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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月考(四)

书籍名:《稚齿》    作者:好雨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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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彦今天一天都有点犯嘀咕。
  可能是因为钟秦老给他巨细无遗地讲题,导致钟秦在他心目中的学霸level已经抬到了一个特别高的高度。
  ——但席彦已经读过一次高中了,他在记忆里搜索起来,就算他是个小学渣儿,但时常被老师挂在嘴边的、轮番考过年级第一的那些名字,席彦即使不想听,也被迫十分耳熟。
  根本就没有过“钟秦”这两个字。
  所以,自从席彦没在他期待的那个位置上找到钟秦之后,他就特不乐意再去找第二回  了。
  就好像他不去确认,钟秦就会是坐在1-1的那个一样,和“不对答案自己就是150分”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李文睿头悬梁锥刺股,中午啃面包喝酸奶,就为了多看会儿书。
  周梓杰他们几个作为真正的吊车尾选手,是去高三楼顶楼空教室布置成的考室考的,每个年级的吊车尾都在那边,因为考生之间需要拉出间距,一个教室装不了原先班级那么多人,考完正好直接从后门出去吃饭。
  因此考试这两天,一直是席彦、钟秦、丁宣和杨子阳四个人一起吃饭。
  席彦不特意去找钟秦。
  但每次他下楼的时候,钟秦都会带着杨子阳一起在教学楼的牌匾底下等他。
  周三下午考完理综,九月的月考终于告一段落。
  周四提心吊胆上一天课,周五就效率极高地……出成绩了。
  出成绩之后的第一堂课,都是评讲卷子。
  李文睿手里捏着一张又细又长的小纸条,已经精神恍惚了一整个早读。
  班上的成绩单为了分发到每个人手里,被剪成了窄窄一条,席彦乍一看这种款式的表格,心里还着实觉得有点亲切。
  成绩单上有班级、姓名、学号、各科成绩、总分,最后两栏是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
  席彦把这小纸条绕在指尖玩儿,心情有点奇妙。
  ……长得跟纸质版工资条似的。
  大排名就像实发工资,前面一栏的小排名是公司给缴纳的公积金和社保。
  席彦盯着“实发工资”看了半天,327,他有点精神跳脱地想,要是每个月就给发这么点钱可还怎么活。
  席彦不禁感慨出声:“钱钱钱,命相连,分分分,学生的根。”
  李文睿听见这句话,顿时化身嘤嘤怪:“……你进步120名!没有资格说这个!”
  恰好江水站在讲台上,正在总结这一次的月考:“班上第一名是闫悦,恭喜你进入年级前150,是和实验班同学比肩的成绩了,很棒,继续保持!进步最大的同学是席彦,比起入学成绩,整整进步了120名,再多多努力,很快就能进入中游的梯队了,加油。”
  席彦听着班上同学的掌声,沐浴在另外四壮士那饱含背叛的目光里,实在很想站起来皮一句承让。
  但他只笑了一下,就暗自思考起了……自己这条学渣路到底是怎么走岔的?
  语文这科,经历过三年社会磨练,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好歹也是能做企业级理解的社畜,要不是卷子底下抵着一张桌子,席彦能当场把“作者的意图”掘地三尺。
  英语就不说了,至少大学四级的水平,上班时因为工作需要,也看过不少英文材料,虽然没有那么强的总结能力,但靠这一点点积累对付一下高中第一个月的月考还是游刃有余的。
  数学嘛……
  他缠着钟秦教他了。
  席彦得出结论——钟秦,他学渣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席彦有点想乐,但江水没给他机会:“不过席彦,我要多说一句。我教书这么多年,你这语数外三科分数和全科总分差不多的成绩也算是少见的——你这是偏科吗,你这直接侧翻了。”
  班上同学笑起来,席彦嘴角抽了抽,果然江水还是和记忆当中一样直白、毫不委婉。
  “下来自己调整一下理综的学习方法,你明明行的。”江水说完这句,抬手看了看手表,“好了,接下来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次月考的数据,看看反映出了一些什么问题……”
  席彦听完前半句就怔了。
  “你明明行的。”
  “你本质其实不坏。”
  “欸,欸!”李文睿凑过来撞了撞席彦的胳膊,“同桌儿?高兴傻啦?”
