无聊可别怨我。”陈觉笑了笑:“无聊了我就亲你。”宋珂不再理他,低头快步走进去。
  虽然正值春节,这里依然冷清得过分,连卖票的工作人员都在打瞌睡。买完票穿过前院,两人沿碎瓦小路慢慢往里逛,最终走进一小片人工栽种的楠竹篱。
  澄净的阳光自疏密错落的竹叶间筛下来,两个年轻人瘦而凛,身形也像竹子一样清峻又挺拔。
  走到竹林中央,陈觉忽然停下来,不打招呼就亲他。
  他想躲:“在外面呢。”
  陈觉却越吻越过分:“可是我想亲你了。”
  他还是有点不自然,一边接吻一边左右观察,生怕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个人来。陈觉中途停下,右手将他的腰杆握得很紧:“这样不行,你得赶紧习惯。”
  “为什么?”
  “因为我以后每天都要亲你。”
  玩到夕阳西下,出馆才发现雪下得纷纷扬扬。两人没有带伞,只好在路边拦车,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辆。
  冷得哆嗦,陈觉就用手给他焐耳朵,捂起来的时候其实他什么都听得见,听得见陈觉说“喜欢你”,听得见陈觉说“想咬你”,可是一味地装听不见。
  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赶紧找到救命恩人一样钻进后座。司机师傅笑呵呵地把暖风调大。陈觉只不过道了声谢,就被听出他那一口外地口音。
  “来旅游的啊小伙子?”
  谁也逃不过给出租车司机捧哏的命运。查问完他们的个人情况,师傅又讲自己雪天拉车多么多么不易,讲现在过年多么多么没有年味,讲了一路。下车后陈觉说自己嘴都聊干了,宋珂笑了笑,说:“我爸以前也是跑出租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聊起自己的爸爸。
  “他不爱跟乘客聊天,可是为人很热心,也很正直,开车七年多从来没跟乘客红过脸。”
  他说得很慢,陈觉就陪他在雪地里慢慢地走,身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小的时候他不放心我自己在家,跑生意的时候就会把我带在身边,教我叫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后来不用他教,客人一上来我自己就会喊。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个乖小孩,这样才能在不影响生意的情况下呆在爸爸身边。”
  想到宋珂那时又乖又听话的模样,陈觉的心就软得像棉花一样,于是笑着问:“后来呢?”
  “后来……”他轻轻呵了口气,呵出一团模糊的白雾,“后来出了一点意外,我爸爸的上岗证被吊销了,人也病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早就离开我,真的,我以为他还能陪我很多年,能一直看着我出人头地,让他过上好日子。”
  说到后来声音有点哽咽,脸上却仍是淡淡的。陈觉就此沉默,可是进楼道以后却牵起他的手,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放。那时的手心很暖,所以那些过去好像也没那么令人难过了。
  三年过后,大年夜再也不见那种暖意。
  明明都是一些开心的事,可陈念听完后一直在宋珂身边无声地流眼泪。他只好笑着安慰她:“干什么,怎么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这可不太像你。”
  陈念慢慢将头靠到他肩上,嗓音干哑而又迟滞:“宋珂,对不起……”
  她从来不叫他“哥”,大概是心里边只认一个哥哥。她像她哥一样对宋珂说对不起,因为只有这一句话可以对他讲。他们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可是都选择继续对不起他,选择继续让他伤心难过。
  电视的声音嘈杂温馨,地毯上的红酒瓶静静地散发着酒气,浓郁深沉的夜色被厚厚的布窗帘隔在别墅外头。
  后来陈念没哭了,可依然那么靠着他,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宋珂用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低了两格,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快11点。
  “你上楼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她闷着把头摇了摇:“你今晚别走了,就在楼上客房休息吧,外面肯定冷死了。”
  他有他的分寸:“开车冷什么。”
  “真别走了,明早我想去识微寺抢头香,陪我一起去吧?”
