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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热得快(一)

书籍名:《稚齿》    作者:好雨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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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钟秦回答,杨子阳就接话说:“可不嘛!就说今天吧,上午第一节  课高老上,高老来特早,一看,嚯,教室外边站了一溜儿前途未卜的。就听高老嘴里念叨,‘嘶,怎么好像少了一个’……我严重怀疑他当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其实是席霸霸的脸!”
  席彦反手往他背上来了一下:“靠,成梗了是不是,没完了你。”
  杨子阳乐不可支,说:“都上课了,高老见钟哥还没来,就问我他人呢,那我也不知道啊。临下课只剩下几分钟,钟哥可算来了,还大大方方走了正门,规规矩矩喊了声报告。高老问他怎么现在才来——欸,钟哥,来,咱演一个。”
  钟秦不想演:“……我说我睡过了。”
  杨子阳却很来劲,非要低着声音,模仿起高成柳:“嘿,看看你这不急不躁的,心态还挺好,合着上一分钟课都不能算你旷了呗。你作业呢?”
  大家齐齐看向钟秦,钟秦在一众期待的目光里,只好配合:“……在书包里。”
  杨子阳一拍手,乐得不行:“高老当时就让他给绕进去了!谁问他作业在哪儿啊?那是问他作业写没写!结果他来一句作业在包里,高老就懵了一下,只提醒了句一会儿记得交就放过他了。”
  “——那作业在包里,能自己把自己给写了吗!最后钟哥踩着下课铃坐回位置,一脸淡定拿起我的辅导书,花两分钟把答案抄了。”
  丁宣和李文睿这两个怂包学渣顿时对钟秦有点盲目崇拜。
  丁宣眼珠子一转,按照这个思路发挥:“老李,你钱呢。”
  李文睿沉痛道:“就在这个世界上,much  much,等着我去赚呢。”
  席彦好一通乐,想到钟秦这人连老师都敢糊弄,也不是就呛他一个人,心里舒坦多了:“预习作业不写就算了,你怎么连课后作业都不写?人家白切黑,你这是霸切渣儿啊!我一真学渣好歹还抄完了再来上学呢!胆儿真大。”
  杨子阳又开始揭他钟哥的老底:“你还别说,上了这么久的课,他书比我老妈的手帕还干净呢!但我们钟哥吧,他总特殊对待英语书上的预习作业,那可都是亲笔啊。”
  席彦顿时愣住了:“英语书……预习作业?”
  杨子阳点头:“是啊。”
  席彦埋头看钟秦,手指着杨子阳,疑惑:“你不是抄的他的吗?”
  杨子阳仿佛受到惊吓,摇头摇得就像嗑了药:“就我也配?!”
  席彦:“……”
  书上那些连席彦自己都觉得简单的客观题就不说了,正确率高一点也并不瞩目——但那几个被韩梅奉为标答的主观题答案……其实是钟秦自己做的?
  “我……我白白尊敬你好几天!”席彦伸手点点杨子阳肩膀,又扭头冲钟秦呲牙,“你也不知道跟我邀个功!”
  钟秦上身后仰,侧着脸对席彦说:“你以后自己去买本辅导书抄我就谢天谢地了。”
  课本上的题目,辅导书上几乎都有答案。
  席彦闷闷地说:“不买。哪个学渣买辅导书。”
  丁宣和李文睿弱弱举手:
  “我。”
  “还有我。”
  钟秦火上浇油:“懂事的都买。”
  席彦鼓着俩大眼儿瞪钟秦:“我课本都找不着,买哪门子的辅导书,买回来还得自己抄,哪儿有你书好用?我就要借你的!”
  “怎么没懒死你?”钟秦站起来拍拍裤子,轻跳下台阶,“回去睡觉了。”
  周五下午第一节  课,全年级都是数学,统一做周考卷,就考一节课,四十分钟,不分卷的小卷子,满分一百。
  杨子阳以及刚刚对钟秦建立起盲目崇拜的丁宣和李文睿也跟着钟秦站起来:
  “午后时光过于美好,差点儿忘了要数学周考。”
  “单口相声啊你这。靠,该来的还是来了,我有点紧张,可能睡不着……”
  “看看我们狗哥多淡定,席霸霸也不遑多让,这就是两个极端殊途同归吧。”
  “哪两个极端?”
