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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会考(三)

书籍名:《稚齿》    作者:好雨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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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场教室外的走廊上。
  礼智楼这边的十几个考场几乎全部结束了考试,监考老师正在整理试卷,准备将试卷密封送走——除了七楼的这间考室。
  考试进行到第五十分钟,还有一个人没有交卷。
  在长廊上走动的学生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嘈杂,有聊考试题目和难度的,也有好奇这间考室为什么还没结束的。
  就在这时,一名女生从十二考室前门走出来,对等在教室门口的朋友说:“吓死了……那个监考老师好奇怪,好像很看不惯学生做题慢,我一文科生那么多题拿不准,压力就好大,他还一直看我……幸好那个男生也在做题,不然我更难受了……多亏了他才能顺利考完。”
  丁宣一直站在前门边,他避开老师的视线往后门边望,刚好就听见了她和她朋友的对话。
  李文睿在隔壁考室,吴缘、赵云坤也跟周梓杰、刘钊一起过来凑个热闹。
  五个小同学凑在一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们席霸霸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丁宣最纳闷,问:“这不你们班代课老师吗,他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
  转去文科班的吴缘和赵云坤摇摇头,周梓杰和刘钊就说:
  “别提了,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老师的,动不动就说我们没常识,考上大学也白瞎、出去给学校丢人……上回还撕了遥哥和星星的卷子!”
  “遥哥就算了,竟然连星星的也一起撕了!”
  “我跟遥哥告你状了啊,”李文睿先打趣一句,然后说,“席霸霸最瞧不上他,我估计他这会儿正在里面跟周建业无声对峙呢——但是我一直有点奇怪,总感觉席霸霸对他的‘仇恨’好像莫名比我们深啊。”
  “你们在说什么?”
  五个小同学闻声一回头——是钟秦过来了。
  钟秦交完卷去了趟办公室,顺便过来找席彦,结果他压根没看见人。
  丁宣朝后门努努嘴:“刚才我听有个女生说这监考老师一直在眼神催促学生交卷,搞得人家心态崩了——席霸霸好像跟他有过节,这不,正在里头路见不平呢。”
  钟秦皱了皱眉:“过节?”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李文睿:“狗哥,是这样,上回啊……”
  李文睿三言两语把席彦和周建业那点摆在明面上的过节跟钟秦讲了个清楚。
  钟秦沉默听完,脸上连最初走过来时带着的那点疑惑都没有了。
  因为席彦从来没跟他讲过这些委屈。
  这段时间,席彦偶尔会展露出并不常见的烦躁来,钟秦察觉到,便问他怎么了,得到的回答是“没什么”和“就是有点担心会考”。
  钟秦觉得会考这件事并不足以引起席彦的“担心”,但他不想勉强席彦,也就没再追问,想等到会考结束再看看席彦的变化。
  没想到能碰见席彦跟老师的“当堂对峙”。
  李文睿还想表达自己对周建业的看法,结果被丁宣拉住了胳膊。
  丁宣对李文睿使了个眼色,李文睿注意到钟秦面无表情的脸,这才讪讪住口了:“呃,狗哥?”
  “知道了,谢谢。”钟秦应了一句,抬脚朝后门走去。
  钟秦背靠后门边的墙,站在两位监考老师的视线盲区里,语气淡淡,借着嘈杂环境的遮掩,并不压低声音说:“还愣着干什么,你不觉得你的时间比他的更值钱吗?”
  门里注意力本就不在试卷上的席彦,一下就清晰而敏感地捕捉到了这道声音。
  席彦如梦初醒——他差点就重蹈覆辙了!
  呲啦一声——是席彦慌慌忙忙站起来带动椅子发出的响声。
  他风卷残云收拾了东西,火急火燎小跑着上了讲台,交了卷子还不忘对外校老师说句“谢谢”,扭头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周建业原本正盘算这小子要是再故意拖延时间,就想办法给他个扰乱考场纪律的通报批评,结果女生交卷后没两分钟他也就跟着交卷了。
  奔出教室的身影活像一只“脱缰野狗”,对两位监考老师没有丝毫留恋。
  周建业一腔怒火憋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无处发作,只好闷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席彦从前门出来,隔着老远便迫不及待:“阿秦!”
  钟秦正揣兜站在后门边,他抬着下巴,垂下目光,看向大步来到自己跟前的席彦:“赖够了?出气了?”
  席彦一本正经、故作严肃:“什么?我就是精益求精才多检查了一会儿嘛。”
  周建业刚好拿着试卷从席彦背后路过,听见这句“精益求精”脚下差点就是一个打滑。
  “我听他们说,你陪一个女生考到了最后。”走廊上有老师开始招呼学生回教室,钟秦便很轻很轻地眯了一下眼睛,道,“上完自习,再来跟我说是怎么回事。”
  钟秦知道席彦作为一个能替他给高三学姐棒棒糖的、“多管闲事”的人,肯定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路见不平”,所以钟秦即使不太开心,也并没把重点放在“陪女同学考试”上。
  钟秦更想知道席彦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有老师在针对他。
  ……原来他当初有事无意没告诉席彦时,席彦心里是这种感觉。
  “我不是!阿秦……”席彦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外面干什么!考完试没事干了是不是!要嫌作业少我可以跟你们班主任申请加卷!那边的,桌子微调一下!考个试能把你们考得歪歪扭扭,成何体统!”