  “那有什么可抢的?”他笑着摇头,“我不信佛。”
  话音刚落,电子门铃忽然刺耳地唱起歌。陈念起身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屏幕就奔出门外,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以为出了什么事,宋珂赶紧也跟出去,结果看见陈觉被一个朋友从门口的轿车上扶下来,不用靠得很近就能闻到浓重的酒气。
  他俩急忙把人搀住,没想到陈觉醉得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身躯沉沉地往宋珂那边倒。
  陈念平时就对这帮狐朋狗友没有好感,一看她哥喝成这样就没好气地说:“年三十晚上喝这么多,你们一个两个的是都没有家吗?到底想干什么啊。”
  送陈觉回来的人满脸尴尬,可是碍于情面又只能忍气吞声:“陈觉非要喝,我们想劝也劝不住啊。”
  “你们真的劝过?我看是劝酒的劝吧!”
  眼见快要吵起来,宋珂出声制止:“陈念,先把你哥扶进去,他连外套都没有穿。”
  陈念这才不甘心地停下争执。
  陈觉身体本来就沉,这时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刚拖进客厅陈念就摆手说弄不动了,就把人放到沙发上吧,别往二楼弄了。
  不仅沉,他的骨架还很大,手臂像铁架子一样压在宋珂肩头。宋珂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搂孩子一样搂紧他上半身,支持不住的时候还往后踉跄了几步,直接把背靠在沙发扶手上。
  可是这么一来眼前的光线就快被遮完了。陈觉闭着眼睛,头半低,呼吸粗重又滚烫,身体沉沉地压着他。他微微侧开脸,那道呼吸就径直落在耳边,耳道里都是麻的。
  “算了别管他了,把他扔地毯上吧。”陈念叉着腰调整呼吸,“这哪是大哥啊,简直是来讨债的。”
  宋珂就一个人把陈觉弄到沙发上躺好。
  陈念嘴上说着:“以后他再喝成这样我们谁都别管他,就让他在外面挨冻,也好让他长长记性。”可是说完又上楼拿了被子下来,不由分说地盖在她哥身上,“今晚就让他睡这儿吧,我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过会儿我再下来看看。”
  宋珂声音敛低下去:“我睡楼上的客房,有事你就叫我。”
  陈念闻言怔了一怔,突然问:“你不是不肯在这里歇吗?”
  宋珂一时语塞,回答不出她的这个问题。陈念直视了他好一阵子,那种眼神让他无地自容,可是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客厅动也不动。
  “好,”陈念最终妥协,“那你早点休息,也让我哥早点休息。”
  她的房间在二楼,客房也在二楼,共用同一个走廊。进房间后宋珂没有换衣服,直接合衣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别墅里的声音。其实也没有什么声音,只有腕上的手表指针喀嚓喀嚓、有条不紊地蹦着格。
  临江城里早就禁了烟花爆竹,所以今晚窗外也只有一点零星的动静。应该是从郊外传来的吧,很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红酒的后劲绵长有力,可他还是睡不着,甚至连眼睛都不想闭。他身体沉静地躺在被子里,面朝窗外,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从前的日子。
  以前陈觉因为负责销售,所以隔三差五就要去赴各种各样的酒局,经常凌晨一两点才醉醺醺地回家来。不过那个时候他很识时务,喝多了压根儿不敢进房间,通常都是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有一次冬天夜里,宋珂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找水喝,经过客厅时被地上的大个子吓了一跳!