  “一点也不怕、怕了也没用。”
  席彦:“……”
  不是,他读大学那时候,连高数都没挂科,虽然是侥幸低空飞过,但也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还能怕这区区数学周考?!
  结果下午第一节  课考完,收了卷,席彦两眼发直,精神涣散。
  事实证明:无论何时,无论多大年纪,无论哪个阶段的数学,都永远值得敬畏。
  九班周五下午数学连堂,前脚考完,后脚上课,缓完一节体育,班会课还没开始卷子就已经批改好发了下来。
  李文睿看着席彦卷面上的红色笔迹,宛如在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您这地狱走一遭啊。”
  历尽岁月的席彦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沧桑呢喃:“怎么考个集合也能错这么多……”
  路遥遥转过来,痛惜地说:“看来我的名儿更适合你啊,啧啧,你这数学路漫漫其修远兮。”
  陈星艰难措辞:“其实不难,加油。”
  席彦:“……谢谢了您们。”
  班会课,江水把试用一周的诸位班委最终敲定,包括各科课代表。
  在放大家去吃晚饭之前,江水说:“周考卷自行订正,下周一上课评讲,不收,抽查。好了,快吃饭去吧。”
  席彦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江水在说“抽查”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看着自己说的。
  席彦心里惦记着看奶油的事儿,就觉得晚自习特别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上完,席彦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还是等到江水走出教室之后,才把手机拿出来拍了剩下的、没抄完的作业。
  太平洋课代表这会儿有点郁闷,本来好好的,凑齐了全科作业,临放学突然又多出来一个周考卷订正,卷子上明晃晃标着分数,席彦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没开口找别人要卷子。
  他收好东西,跟周围的人说了下周见,就背著书包走出了后门。
  一只脚踏出门,还特意往墙边瞄了一眼。
  不过钟秦不在。
  席彦抬脚走上长廊,单肩背著书包,大步流星朝对面十二班走去。路上裤兜一震,席彦想了想,还是拿出来看了。
  正好是钟秦的消息:
  “打扫卫生”
  席彦笑了笑。
  没忘就成。
  杨子阳隔老远给席彦打了招呼,席彦热情回应。
  钟秦对两个小同学相互套近乎充耳不闻。他左手手掌搭在他那摞书上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间点了点书封,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该选哪本带回家陪自己过周末。
  席彦靠在十二班后门口,勾着脚尖踢了踢钟秦的板凳,抱起手臂对稳稳当当坐在座位上的钟秦说:“坐着打扫卫生啊?你分配的任务是用屁股擦板凳吗?”
  席彦站在他背后,顺便看见钟秦桌面上一堆卷子,全是写完了的,旁边还有支笔。
  坐着没挪窝儿应该是在写卷子。
  席彦感慨道:“为了不把作业带回家,你这么努力的吗?”
  钟秦看他一眼:“努力的是杨子阳。”
  席彦品品这话,乐了。
  还是没白白尊敬杨子阳。
  席彦对学霸这种生物稍微有点好奇,就问:“上课不听,作业不写,成绩能保住吗?”
  实不相瞒,他当初好歹也是凭本事踩线上的五中,放在五中虽然是凤尾,但拿到其他学校去说不定也能做个鸡头。但他的成绩就是这么抄著作业,一点点救不回来了的。
  钟秦站起来,准备去打扫卫生,起身时看了席彦一眼,回答说:“没写答案,不代表没学。”
  席彦一怔,似懂非懂。
  杨子阳的座位虽然也空着,但席彦还是一屁股坐在了钟秦的位置上。
  钟秦桌上、抽屉里,都有很多东西,席彦没翻,也没乱动,就老老实实坐着,只趁着钟秦去扫地偷偷瞄了一眼这人摊在桌上的草稿本。
  看不懂。
  反正不是什么集合题。
  数学里还夹杂着物理。
