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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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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页

书籍名:《锦衣玉令》    作者:姒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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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下眼,睫毛轻眨,说得无比可怜。

        “我本是蝼蚁一样的小民,走到哪里,人家都低看一眼,虽说得了大人的几分抬爱,可毕竟…………”

        她瞄他。

        “许多人背地里说我闲话,我就只能老鼠似的,灰溜溜着躲着藏着,不敢反驳一句。若是有大人的令牌就不同了。”

        她迎上赵胤的双眼,笑得十分得意。

        “有了大人的令牌,走到哪里我都趾高气扬,可以仗势欺人。旁人就算心里讨厌我,也不敢瞧不起我。看不起我,不就是看不起大人吗?。有了令牌,我就是大人的人。”

        有了令牌,我就是大人的人。

        赵胤看她说完,突然冷哼一声。

        “有了令牌,离开也便利。”

        大晏制度森严,没有官府的路引,哪里都去不了,很是麻烦,可是有了锦衣卫令牌就不一样了。锦衣卫行的就是秘密任务,可以不向任何人交代,简直就是“尚方宝剑”,走哪里都畅通无阻。

        时雍目前没想离开。

        可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

        赵胤突然直白相问,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愣了愣,笑开了。

        “大人多虑了。我如此市侩贪财又好勇多事的性子,若有令牌那才叫一个逍遥快话。离开京师离开大人,还上哪里找这么好的靠山,我又不傻?”

        赵胤淡淡看她。

        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信,那双冷眼深如寒潭,将时雍看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可是,他犹豫片刻,还是把令牌给了她。

        “这是本座的全部身家。”

        令牌在他怀里揣得有些暖和,捏在手心里热乎乎的。

        时雍略略意外。

        要令牌的举动,她其实设计了两步。

        时雍猜测索要指挥使令牌,赵胤会拒绝,这样她就可以退而求其次,向他求一个普通锦衣卫的令牌,属于她自己的。她琢磨赵胤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她再次。

        哪料,他就这么给她了。

        这块令牌是他的全部身家没错了,时雍拿着这块令牌无论干什么,就代表了赵胤本人,若是她杀人放火,他就得跟着她背过。她犯下滔天大罪,他也会跟着她万劫不复。

        “大人……”

        时雍紧紧握了握令牌。

        “要不你……拿回去吧。”

        她突然觉得令牌烫手,飞快塞还给他。

        赵胤没有推拒,而是握住她的手,将令牌包在里面,目光深邃得时雍不敢直视,内心忐忑不已——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惭愧。

        “拿着吧。”赵胤轻声道:“不可滥用,关键时刻用以保命。”

        时雍纠结了,“那你没有令牌……会不会不方便?”

        赵胤没有回答,一只手轻抚绣春刀。

        “本座从不用令牌说话。”

        绣春刀发着幽幽的寒光,不用令牌说话,那就是习惯用刀说话了?御赐绣春刀加上他那张冰冷的棺材板面孔,确实比一块令牌好使。

        时雍将令牌捏在手心。

        “好。阿拾定不会辜负大人信任。”

        赵胤没有说话,双眼微阖,十分安静,反倒是假寐的大黑抬起头来,看了时雍一眼,张大嘴巴,懒洋洋打个呵欠,又将长长的“嘴筒子”搭到时雍的腿上,一眨不眨地盯住赵胤。

        狗的想法,没人知晓。

        时雍摸了摸大黑的脑袋,打帘子看外面。

        “大人,停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

        已经在宋家胡同外面了,马车行进去再驶出来,很是绕路,时雍不愿赵胤耽误太多时间,可是赵胤平静看她一眼,却道:

        “送你进去。”

        时雍莞尔,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

        “大人看着冷漠,其实很暖。若是将来娶了夫人,那夫人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赵胤看她一眼。

        时雍不知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路到终点,再没有多说什么,她跃下马车前,想到怀里的令牌,对赵胤更是和颜悦色。

        “天冷,大人回去泡个热水,早些歇着。要是腿痛,可随时差人来唤我。随叫随到!”