  席彦回过神来:“……高兴个屁,没看江总一点面子不给啊?”
  李文睿疑惑:“江总?”
  席彦一不小心脱口而出江水的外号,干脆也就趁此机会:“你看她分析数据那套,像不像老板开会分析各部门报表?”
  李文睿仔细品了品,乐了:“像,真像,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另一头,十二班的教室里。
  高成柳谈起这次月考,心情难免有点复杂:“总的来说这次我们考得不错,均分也是实验班的第一名,高出第二名……0.6,在这里要对大家提出鼓励,你们做的很棒!”
  十二班的同学们开始鼓掌,但却觉得高成柳在说平均分时,表情好像有一点微妙。
  高成柳话锋一转:“但也要给大家提个醒,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毕竟只是第一次月考,涉及的内容都比较基础浅显,从分数上大家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这一次的年级第一名和第十名之间只差了四分,这是什么概念?高分段的学生,一分能压下两个人,说明什么?题越基础,细节的地方就越得考究……”
  高成柳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颇为无奈地把成绩单往讲台上一放,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既然谈到细节问题——钟秦,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为什么空着,等一位好心的批卷老师帮你写吗?”
  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教室历经三秒鸦雀无声,然后猛地炸开了锅。
  “哇——”
  “最后一题没写?认真的?”
  “可是……可是我看他十一名啊!”
  “我的天,一分压下两个人,那题二十分啊!第一小问就五分,约等于白给,哪怕只写一问他就第一了!这都还剩下十五分的空间呢!”
  “你看看他那理综成绩,别说第一问,这题拿满对于他来说不难吧?二十除以五十……均分还能再上0.4!”
  “那咱们班均分就领先一分了……平均下来班上每个人都压下两个……怪不得高老那个表情!”
  “这得是什么水平啊!服了服了!”
  “……”
  高成柳听见班上这些讨论,更加闹心了。
  好心痛他的均分。
  月考虽然在形式上是正式的考试,但题目以当月学习的内容为考察重点,有时候命题不一定能完全依照高考大纲来赋予分值,偶尔也有不太规范的地方。
  比如这次的数学大题。
  命题组实在找不出那么多考点,干脆统一意见,删掉一个题,然后增加压轴题的分值,整整给了二十分在这道题上,一共两个小问,分值各为五分、十五分。
  “安静,”高成柳摆摆手,没想到在实验班还有学生能给自己添这种堵,语气略显郁闷,“钟秦,你说。”
  钟秦在满教室的敬仰目光里站了起来,措辞了一下:“它在最后一页,我没看见。”
  高成柳:“……”
  十二班同学:“……”
  意思答题流程里没有检查这个步骤是吗。
  试卷两张共八页,这题在第八页的最顶上,那页只有这一道题,字虽然小,但也有两行,但凡检查过卷子都不会漏了这题。
  可没办法,这已经是钟秦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理由了。
  他总不能说他就是想简单粗暴并且“合理合法”不去上竞赛,又瞅着这道题分值差不多合适,于是就抱着尝试心态弃之——看看自己有没有希望能跌出年级前五十吧……
  拼竞赛成绩可以高考加分,为上名校再加一道保险。
  ——他自己考不上吗?
  必要程度没那么高、听起来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的课,钟秦第一反应并不是很想去。
  要不是高成柳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在竞赛课上好好学习争取为校争光,一来就断了他主动放弃的念想,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事实证明他要么是低估了自己。
  要么就是高估了别人的实力。
  总之这些听上去都不太像人话的话,他出于礼貌,没说。
  高成柳现在的表情和前两天说“我信你才怪”的魏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自己说,可不可惜?啊?可不可惜?下回别这么马虎了,题漏做,这是我们班的学生该犯的错误吗?”