  钟秦的书和练习册都跟新的似的,但草稿本看起来却和周梓杰的烂腌菜本儿差不多,不过并不是因为本子太破,而是使用频率太高。
  钟秦不像大多数学生那样选用不要的或者质量差的本子来做草稿本,他买的是A4大小纯白内页的画图本,逼格看起来比一般的笔记本都高。
  看这草稿本上的内容,席彦实在回忆不起来这是哪一讲的。
  席彦撑着下巴想,估计这人课也没听,光顾着自己写写画画去了。
  算完一道就接着算下一道,要是记得,就随手在练习册上勾个答案,记不得就算了。
  人小时候,总觉得校霸很酷,特立独行,不“随波逐流”地学习,在学校里也没人敢欺负。
  长大之后,偶尔也会发出一两句后悔当初没好好读书的感慨。
  这是头一次……
  席彦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学霸的魅力。
  实在是太酷了。
  席彦正发着呆,钟秦刚好扫到这一大组的最后一排来。
  席彦立马就把什么“分数是隐私”抛诸脑后,见缝插针地问他:“学霸,数学周考卷订正了没,能借我吗。”
  说完,他鬼使神差,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唔,我拍照,不带回家。”
  钟秦眼皮都没抬一下:“抽屉里,自己找。”
  席彦迟疑一秒:“……哦。”
  他跷着板凳,低头看了一眼。
  钟秦的手机躺在一本练习册上,屏幕还亮着。
  按理说,席彦已经得到了物主的允许,涉足别人私人空间时应当不会不自在,可当他把手伸向钟秦桌肚的时候,还是莫名有点别扭。
  在他还没穿回来之前,大学时,开水房总排队,冬天他们寝室会买“热得快”,接一壶冷水,只要把它丢进去,一会儿水就能烧开。
  虽然方便,但这玩意儿属于违规电器,被宿管看见是要没收的。
  席彦忽然间自我反省起来,感觉自己跟钟秦相处,就像个“热得快”。
  李文睿他们几个就不说了,毕竟以前就和他有同学情分在,熟悉之上,再添一份怀念和亲切,相处起来很快就变得没大没小。
  可是钟秦……不一样。
  钟秦是他此番人生中的初见、初遇、初识。
  ……万一人家只是性格好,其实心里特不待见“热得快”,怎么办?
  好不容易培养点友情,被“没收”了怎么办?
  席彦把伸向钟秦桌肚的那只手又缩了回来。
  他把板凳坐端正,清清嗓子,礼礼貌貌对慢慢扫到第二大组最后一排的钟秦说:“东西多,得翻,怕给你弄乱了,要不……还是你自己来拿?”
  席彦最近日子一直过得很膨胀,还没这么矜持过。
  钟秦直起腰,一手支着扫把,皱起眉看向席彦:“什么毛病?”
  席彦扁扁嘴。
  钟秦把扫把靠在桌边,抬腿走了过来。
  席彦十分自觉地向后靠,让出桌肚。
  钟秦弯腰倾身,一手轻轻抓着席彦靠住的椅背,一手伸进桌肚里翻找。
  席彦半个人都被罩住,一下就闻见了钟秦身上干净清爽的洗衣粉味儿。
  他的视线无处可落,只能盯着眼前少年好看的脖颈和硬朗的脊背,发了一小会儿呆。
  钟秦很快从练习册底下抽出一张卷子放在桌面。
  席彦偏头看向钟秦重新回去扫地的背影,感觉他刚才没把卷子糊自己脸上,真是个有教养又不怕麻烦的好孩子。
  ……难道钟秦切开来,里面其实也是个“热得快”?
  怎么可能。
  席彦把自己逗笑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钟秦给他的这张卷子,“防抄袭”功能简直做得无懈可击!
  所谓订正卷子,意在将错题重新算过,记录过程步骤,批注重点。
  而钟秦这张98分的高分卷,着实比席彦的脸还干净,别说红笔批注和订正痕迹,人家连原本的答题步骤都精简得仿佛手断了写不了字。
  席彦仔细在这张没有红叉的卷子上找了找,最后终于看明白那两分扣在了哪里——扣在最后一道压轴大题。
  那道大题旁边有一个红笔写的小小问号,却俨然透露出批卷老师大大的疑惑。
  席彦生平第一次和数学老师统一战线,因为他也没看明白钟秦最后一步这个答案到底是怎么通过上一步过程计算出来的。
  席彦把自己那张从地狱捞出来的试卷摆在钟秦卷子旁边,开始出神。
  ……相形见绌,无从下笔。
  他甚至没注意到钟秦已经打扫完回来了。
  钟秦屈指在席彦脑门上一弹:“发什么呆。起来,回去了。”
  席彦懵懵地揉了揉脑门,然后捏起自己的卷子在钟秦面前晃了晃,拖长了话音哀叹:“怎么办啊——钟秦也救不了席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