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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真是天生一对。”
赵焕皱起眉头,突然用力扼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近前,沉声道:“昨夜东厂缉拿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阮娇娇目光里露出几分迷茫,用了好一会仿佛才明白赵焕是在关心旁人,随即笑出声来。
“妾身若不是早识得殿下,倒真以为换了个人呢。这厂督要拿的人,厂督自会安排,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知晓的?殿下,要做皇帝呢,就做好你的本分,别去操心臣子的事,免得受累。说来殿下也是有趣,以前姓赵的时候,想夺了赵氏的江山。现在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殿下却想保住赵氏江山……”
“阮娇娇!”赵焕咬牙,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阮娇娇拍拍赵焕的胸膛,转身柔媚地笑看韩淳。
“这衣裳当真繁琐,韩公公,还是你来伺候殿下吧。快着些,误了时辰,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笑着扫一眼赵焕,转身出去。
“妾身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殿下打听打听,东厂大狱里都关了些什么人,昨儿夜里又死了几个呢……”
赵焕怒声,“阮娇娇,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阮娇娇头也不回。
赵焕咬牙捏紧拳头,紧紧闭上双眼。
阮娇娇一遍遍提醒他,羞辱他,奚落他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他不姓赵,他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可他没有办法忽略内心最真心的情感……
他也许不姓赵,可他是先帝养大的,是先皇后宠大的,他的父母兄长没有亏待他一丝一毫。从前所有的妄想和贪恋,全是在庞淞多年的洗脑和撺掇下产生的。
以前庞淞告诉他,他们宠他、惯他,给他最好的荣华富贵,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成为一个不思进取碌碌无为的人,是想让他拱手让出江山,不与其兄争锋芒,是为了让他做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在宗人府七年,当赵焕失去所有的时候,这才渐渐想通。
那些娇宠,是爱重。
那些惯侍,是深情。
是他愧对父母,愧对兄长,愧对长姊,愧对大晏子民。想他赵焕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禄荣华,却像一只不懂得感恩的狗,在有心人的教唆下,反咬了父母一口。
不,他连狗都不如。
第943章 拉开序幕——
与其说赵焕痛恨的是阮娇娇,不如说他痛恨自己。看到阮娇娇,他就能想到从前那个夜夜笙歌,花楼买醉的放荡楚王。
皇帝之位,他当不起,他不配。
以这样的方式坐上龙椅,于他而言,更是抽筋披皮一样的羞辱。
赵焕闭上双眼,看到的是威严的父亲,是慈爱的母亲,是拿他无可奈何的皇兄,是他们对他失望的目光……
他赵焕,不论出自于哪个娘胎,都是赵家养大的儿子。
一日姓赵,终生姓赵。
“陛下,更衣了,可别为难奴才们,误了吉日,厂督不会拿您怎么样,奴才们却是要杀头的呀……”
“陛下!”
太监们齐齐跪地,磕头求情。
赵焕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他转过身,看着那通天冠服,沉下声音。
“我自己来。”
……
卯时,礼部官员已然前往天坛,替新帝祭祀天地。其后,赵焕身着礼服前往太庙,祭祀列祖列宗和天地神灵,以示君权神授。
自此,登基大典才正式拉开序幕——
锦衣卫鸣鞭的声音响彻宫闱。
雕栏玉砌的宫殿,层层红毯,庄严肃穆。
一级又一级的石阶,仿佛望不到头。
鸣鞭过,钟鼓起。
伴着教坊司的乐礼,气势恢宏。
“吉时到!登奉天门——”
太监长声吆喝,赵焕缓步走上石阶。
文武百官全在奉天门外的御道两边候着,等新帝登上奉天门祭告天地,礼成后,他们才能进入紫禁城,在奉天大殿听旨受封。到那时,才标志着新一个帝王时代的正式开启。
赵焕的脚步很慢,每上一个台阶,重若千斤。
奉天门外的文武百姓,按官职高低站得整整齐齐,两侧禁军把持,四处鸦雀无声。
……
紧闭城门的京师,寂静而诡异。
时雍是抢在城门关闭前入的城,她亲眼看到宋长贵和王氏被东厂番子从家里带走,亲眼看到刘清池和宋香在城门被截,也亲眼看到福伯领着无乩馆的下人在东厂的押解下走出府门……
她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等待着天明。
在她的治疗下,昨夜宝音已然睁开了眼。
她还是不能说话,看到时雍的时候,也没有落泪,但眼神十分的坚定。
宝音颤抖着手,写了令旨,盖上长公主金印,然后希翼地看着时雍,亲手递到她的面前。
时雍是带着长公主令旨入的城,而此刻,由五千守陵卫和京畿三大营精锐组成的十万铁骑,已然蓄势待发,直扑京师,以阻止楚王继位……
时辰到了,城门却没有开。
无数想要进城的百姓和出城的百姓纷纷拥堵在城门口,焦急的等待,但那扇门,始终没有开启。一种无声的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在人群里……
人们的询问换来的是谩骂和鞭打。
有人说,这扇门,永远都不会再打开了。
城里的人开始躁动,出不了城,他们开始向皇城御街游走。他们是大晏的子民,为何不去奉天门观礼,看新皇登基?这扇门关了,总有门是开着的。这里不能讲理,总有讲理的地方。
时雍打扮得很是低调素净,挤在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毫不起眼,行人们议论纷纷,骂声阵阵,唯有她默默不言。
“闪开,闪开!”
嘈杂的人群突然被快马的吆喝声分到两边。
时雍抬头看去,在人群的阻挡下,只见到两个绝尘而去的马匹上,有些熟悉的背影……
“好像是……”
娴衣张嘴刚说三个字,被时雍握住了手腕。
她摇了摇头,“我们走。快些!”
一个人不敢做的人,一群人往往是敢的。人们呼朋唤友,如狼似虎地冲向奉天门。他们要去观礼,他们要去要一个说法。他们却不知道,城外有无数的京畿士兵正在向皇城靠拢,而更为遥远的北边,还有无数披甲执锐的铁骑正毫不留情地用马蹄撕裂大晏紧闭的关隘城门……
……
天气彻底晴了。
阳光洒在奉天门城楼,金光灿灿,炽烈得仿佛随时要吞噬这曾被黑暗笼罩的一切。
赵焕站在城楼,看着白马扶舟熠熠带笑的一双眸子,脸色越发暗沉。
这样隆重的庆典之日,白马扶舟却未着礼服,仍然一袭白衣轻袍,若非他的双眸太过璀璨夺艳,倒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闲人。
“殿下,开始吧。”
白马扶舟轻声开口,语意带笑。
奉天门下,文武百官齐齐开口。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承天之佑,吉无不利。”
白马扶舟微微一笑。
赵焕走上城楼,望向长街御道,远近房舍,再回望宫城,慢慢收住脸色,朗声道:“承天之门,乃是集灵之地,承天之神,可见下土之民。本王蒙受皇恩三十载,享大晏富禄若干年,却无力平息宫中劫变,无力扭转乾坤,令祖先蒙羞,有何脸面登极为帝……”
他在说什么?
文武百官齐齐抬头,震惊地看着奉天城楼上的新帝。
白马扶舟眯起眼,“楚王魔性了。”
赵焕冷笑一声,压不住内心那种澎湃而兴奋的情绪,大笑道:“本王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清醒过。白马逆贼,你陷害忠良,结党篡权,意图颠覆我大晏江山……”
白马扶舟沉声,“楚王殿下身体不适。登极大殿暂缓而行。来人……请楚王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