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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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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页

书籍名:《锦衣玉令》    作者:姒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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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吃定了他,又是什么?

        赵胤睨着她,目光凉凉地道:“如你所见,我瞒着众人将哲布提前接到嘎查,便是为了今夜之事。然则,我邀哲布,并不是为了防着褚道子。”

        时雍眯起眼,与他对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是为了阻止白马扶舟?怪不得哲布说你料事如神。”

        若是没有哲布亲王,那在这个驿站里除了宝音,没有人可以约束白马扶舟。赵胤想要在不发生冲突,不得罪宝音,那么,利用哲布将此事化解,便是最好的法子。

        时雍眯眼,“四两拨千斤,果然老奸巨猾。可是,哲布岂是那么好利用的?你得付出什么交换条件?以身相许?”

        赵胤剜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揽了她入怀,在她的后背上轻抚两下,声音低沉下来。

        “料事如神夸大了,但料准阿拾,倒也恰当。”

        时雍撇嘴,不满地道:“你料我料得准,瞒我也瞒得好。”

        赵胤眼眸轻眯,迟疑片刻,说道:“褚道子的事,还是要禀明长公主,由她决断。”

        时雍原本在他怀里,正享受男人的温情脉脉,闻言猛地抬头,在他眸子里看到一抹闪过的寒意,心下不由一麻。

        这个男人,到底知道多少?为何不主动折穿?

        是等她开口,还是他压根不知道?

        最可怕的事情是,他要是知道,那长公主又会知道多少?

        时雍神色肃了肃,不再与他嘻嘻哈哈,整个人正经起来,半真半假地道:“当真要这么做吗?长公主如此痛恨巴图……如今哲布来了,巴图得救,她心里的怨气找不到地方发泄,万一就把我师父给……宰了呢?”

        赵胤沉吟,“那也是他的命。”

        时雍眼皮微垂,淡淡瞄他,“我也可以去求姨母。”

        赵胤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那同样也是他的命。”

        “明白了。”时雍迟疑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抚了抚头发,顺了顺衣裳,“侯爷为了不惹长公主猜忌,打算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可是,若当真如此,你今日又何必费尽心机救巴图?”

        “为你。”赵胤说得坦淡,“再有不是,他仍是你亲爹。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死。”

        时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对于巴图这个人,她情绪很复杂。

        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悲伤,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淡然。

        盯着赵胤的眼睛,她徐徐地笑,“侯爷难道不知,他死他活,我并不在意?”

        她在笑,眼睛里却分外冰凉。

        赵胤没有什么表示,直接握紧她同样冰冷的小手,声音平静而温和,“相信我。你的心思,我看得见。”

        时雍心里一麻,“你可以为了我救巴图,为什么不为了我救褚道子?”

        赵胤目光微微闪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时雍觉得这个男人简直迂腐透了。

        若说巴图是她的亲爹,那师父不也是一样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不就是古人的思想吗?

        “侯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时雍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想故伎重演,奈何赵胤再不上套,拽开她的手,就道:“你不是还要去找褚道子说话?快去,一会更晚了。”

        时雍心里恨得牙根痒痒的。

        偏生这男人是一头驴,闷驴,只要他不想说的话,怎么套也套不出来。

        “行,撵我走是吧。”

        时雍说完,见赵胤半分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咬牙切齿地锤他一下。

        “赵大驴,你给我等着。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狗。”

        她凶巴巴地说完,拉开门就冲了出来,门槛外趴着的大黑听到动静,猛地坐直身子看着她,尾巴摇了又摇,仿佛在看同类。

        ……

        时雍还没有走进屋子,就听到褚道子的咳嗽传出来。一声接一声,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了似的。他身上有伤,尚未痊愈,今晚为了救巴图又淋了一场雨,再与人打斗了一番,很明显,他的伤情更重了。

        他咳一声,时雍心里就抽抽一下。

        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再次升起,伴着她迈入屋子,脸上的郁气仍未散去。

        屋子里没有别人,孤灯一盏,陈设简单。

        床上的巴图仍然昏迷未醒,但是床上的被褥却已经换过了。

        褚道子听到脚步声,慢慢转头,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夜已深了。你应当回去歇着,明日再来盘问我。”

        时雍不说话,慢慢走近,“看来师父知道我为什么而来,有什么话要问你了?”

        褚道子无奈地低笑,“不知。但只要你问,我便老实回答。”

        时雍不言不语地拿了一张木凳,坐到他的对面,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端端正正。

        “师父伤成这样,还要费尽心机营救巴图,甚至不惜为了他赔上性命。敢问,这是为了哪般?”

        褚道子垂下眸子,不与她对视。

        “额尔古河岸,他救我一命,你也在场。”

        “救命之恩,就这样?”

        时雍声音带笑,可是语气里的质疑,哪怕褚道子不看她的脸色也能分辨出来。

        褚道子低低道:“是。就这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此话说得没有错,时雍却斜斜地勾起唇角,视线从他那一件终年四季遮着脸,好像从来没有换洗过的黑袍,慢慢地落到他的腰上。

        “师父身上的伤,是自己捅的吧。”

        褚道子一惊,猛地抬头。

        时雍正盯住他,一眨不眨,褚道子猛地撞见一双清澈的眼睛,顿有一种无从遁形的狼狈感。做坏事被人逮个正着,再怎么会掩盖,情绪也会有所流露。

        时雍见他如此,更是笃定心中猜想。

        “那天夜里,贡康的别院里,根本就没有刺客。那出戏码,全是师父你一个人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来阴山。我猜,你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那半幅衣角,是巴图的吧?”

        褚道子一言不发,黑袍遮盖了他的脸,也掩去了他的表情。

        时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纹丝不动。

        “你料准我会让大黑找人。所以,那时,你便有了营救巴图的想法。对不对?怕我们不上套,你还编出了刺客身上有可能带着双生鼓的谎言。”

        不见褚道子回答,时雍顿了顿,又自己分析。

        “我之前其实就有几点怀疑。一则,刺客在我们出发前夜带着双生鼓独自前来,目的是什么?二则,贡康别院守卫森严,刺客是如何逃过那么多侍卫的眼睛,杀伤了师父,还能全身而退的?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人,莫非他会飞不成?三则,那晚叫你来认尸,你毫不犹豫地就说那个死者不是刺客,我当时便有些纳闷。现在一想,全然就通了。”

        哼!

        时雍自嘲般笑了一声。

        “也怪我,太过信任你。一直觉得师父是医德无双的隐世高人,无欲无求,一心专研医术,心里想的是大道,对世间纷争权利欲望,并无兴致。这才没有丝毫警觉。”

        褚道子喉头微硬。

        “你没有信错。我确无所求。”

        时雍冷笑一声,看着他的双眼锐利了几分。

        “那师父可否告诉我,既然无所求,又为何要谋划这么一出巧计?为了双生鼓?还是单单为了救巴图?你与巴图有和渊源?他何德何能值得你舍命相救?不要骗我。你但凡说一句谎言,我都会给你拆穿。”

        褚道子哑异地看她。

        此刻的阿拾厉目而视,与平常在他面前那个古灵精怪巧笑盈盈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原来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

        阿拾也不例外。

        褚道子苦笑一声,“为师……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