  魏卜挨个考室地赶人去上自习,把小同学们吆喝回了各自的考室。
  钟秦淡淡扫了席彦一眼,转身走了。
  席彦顿时蔫儿了,就像小狗做了错事,无措地把尾巴夹起来。
  自习之后就是午饭,中午席彦他们是在食堂吃的,吃完各自回了考室,要么休息,要么复习,下午还有一堂要考。
  吃饭全程有闹哄哄的小同学们在,钟秦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让席彦坦白从宽。
  席彦偷瞄着钟秦的脸色,时不时悄悄抠抠钟秦的大腿以示讨好,钟秦却只说让他“好好考试”,席彦便撇撇嘴,觉得关于女同学的误会,还是考完回“另一伴”躺在床上说比较保险。
  席彦思绪乱飞,“阿秦生气了”这件事直接把周建业挤出了脑海。
  午休结束,预备铃响起,广播开始播起考试规则。
  教室里的小同学们纷纷活动起来,有的收拾东西,有的伸伸懒腰,也有的拍拍脸蛋醒瞌睡。
  席彦把又看了一遍的必考题收好,做了个深呼吸,起身把书包放到走廊上去。
  刚抬脚跨出后门,席彦就看见钟秦正背对他站在教室外,似乎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
  钟秦两个手肘随意撑在走廊围墙的墙沿上,手自然垂在墙外,眼睛在看楼下的庭院。
  席彦踏实下来——因为他的阿秦即使生气也绝不会不理他的。
  席彦心里有点甜又有点酸,他迅速放下书包,跑过去挨着钟秦。
  他站在钟秦身边,背靠围墙偏头看人,嘴角不自觉带起笑意:“学神来给我送迷信分啦?手可不可以借我摸摸?”
  钟秦也稍微偏一点头,视线经过眼尾,轻轻看过来,带着点惹人心动的冷淡:“不想借。”
  席彦低下头笑笑,拿膝盖撞了撞钟秦的腿侧。
  显然,想从学神钟秦这儿拿点迷信分的不在少数,李文睿和丁宣直接飞扑过来:
  “下午这门我毫无把握!”
  “我也!狗哥,能不能借您尊手摸一摸?!”
  席彦嘁声:“你俩还是靠自个儿吧,他连我都不……”
  “借”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钟秦大发慈悲把右手抬起来,递到了李文睿和丁宣面前。
  席彦:“?!”
  李文睿和丁宣万分感动,正要去抓钟秦这只考过无数满分的右手——却被席彦抢先了一步。
  席彦一把握住钟秦的手,拽过来捂进了自己的胸口。
  掌心传来席彦的体温,钟秦总算舍得勾了勾嘴角。
  席彦瞪着俩大眼儿宣示主权,而李文睿和丁宣顿觉今天的考试多半得“C位出道”了。
  钟秦右手被席彦死死压在胸口几乎动弹不得。
  于是钟秦艰难活动了一根手指,隐晦蹭开席彦衣领扣子之间的小缝隙,指尖伸进他校服短袖,借他狗爪子的遮掩,在他锁骨上轻描淡写蹭了一下。
  ——在钟秦面前痛失厚脸皮的席彦下意识把钟秦的手扔出去,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的红。
  马上要开考,钟秦不能久留,便提醒了一句:“在这种场合跟老师对着干,傻不傻你。”
  “他们都跟你说了?你专门来提醒我这个啊?”席彦上午还坦荡坐在教室里跟周建业battle,这会儿被钟秦一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但除了不好意思,他还有点不痛快,便喃喃说,“……我知道有点儿幼稚,但我真的很想出了这口气嘛。”
  就在席彦嘀咕完准备接受钟秦的“劝诫”时,钟秦却顿了顿,问:“真的很想出气?”
  席彦惴惴抬起眼。
  钟秦想了想说:“那就……法不责众。”
  席彦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他身后几个小同学也都炸开了锅。
  李文睿说:“对啊!枪打出头鸟,咱们一窝鸟都不交卷,我看他打哪一个!”
  丁宣说:“虽然我与周建业无冤无仇,但我愿意为遥哥和星星出这一口恶气!跟他耗着!考他两个小时,我不信他能罚我!”
  不知是不是李文睿一嗓子太过高亢,一下吸引了不少小同学参与进“法不责众”的话题讨论:
  “兄弟,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一会儿交卷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他有一次在我们班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一个女生骂哭了,高中生不要面子的啊!不交了!哪怕在草稿纸上默写诗词和公式我都不交了!”