        王氏还没有入睡,因为门口堆放了木材和一堆造屋子的东西,院墙推倒后又没有关拦,她时不时就要出来巡视一下她的“江山”,怕被贼偷。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再看阿拾站在车前慢吞吞的样子,一看就是马车里有人。当时就激灵了下。

        朱九他们送阿拾,是不会坐在车里的,那么车里的人是谁?

        王氏眼看马车要走,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一般,突然从黑漆漆的院落里蹿了出来。

        “大都督留步。”

        白执看到人影的时候,已是条件反射的扶上腰刀,等看清是一个包着花布头巾的妇人,又是从阿拾家出来,大概猜到是她娘,手垂了下去。

        赵胤掀开车帘,看着王氏灿烂的笑脸。

        “宋夫人,深夜叨扰了。”

        王氏没有想到传闻中的“冷血魔鬼”这么客气。

        而且,王氏从来没有被人称着“宋夫人”,即使她的男人已经当了官。

        第一个叫她“宋夫人”的居然是当朝一品大员,帝前红人。

        王氏脑子嗡嗡的,双腿有点软,整个人都是飘的。

        “大都督好不容易来一趟,进屋坐会儿吧?”

        时雍一听这话,脸颊都烧起来了。

        她冲过去拉住王氏,尴尬地笑。

        “大人,夜深了,你赶紧回吧。”

        王氏看她一眼,还要说话,时雍使劲儿掐她,又朝赵胤笑着挥手,“大人再会。”

        赵胤眼眸暗沉,“宋夫人,告辞。”

        马车落下了帘子。

        “别,诶别啊。”王氏追着马车,边跑边喊。

        “大都督进来坐会儿吃口茶再走啊!等等,自家鸡仔下的蛋,可新鲜了,我去装几个给您带回去……”

        听她声音越来越大。

        时雍糗得双手捂住脸。

        幸好这不是亲娘!

        王氏太可怕了,太热情了。

        不知道赵大人有没有被吓住。

        马车远去,成了一个黑影,王氏遗憾地走回来,狠狠拍打一下时雍的后背,又揉着自己刚才被她掐痛的胳膊。

        “杀千刀的小蹄子,没大没小的,连我都敢掐了?老娘捏死你信不信……”

        她说着就去捏时雍的脖子。

        时雍躲开,看她一眼,打个呵欠。

        “回去睡了。”

        王氏哼声,骂骂咧咧地跟着她,一路教训。

        “多么好的机会?你是不是傻?你以为那位是谁?谁家烧几炷高香就能请回来的吗?人都到家门口了,你也不请进来坐坐。”

        时雍白眼,“请进来你拿什么招待?自家养的鸡仔刚拉出来的鸡屎……哦不,新鲜鸡蛋?”

        “小蹄子你是不是找抽!?老娘舔着脸是为了谁?也不瞅瞅自己都老姑娘了,还不着急?你把人请进来,即使当不成他的妻,抬个妾,这辈子也够光宗耀祖了……”

        时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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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上王氏脚跟脚,说了很多。

        直到时雍把头蒙到了被子里装睡,她才不情不愿地关上门出去了。

        黑暗里,静悄悄的。

        时雍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老巫婆的魔咒。

        不料,暗夜里突然传来春秀低低的声音。

        “小姐,春秀觉得大娘说得对。”