  打开灯才发现是陈觉,可能是喝得实在太多了,居然躺在地板上睡得人事不省。没办法,只好帮他脱衣服、脱袜子,勉强拖回沙发上又抱出一床厚被子来,盖好以后没来得及走就被陈觉搂怀里不撒手。
  原来他早就醒了。
  宋珂气得咬牙:“放开我听见没有。”
  陈觉低喘:“我头晕,真的,头晕,你别动我。”
  宋珂被唬得不敢动,结果陈觉趁机把被子往上一拉,脑袋闷在里头朝他大口大口地哈酒气。
  “离我远点。”宋珂屏住呼吸踹他,他疼得嘶嘶嘶地抽气,可双臂还是跟铁铸的一样怎么掰都掰不开。
  新鲜的氧气不够用,两人闹了一阵就缩在被子里喘息。陈觉循声找到宋珂的嘴唇,试探一瞬,接着就咬住不松口。宋珂慌慌张张地躲,可是怎么躲也躲不开,两只手被他捉去摁在胸膛上,触感踏实又厚重。
  过去这么久,他的酒量不知是长进还是退步了,喝醉了还会不会头晕。
  想完这些没意义的事,宋珂翻了个身,睁眼望着黑寂寂的墙面。时钟渐渐走向零点,门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陈念是不是睡着了。思来想去,他终于起身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还好,陈觉还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既没消失不见也没把地毯吐得乱七八糟。不过走近能发现他把眉头皱得很紧,可能是喝多了不舒服吧,眉心几道深深的纹。
  蹲在旁边看了会儿后,宋珂伸手替他展了展眉心。他似有所察,身体缓慢侧过来,无意识握住了额上的手。
  这可是你主动的。
  宋珂僵在那里,有点不想走了。回头看墙上时钟,离零点还有一两分钟,马上就是新的一年。
  默数着时间俯低身,本来想说句新年快乐,结果话未出口陈觉就醒了,吓了宋珂一大跳:“你……”
  两人四目相对,很是滑稽。
  陈觉模模糊糊地看着他,一开始像是不认识,后来仿佛认出他是谁了。宋珂有点窘迫,又有点无地自容,想找个法子逃掉,手却不舍得抽出来。奇怪的是陈觉也没把手松开,更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头还晕吗?”
  他用另一只手去探陈觉的额,陈觉却像没听见,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清明又坦然地看着。
  宋珂张了张嘴:“我……”
  话还没有说完,另一只手也被攥到掌心,握得又紧又暖和。
  “我有点想你了宋珂。”
  宋珂一怔,五脏六腑全不像自己的了,恍恍惚惚地出了神。像是有什么感情冲破了坚固的闸口,胸口激荡着,神经拉扯着,好长时间才缓过一口气:“只是有点吗?我特别想你,真的,我特别想你陈觉。”
  陈觉温声:“我知道。”
  宋珂眼眶一热,身体伏低靠在他胸膛上,下巴微微地抬起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昨晚我还在想,再不见你我就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找你去,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要找你去……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宋珂。”陈觉忽然打断他的诉说,“我这么久不回来,你生我气了吗?”
  他怔了一下,用力摇头:“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没关系,我等你就是了。而且我也没生气啊,就是特别想你。你回来就好了,没事了……”
  听见动静的陈念下楼来,眼前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她看到宋珂轻轻握着哥哥的手,目光空白地望着哥哥紧闭的双眼,俯身小声地自言自语。
  “我特别想你,真的,我特别想你陈觉。”
  哥哥没有反应,因为根本就醉得人事不省。宋珂说一句休息几秒,说到后来声音已经有点激动跟哽咽,双手将哥哥的虎口紧紧握着:“而且我也没生气啊,就是特别想你,你回来就好了,没事了。”
  哥哥仍然双眼紧闭,冷淡无比地躺在那里。宋珂微微吸气,嘴里反复重复着那几句话。
  陈念在楼梯上捂住嘴,愣了片刻后冲下去,双手重重地摇晃他:“宋珂、宋珂!”
  紧握不放的手就这样松开。
  宋珂身体猛地一栽,如梦初醒般回头,空洞又错愕地望着她。
  “你……”陈念面白如纸。
  宋珂慢慢站起来,半晌方才找回理智。
  也许只是魇着了。
  面对被吓坏的陈念他有些难堪,僵直地站了一会儿后,羞愧地低下声:“我以为你哥哥醒了,有话想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