  钟秦站着,把自己摆成了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很识时务。
  高成柳:“……”
  高成柳总结完月考,就开始评讲数学卷子。
  这次的试卷难度,除去最后一题,对于他们班的学生来说总体不大,需要重点评讲的题目很少,大多提提思路就带过,因此还是赶在下课之前讲到了压轴题上。
  高成柳也不知道是莫名怄气还是怎么,卷子一放,手一挥,点名说:“钟秦,这题你来。”
  杨子阳坐在下面小声吐槽:“我去,让我们钟哥讲,他能讲,我们能听懂吗……”
  钟秦:“……”
  席小狗都能听懂。
  他同桌到底是什么菜鸡。
  高成柳在粉笔盒里拿出一根粉笔,示意钟秦:“还有点时间,你上来,不愿意写卷子那你就写黑板吧。”
  底下的同学们真是想笑都不敢笑。
  钟秦合理怀疑这位班主任痛失0.4的平均分,正在跟自己赌气。
  所以他上去答题的时候看起来一反常态,特别耐心、特别慈祥,整个人都洋溢着对闹脾气班主任的宠爱之情。
  他考试时不是没做这题,因此现在写起来流畅得很,一点都不卡壳。
  同学们在底下窃窃私语,有两个步骤自己不动手计算,光靠看,还是有点懵懂。
  高成柳就不一样了,他一眼就抓住了钟秦的思路。
  原本钟秦以为自己滴水不漏答完这题后,高成柳心里就多少能安慰一点,结果他撂笔转过头来看高成柳那脸,已经憋得跟猪肝差不多色儿了。
  钟秦:“……”
  他就该说他不会。
  班主任的心思猜不得,有点失策。
  第一堂数学课一下,席彦就跑去十二班凑热闹。
  他本想去杨子阳那儿旁敲侧击,结果杨子阳正好就在教室后面和几个学生围看成绩——成绩单一式两份,一张剪碎了分发到个人,一张完整的贴黑板报旁边。
  谁都能看,连任课老师上课在教室里溜达的时候都偶尔要翻翻。
  公开处刑也是名校毫无人性的代表手段。
  席彦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钟秦,轻车熟路抬脚进门,钻进了看成绩的人群里。
  “不得不说我钟哥属实牛逼……”杨子阳还在感慨,旁边突然钻出来一个席彦,“欸?席霸霸你来啦。”
  席彦一脸严肃地盯着成绩单第一页看。
  杨子阳懂了:“明白,来关心一下钟哥是吧?那儿呢,我给你讲他这回真特牛逼……”
  席彦不理他,又一脸严肃地转身钻出去了。
  杨子阳牛逼没吹出去:“……人呢?”
  席彦单手叉腰,皱着眉,拉开杨子阳的板凳,一屁股坐下了。
  钟秦以为他来伸手讨作业,于是习惯性说:“哪科?”
  席彦却摇头,侧坐在板凳上正对钟秦,顺便看见了钟秦随手扔在桌面上的那一条成绩单。
  席彦也不顾什么隐私不隐私,毕竟都“放榜”了也没有隐私可言,伸出他造作的手指,往成绩条年级排名那一栏上狠狠戳了两下,朗声道:“钟秦同学,你学习能不能再努力一点儿啊。”
  席彦此话一出,周围霎时安静。
  围在后面看成绩的小同学们纷纷转过来,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一静,席彦的话入耳更加清晰:“你看看你这两个1,寓意不太行,还能不能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了?要是忙不过来,我随时都能去帮你看狗啊。”
  小同学们全惊呆了。
  钟秦抓到重点:“你觊觎我狗的意图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杨子阳恍恍惚惚走过来,嗫嚅问席彦:“您、您老人家是考了多少名?”
  席彦也不避讳:“三百二十七。”
  杨子阳以及围观群众:“……”
  327胆敢对11指手画脚?
  哪来那么大一张脸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啊!
  但钟秦竟然不气不恼,甚至还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这么厉害?”
  席彦摸摸鼻子,冷不丁被钟秦表扬,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想谦虚,就小声说:“……那可不。”
  说完,他又提高音量义正言辞补上一句:“所以你更得努力了嘛。”
  杨子阳以及围观群众:“厉害在哪儿?大哥别努力了,给别人留条活路行不行?”
  钟秦脸上笑意不消:“可能名次这个数,越大越厉害吧。”
  席彦瞪着俩大眼儿:“逗我玩儿呢你。”
  钟秦侧过身,背靠墙姿势随意,抬臂伸手,屈指在席彦光洁白皙的脑门上弹了弹:“给我看看?”
  席彦愣了一下,然后磨磨唧唧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对折过的成绩条:“……你怎么知道我会带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