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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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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倦春归》    作者:尽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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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见冯春根本没有要辩解什么的意思,众人群情激愤。不久前还忙着嘘寒问暖的村们,转眼间全部变得面目可憎,凶神恶煞起来。冯春顷刻被一群吵吵嚷嚷的村民团团围住,推搡着,拉扯着。身体如同丢失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在猛然席卷而来的狂风中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勉强苟活了这十几个年头,冯春经历过多少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对他来说,生活越是致暗无边,他就越是决绝孤勇。  自己一条贱命横竖不过一死,只要豁得出去,没又什么是值得畏惧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裴敏知和谢伯,如果不是自己情不自禁沉溺温情,轻易尝试依靠。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冷到了骨子里。
  耳中轰鸣,胸腔震动,想说的话被封死在喉咙中,毫喊不出声息。
  可是即便是说得出来,他又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呢?
  颤抖的目光,始终寻不到归处。
  冯春跌跌撞撞茫然四顾,四周人影憧憧,火光冲天,这里莫不是人间地狱?
  肩头忽然一凉,他本就破烂不堪得外衫不知被哪只手扯了下去了。随着身上最后一块儿遮羞布被撕开,他本就再也经不起折辱得尊严打碎了满地。有些痛原来永远不可能痊愈,丑陋的不堪的伤口被一遍又一遍地当众剖开,供人唾弃。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也不过如此了吧?
  冯春裸露着上身,双腿跪地。他布满伤痕的后背上赫然刺着男娼两个字。
  那是他最初被卖进象姑馆时,因为百般不肯认命而被迫刻下的标记。是他这一生洗刷不掉的屈辱。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看他这样子,不知道伺候过多少男人呢。这表子今天敢勾引我,明天指不定又会打上谁家的主意。
  那裴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谁知竟为了做这种事伤风败俗之事利用我们大家的善心,哄骗我们好心收留,供他吃哄他住。要不是我,大家不知该要被欺瞒到什么气候呢。”
  “把他们都带回村去。”事已至此,郑叔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话。他面色难堪至极,一个甩手,负气下山去了。
  *
  裴敏知醒来的时候,已是暑气最盛的正午十分,窗外知了叫得正欢。他躺在自家柔软干净的床铺上,折断的右腿被仔仔细细重新包扎固定过。虽然还是会痛,心里却觉得熨帖。只是这屋子似乎安静得过分了,定是一番和冯春为了让自己安心养伤,婉拒了各位相亲朋友的来访。裴敏知并没怎么多想,一心盼望着那个熟悉的秀色可餐的身影快些出现。一想到昨天蜻蜓点水一般的那一个吻,脸颊又烧了起来。
  有些迫不及待要看看那个人,只有把他一刻不离地放在眼睛里才能稍稍心安。可是左等右等,冯春始终没有过来看他。
  小春儿难道还没起来?昨天折腾得不轻,不仅体力透支受了惊吓,身上也挂了彩。可能不比自己好过到哪儿去。确实应该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不该如此心急的。
  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小春儿从来不肯贪睡的,不舒服的时候也从来不肯说出来。以前两人人同床而卧,自己还能随时查看他的状态。时间久了,只需看一眼他的脸色,他的神态,便什么都知道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门扉咿呀一声轻响,裴敏知嘴角勾起温柔笑意。
  “小春儿!”
  “公子,是老奴。”
  “谢伯?”
  “公子醒了怎么不叫老奴,也好早些给你送些吃食。”
  谢伯说话气息不稳,略有些喘,似是刚从外面奔波了一番。
  “谢伯,您刚才出门去了?小春儿呢?”
  谢伯忙不迭伸手抹了把额头的薄汗,上前扶裴敏知坐起来。
  “其他的事公子就不要操心了,只管好好养伤便罢。”
  裴敏知心头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点点头,伸手接过汤匙,状似不经意地问:
  “小春儿怎样了,他不在家里吗?”
  “他能有什么事?刚才出门去了。”
  裴敏知当的一声把汤匙搁下,正色道:
  “谢伯,您别瞒我了,您平时素爱洁净,小春儿平日也从不会自己一个人出门!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春儿究竟在哪儿?!”
  听他这么说,谢伯长叹一声,脱力般地瘫坐在了裴敏知的身旁。
  “公子,老奴早就知道瞒不过你。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看着你也一起去跟着遭罪吧?那孩子那样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吶……”说着说着,老人家眼中竟然涌出泪花。
  “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村长家门前……”
  “谢伯,求您告诉我,昨晚我昏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老奴一直等到后半夜,门外终于有了动静。谁想到,你们两个模样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你是被抬回来的,折了腿,不省人事。而小春儿他……他竟然裸着上身,不停被人推推搡搡指指点点。他们嘴里的那些话,简直是不堪入耳啊!这孩子素来心思重,怎受得了这等羞辱,老奴连忙拿衣服将人裹了,护进屋子里。可门外那些人叫骂不止,天快亮才逐渐散了。
  不管我怎么问,那孩子只是朝我笑笑,硬是一个字都不讲。你没见他那个笑,直叫老奴心里发毛啊。让他去休息他也不肯,直到将你身上的伤料理妥当了才罢休。
  后来他又写了封长信,揣在怀中出门去了。
  老奴实在拦不住他又放心不下,只好在后头一路跟着。谁知,谁知那孩子到了村长家门口,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过去拉,他死活不肯起。你也是知道他那个倔脾气,一旦打定了主意,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老奴实在没有办法,又不能将你一个伤员自个儿留在家里,只好赶回来照应。这不,想着等你好些了再做打算……”
  说到这里,谢伯竟是无论如何再也说不下去了。
  裴敏知当即便知大事不妙,也顾不上安抚悲痛难抑的谢伯,拖着伤腿便要前去寻找。
  谢伯心知事态严重,不敢多加阻拦,只好在一旁搀扶着。这一老一少,一步一挪,直奔郑村长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