        “啊!”时雍咆哮。

第247章  药局疑云

        时雍拿到了赵胤的令牌,揣怀里睡觉做了一宿好梦。  次日,朱九还是来宋家胡同接她了。  不仅如此,朱九还带来了一辆崭新的马车,那匹拉车的马儿也长得彪悍健硕,一看就是好马。同时,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马夫,名叫予安,长得瘦小腼腆,皮白又羞涩。  朱九将予安的卖身契一并交给时雍。  “爷说,这是陛下给你的赏。”  皇帝给她的赏?  时雍惊住。  她不知赵胤为了她向光启帝求赏的事情,朱九也不知内情,只是笑嘻嘻地道:  “爷说有了马车,往后你和宋大人出行就方便了。”  王氏看着骏马、新车和低头不语的予安,围着转了一圈又一圈,想摸摸那马又有点怕,眼里发着热,话却说得谨慎,再想想是陛下的赏赐,又是欢喜又是害怕,紧张得嘴巴都打结。  “这么好的马,这么好的车,咱们这样的人家用不起吧?再说,养马养下人也得花银子……”  她想了想,望着朱九,笑眯了眼睛。  “九爷,你看能不能问问大都督,把赏赐换成现银?”  财不配位是一桩极为可怕的事情。  王氏虽没什么见识,却深谙很多市井的朴素道理,太过招摇的人家,必遭反噬。  银子还能藏起来,这马,这车,这车夫如何藏?  家里多一个春秀,她在外面也只说是阿拾捡来的孩子,无父无母,看她可怜这才凑和养着,不是买来的丫头。如今不仅多个丫头,还多个马夫,这是要上天不成?  王氏的担忧,时雍也有。  她赞同地点点头,将卖身契还回去。  “我娘说得对。小老百姓,这般太招摇了。再说了,咱们这样的家庭也不可以配马配下人吧?”  朱九被她俩的反应逗笑了。  “你们不配,谁配?”  王氏狐疑地皱眉,“九爷的意思是?”  朱九卖个关子,挤挤眉眼道。  “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王氏眼睛一亮,“难道大都督……”  想娶她家阿拾?  这句话王氏说了一半,后半句问不出口了。  因为可能性极小,门第不同如何通婚?  不料,朱九却点点头,一脸了然地笑。  “没错,大都督都安排好了。宋夫人就等着好信儿吧。”  王氏瞪大眼睛,久久不会动弹。这朱九爷到底知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这就应了?  大都督到底安排了什么?  时雍看了王氏一眼,“既然陛下赏的,那就先留着吧。”  …………  离开宋家胡同,时雍乘着马车同朱九一起去惠民药局。  这辆马车外观很朴实,但是内饰极好。  朱九说,这是京师最好的车行里配的,这让时雍心里又忐忑又古怪。  到了惠民药局,时雍跳下马,吓一跳。  药局外面围了不少老百姓,药局外的街道和大门上被人贴满了古黄的符纸,还有人请了两个一看就是半吊子的道士在门外作法,不时有人凑上来看热闹。  朱九在前面开路,二人挤开人群走进去,时雍又看到了当值的周明生。不过,这次顺天府衙来的人不少,捕头沈灏也在场,领了二十来个衙役,将一群喧闹的百姓隔在药局外面。  看到时雍,沈灏皱了皱眉头,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时雍朝他笑了笑,走近周明生,“怎么回事?”  周明生看了沈灏一眼,抱着腰刀走到边上,小声道:“昨晚给哥哥的赏钱呢?”  时雍道:“手呢?”  周明生喜滋滋地摊开手。  时雍重重打上去,“穷疯啦你,问我要钱?”  “你咋知道我穷的?”周明生嘶声,抿着嘴巴瞪着她,半晌,见她不动,又软绵绵地抱起腰刀。  “不就是吕家人的怪病吗?那个死去的道士真是个祸害,到处散布厉鬼作祟的谣言,现在好了,这些人都跑到药局来闹,说吕家人全被厉鬼施了咒,他们身上的怪病会传染,谁沾到谁倒霉,要家破人亡的……”  时雍不解地问:“那这是要干嘛?”  周明生道:“他们要求把吕家人驱逐出京。现在说惠民药局也不干净了。