  “我女朋友今天考试还被他眼神威胁!老子下午绝对不交了!”
  “哇,霸切渣儿你有点坏啊!”席彦惊呆了,他看向钟秦,又看看周围小同学,“就没人吐槽一下你们的学神吗?”
  李文睿一拍脑门:“一激动给忘了——狗哥你真是个人才啊!”
  丁宣复读机上身:“真是个人才啊!”
  席彦:“?”
  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小同学不约而同表示自己拒绝提前交卷——都要仔细检查,确保该拿的分都拿上。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男生、女生……一个考室大半学生们,竟然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席彦恍惚间想,当初他坐在考室中犟着脾气考满两小时被走廊上的议论声淹没——或许那些声音也并不全都是在说自己像个刺儿头?
  钟秦适时把这一群脱缰野狗拽回来,警示说:“十分钟就够,闹大了没好处。”
  李文睿和丁宣勾肩搭背:“好耶!”
  第二堂考试,便在这样“执行十分钟特殊任务”的氛围里,紧张地开始了。
  当堂考试依旧是相同两名监考老师监考。
  黑板上方的电子钟无声跳动,大红色的方正数字每秒都在规律变化——半小时到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多数人埋头执笔,在草稿纸上一时不歇地写着什么。
  席彦坐在教室最后,借着抬头看时间的动作,不着痕迹瞄了一眼同考室的这些同学们。
  他们或许是在推敲当堂考试拿不准的个别题目,或许是在默背曾经记不太熟的公式和诗词——但没有人嚣张叛逆地趴在桌上假寐,没有人把“跟老师对着干”写在脸上。
  席彦怔了一会儿,忽然发自内心勾起一抹浅笑。
  不容小觑,最是少年!
  他们幼稚却单纯、莽撞却直白、不知天高地厚却无畏勇敢、不经社会历练却拥有世上最干净的眼睛。
  席彦意识到自己对周建业的“偏见”不是偏见,而是一种“共识”。
  他一个人的两小时比不上一群人的十分钟,少年们用他们特别气人却别具一格的、处理是非的方式,在表达、在呐喊——哪怕你是老师,做错了事情、用错了方法,也是应当反思和改正的!
  席彦眼睛一热。
  他拧巴了好多好多年的心结就这样一点点解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建业的疑惑越来越重。
  他走下讲台就近看了丁宣的卷子,随便看了几题,发现这套试卷难度并不大——反正肯定没有丁宣正在默写的东西有难度,这什么公式?他怎么看不懂?
  他发出“啧”的一声。
  其他考室已经有动作快的同学交了卷,走廊上有学生走动,流动巡考魏卜已经在低声提醒。
  可这个考室为什么还没有人交卷?
  那些没参与商量“特殊任务”的同学发现半个多小时教室里所有人都按兵不动,没有一个人交卷,还以为这套卷子有什么挖了坑的题呢,也不着急,就先稳了稳。
  考试时间过去三十五分钟,终于有人交卷了——可周建业的脸色并没有缓和过来,反而越来越黑,因为还有一大半的同学看样子是一点交卷的意思都没有。
  周建业忍不住沉声:“做完了就交卷,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乙监老师实在忍不住出言低声提醒:“周老师,标准考试时间是两小时,让他们多检查一会儿吧。”
  开考第三十八分钟,考室外围了一些好奇的小同学——钟秦也靠在后门外,站在和席彦一墙之隔的地方。
  魏卜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有哪个考室的卷子没有交到教导处?”
  席彦坐在门边听得最清,他当即站了起来——
  第四十分钟。
  席彦的椅子划过地面,带起尖锐的呲啦一声,几乎同时,教室里的小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起身!
  周建业一个气结,他已经猜到这群小流氓想干什么了,谁第一个带头交卷发出信号,谁肯定就是这坏主意的始作俑者!
  ……可是他们几乎同时站起来!
  周建业扶了扶桌子,都快气得站不稳了!
  魏卜走到门口时,大家正在排队井然有序地交卷,交完都会面带微笑地说一句“谢谢老师”,当然,他们谢的是外校的乙监老师,席彦就站在队伍的最后。
  魏卜摸摸脑门,丝毫不觉得这个考室有什么问题,等席彦最后一个交完卷,周建业拂袖而去,显然是气得不轻。
  这时,席彦站在讲台底下,抬起眼对任劳任怨收拾试卷的外校老师说:“老师,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
  乙监老师又无奈又好笑,伸手点了点席彦的眉间:“……你们啊。”
  是“你们啊”。
  不是“你啊”。
  席彦走出教室,一眼穿过嘈杂喧闹的人群,看见靠在后门边好整以暇的“始作俑者”钟秦。
  钟秦站得久了,姿势有点懒散,连目光都好像是慢慢悠悠朝席彦飘过来的。
  ——席彦就迎着钟秦坦荡的目光,把这件糟心事彻底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