喏,这不是带了道士来施法吗?我听说,米市口那些人家都吓疯了,今日好多道士和尚往那边去,说是家家户户都请了人捉鬼。”  时雍哼声,“那和尚跟道士不得为了抢鬼打起来?”  周明生一愣,嗤地笑出了声,朝她竖大拇指。  “你牛!”  时雍今儿起得早,但人很精神,朱九上去和惠民药局的大使衔接好,大使就亲自出来领了时雍进入内院。  惠民药局也怕吕家人患的是传染病,特地在内院里隔了两间用于安置他们一大家子。一个房间病情较重,一个较轻,处方和治疗方法亦是不同。  几个医官进去观测病人都用绢布蒙住口鼻,很是仔细小心。药局大使也让人给时雍和朱九拿来了绢布。  时人已然懂得在遇上传染性疾病时掩住口鼻了,这种绢布有一定的过滤性,大抵就是最早期的口罩了。  时雍净了手,戴上绢巾,先去看了重症。  医官介绍,这三人从昨夜送过来到现在,一度高热昏迷,他们瞧不出是什么病症,也不见中毒的迹象,于是试了各种法子,也不见起色,怕是熬不过两天了。  时雍又去看了轻症。  这些人还能动能说话,只是不太愿意配合检查。看到医官进来他们就像看到仇人一般,大吼大骂,满脸通红,露出来的皮肤可见丘疹。大使介绍说,这些人都有呕吐和腹泻的症状,排便见血……  “九哥。”时雍转头小声问朱九,“昨夜那几个人,都送殓房了?”  朱九迟疑一下,“是的。你父亲办的差,想是没错了。你想做什么?”  时雍道:“剖尸。”  朱九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时雍朝他笑笑,没有多说。  又在两个房间走了一遍,在吕家人的骂声中,时雍沉思片刻,眉头一蹙,“听说吕家人,是刚搬到京师来的?”  朱九嗯了一声,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她。  “吕家世代游商,以前做海产生意,是个大家族,一家子们常常出海捕鱼……前不久才搬到京师来,好像是准备转行,做大米生意……大抵也攒了不少银子,想在京师安居乐业,修大房子。哪料房子刚造好,就发生这事,家里接二连三死人,也是倒霉。”  时雍点头,若有所思。  从吕家人目前的症状来看,时雍有点怀疑是败血症,但是没有科学的检验设备,单从肉眼很难确诊。她认为很有必要解剖昨夜那三具有类似症状的尸体,以便得出准确的死因。  惠民药局几个医官看她走来走去,什么话也不说,都有些轻视。  看在大都督的面上,药局大使脸上没什么表现,内心早就开始骂娘了。  他们都很忙,哪有时间陪着一个女子胡闹?  没人相信时雍真能看出病症,又不得不应付“上官”的事务,于是,气氛便有些怪异。  终于,一个医官憋不住了。  “这位姑娘,可有什么说法?”  时下没有败血症的说法,对几个重症来说,即使确诊,没有相应的抗生素也很难治疗,轻症倒是可以慢慢地调养,可是他们不肯配合也是徒劳。  于是,时雍没有多说。  “瞧着像是一种败血之症。”  这个说法没有人听过,众人只当她是胡绉,皆是了然一笑,不作声。  那个发问的医官却不肯就此放过她。  “那请问姑娘,可有诊疗之法?”  时雍道:“没有。”  那医官冷笑一声,不悦地别开了眼,一脸不屑。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  药局大使见状,瞪那医官一眼,生怕得罪了锦衣卫的人,赶紧笑着圆场。  “今儿大清早就有人来药局闹事,大家伙儿都很是躁烦,姑娘见谅。”  顿了顿,他又一脸讨饶地看着时雍,委婉地说道:“现下我们要开始忙碌了,姑娘要是没有旁的吩咐,那我就先不奉陪了,药局人多事杂,你看……”  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时雍笑了笑。  “说完我就走。”  她回头看着那些病人,“我建议药局给这些轻症患者吃些蔬菜,橙子……另外,喝点鸡蛋清也成。”  大使一愣,“何意?”  在没有确诊前,时雍不愿多说什么,淡淡笑了下。  “补充体力,抵抗病毒。”